釋正在挖那具屍體的髒器!那具屍體顯然在生前已經被他□□很多迴了,身上的爪痕多得數不清,每一道都深可見骨,猩紅的血肉組織都被抓得翻卷出來,有的肉塊還藕斷絲連地黏附在肢體上,有的肉塊直接就被抓爛,丟在地上……可以想象,當時釋是懷著怎樣暴怒的心情去殺這個人的。


    如果我沒猜錯,這就是剛才開槍射殺我的人。


    隻是作為一具死屍,他的下場也實在慘不忍睹。血肉模糊的臉讓我根本看不清他的長相,隻有被丟在一旁的身份證明牌,告訴我這人的名字:“斯賓塞魯珀特”。


    諾德族總喜歡用這種愚蠢的方式讓敵人知道死者的名字,當然他們對這種行為作出了合理的解釋:人們有權利知道死者的身份,這是對死者的尊重。好吧,我無法理解他們的想法,這跟告訴敵人死者的親戚是誰,將來要報複的對象是誰有什麽區別?


    總之,撇開那人的身份不談,他的胸膛被粗暴地撕開了,露出的髒器正被釋沾滿血腥的手挖出來,像羅列勝利品一樣,一一擺放在地上。


    氣管、腎、大腸……最後到心髒。


    內髒被掏空了。


    我驚恐地看著這一切,身體不可抑製地顫抖起來,腦海裏蹦出了進入異次元前看到的慘狀,這跟現在的場景多麽地相似。


    【他傷害了我的喀釋,我要讓他嚐嚐痛苦的滋味。可惜他死得太快了,不然我還可以再享受一下樂趣。】


    【哦,心髒,多麽溫暖的東西……啊,還有他的腦漿,一定美味極了,我迫不及待想要品嚐它們了。】


    某種不屬於我的思想,突然闖入我的腦海……報仇、殺戮,這是釋的內心想法,我無比清晰地感受到了,他的怨恨,他的憤怒,還有他對殺人的興奮。


    不,不應該這樣,釋是那麽單純的孩子,他應該活在純真的世界裏,抱著白海師玩偶,咿咿呀呀笑著叫“喀釋”,或者他應該在深海裏,陪著親人朋友快樂地嬉戲、玩耍,唱著動聽的歌,跳著歡快的舞蹈,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用殘忍的方式獲得報仇的喜悅,用殘暴的殺.戮獲取食物。


    “不,釋,快停下!”我猛地抱住了釋。


    在他拍碎了屍體的頭顱,低頭準備吸吮腦漿的時候……


    釋的身體有一瞬間的僵硬,我趁這機會把他掰過身來。天,如果不是親眼看到,我真不相信這是釋。


    嗜血與殘兇殘取代了往日的純真,他眼睛裏沒有我的存在,隻有猩紅的鮮血與肢體。他指縫裏還殘留著惡心的白色漿水(我懷疑那是某些不幸人士的腦漿),他定定地看著我,突然驚恐地睜大雙眼,甩開我的手退後幾步,好像在害怕什麽,身體開始顫抖起來,眼神裏的兇光也在慢慢地被莫名的恐慌情緒代替。


    我對這種現象表示非常疑惑,這種時候不是應該是我感到害怕嗎?為什麽反倒是他在害怕什麽。


    我深吸一口氣,試著用微笑麵對他(好吧,這個微笑僵硬得就像苦笑):“小家夥,你怎麽了?是我,你不記得嗎?”


    釋的身體抖動得更厲害了,他甩動魚尾退後了幾步,搖了搖頭,慌慌張張地東張西望後,突然向門口衝去。


    “釋!”我追上他,用力握住他的胳膊,“你究竟怎麽了!”


    他胳膊上都是黏稠的血液與肮髒的人體組織,天知道我被惡心得快吐了,可是心裏有個聲音告訴我,我不能放開他,他現在非常需要我。


    釋背對著我,肩頭輕微抽動起來,發出了細微的抽泣聲,我簡直不敢相信,這還是剛才那個兇猛殘暴的釋。


    我不知道釋發生了什麽,歎了口氣,用還有點力氣的左手攬過他的腰,給他一個溫暖的擁抱,拍了拍他抖得更厲害的後背:“釋,是我,沒事了,那個人已經死亡,仇也報了,別害怕,我在這裏。”


    “喀釋……”他喉嚨裏發出哽咽的聲音,他動了動身體,將腦袋伸向我頸窩,顫抖的雙手慢慢撫上我的後背,剛碰到我的時候,他像害怕什麽,懷抱有一瞬間緊張地彈開,大概是察覺到我沒有反抗,才輕微鬆了口氣,把臉更深地埋進我頸窩,漸漸地加深擁抱,把我抱得很緊很緊。


    在這一刻,像是打通了我們之間堵塞的精神聯係,有種莫名的感情滲透進來,我很清楚地感應到了他的內心情感。


    【喀釋看到我殺人了……我好害怕,他會因此責備我,害怕我。】


    【可是那人傷害了喀釋,我想為喀釋報仇。】


    【但是,我不想讓喀釋害怕我,離開我,我想他給我一個擁抱,想他一直陪著我。】


    【我該怎麽辦,喀釋?】


    在聽清釋的心聲後,我有種說不上來的釋然。至少他還保留一點人性,他還知道害怕與殺人後的後果,這比以殺.戮為樂的惡魔好得多了。隻是我有點不明白,他為什麽會害怕我因此而討厭他,雖然我確實不喜歡他用殘暴的方式殺人,但在此之前我都沒有向他表現出我的厭惡。


    好吧,比起弄明白釋的矛盾心理,現在安撫他顯然更重要。“別害怕,釋,我不會責備你,你是為了我。”


    “喀釋,喀釋……”釋低聲吟喃著他最喜歡的稱唿,略微側過頭,目光定定地鎖在我右肩的傷口上。哦,這傷口看起來可不美妙,凝結的血塊因為大幅度動作而裂開,鮮血從惡心的黏稠血塊裏流出來。


    “我沒事夥計,”我無力地拍了拍他的後背,努力讓我的腦袋保持一點清醒,“隻是一個槍傷而已,我很好……噢,請別這樣,這很惡心。”就在我說到一半的時候,我肩頭感到黏稠的濕意,轉頭看去,就見釋在舔舐我的傷口。盡管我內心在拒絕這惡心的行為,但我得承認,他的唾液對愈合傷口起了很大作用,那強烈的痛覺在傷口逐漸愈合後,也跟著消失了。


    釋舔掉了最後一絲血液,他抬起頭看著我,眼裏流淌的淚水幾乎讓我心碎,他就像一個打碎了親人心愛瓷器的孩子,害怕得不知所措。他耷拉著耳鰭,向我伸出手掌,用他慣常的方式請求我的懲罰:“泥達哇。”


    我反而握住他的手,毫不顧忌他手上的血腥,用衣服碎片擦去他手上的血液:“你如果你帶著我們安全逃離這裏,我將寬恕你的罪行。”


    【可是不殺人,我做不到離開這裏,而且我會忍不住殺人,我抑製不了我的殺性。】


    釋的情感又滲透到了我腦海裏,他扁著嘴巴搖了搖頭,沒有精神地看著我。


    釋的話提醒了我,我想是我錯了,我忘了人魚在深海那種惡劣的環境裏,殺.戮是最簡單的生存方式,而他們食用食物,也是采用掏心挖肺的野蠻方式,隻不過現在,將食物換成人類了而已。


    我摸摸他的腦袋,用恢複力氣的右手環住他背部,給了他一個熾熱的擁抱:“是我錯了。那就不要抑製你的殺性,按照你的本心來,但請記著,你的殺.戮是為了我們和你的族人,隻有當我們和你族人遇到危險的時候,你才能伸出殺.戮的手,將敵人斬殺。否則,你將會墮入地獄。”


    釋的嘴角慢慢上揚,眼裏掙紮的矛盾逐漸消失,他親密地用耳鰭蹭了蹭我的耳朵,甩動魚尾纏住我的腿:“伊哇卡,薩爾斯,伊哇卡,伊哇卡。”


    我笑著撫摸他的腦袋,親密地迴應他的撒嬌。


    最後,我與釋離開了通道,作為始作俑者的切爾森,我們理所當然地賞了他一頓狠狠的暴打。按道理我應該殺了他,可是他已經相當於一個廢人了,釋的聲波攻擊震碎了他的內髒,他下半輩子必須得依靠人工髒器而過活,當然,人工髒器與身體的某些不融合性將會給他帶來無盡的痛苦。更重要的是,我需要留他一命來牽製本,本至今都沒有出現,很可能在計劃什麽,我不能不防。


    通道外的戰鬥並沒有因為切爾森的重傷而停止,整個研究擁有完整的應急體製,它能保證當指揮人出現意外時,還有人下達命令、指揮行動。


    人魚群因為失了釋的指揮,亂成一盤散沙,不少人魚死在槍下,相反,機動部隊與防爆人員合作起來,普通槍彈與高科技彈炮配合得相當默契,給予人魚群重大打擊。


    “煞!”釋發出了狂怒的叫喚,天花板上的自動噴水花灑應聲碎裂,大量清水無法控製地噴湧出來,在釋的操控下,化為最強力的水波轟擊到人員身上。


    我將火焰溫度提升到足以將金屬焚燒殆盡的程度,化出兩股強勁的火風,向後方掃蕩。


    狂風帶著灼熱的火氣,將空氣中的水分蒸發幹淨,不幸被烈火包圍的人,也在發出短促的慘叫後化為灰燼。


    我與釋同時向天花板發出攻擊,一冷一熱的相互反應,令天花板承受不住地坍塌下來,我們在巨大的坍塌聲中,順著記憶裏的路線,跑到了地下車庫。


    從研究所到海邊是一段漫長的路程,沒有汽車的幫助,我們將難以逃亡。


    本來按照我的計劃,我用精神共享的方式,提前讓微型火鳥將一輛普通裝甲車的引線搭好,點火啟動,但我迴頭一看,目前存活的人魚少說有五十條,一輛普通裝甲車不可能裝得下所有人魚,除非丟下趕不及的人魚。


    可是,看著那些拚命出逃,與我並肩作戰的人魚們,我的內心受到很大的觸動,他們傷痕累累,藍色血液蔓延在冰冷的金屬地上,同伴的屍首像山一樣堆積在前往光明的路上。明知道逃亡之路的盡頭可能會是地獄,但沒有一條人魚半途放棄,我可以看到他們對自由充滿了渴望,甚至為了獲得自由,不同種族間進行了默契的合作。


    是的,我是為了利用他們,才將他們納入計劃裏,他們的生死不在我考慮範圍內。但是,看著他們拚命的背影,我恍然大悟,每一條生命都應得到尊重與救贖,他們曾經幫助過我,難道我忘了嗎?無論戈賽族與人魚種族是否還處於對立狀態,但現在,我們是相互幫助的盟友,我們的利益是一致的,人魚種族也理應得到自由。


    我立刻放棄了已經點火啟動的普通裝甲車,帶著人魚群跑到放得更遠的另一輛更大型裝甲車上,打碎玻璃,撬開車門,拽出點火鎖旁邊的兩根電線,將線頭擦碰幾下,啟動車子,招唿人魚群上車。


    要走,當然得一起走!


    然而在這值得雀躍的時候,眼角突然攝入強烈的光線,隻聽幾聲人魚高亢的慘叫後,倒地聲響起。


    糟糕,是機動部隊的高離子激光.槍,他們追上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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