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了,他暫時對璃殤有些用處,不到萬不得已不會動他,還算安全。”驊霄盯著前麵那一片繁華處,桃花盡頭會是什麽呢?我一直在想這個問題,我想知道答案,驊霄也可能想過這疑問,但當答案揭開,看到那一俱俱白骨,一片片血肉,方懂何為悔,何為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


    “你的臉色憔悴的有些駭人,我想睡下,你同我一起睡罷。”我很是同情魘娘,她這些日子憔悴的不像人,說起鬼,她怕是同鬼沒甚區別,我好心找個借口哄哄她,“這不過是張人皮,我把它重畫下便好。”她如此說,我也不好再接著勸說,我心想她說的畫,應是像我拿起眉筆描幾下,誰知,她卻把一整張人皮硬生生蛻下,我好似看到一隻破繭的蝶。


    她解下衣帶,露出完美身軀,雪白膚色,豐滿胸臀,楊柳細腰枝,一邊蛻皮,一邊疼的倒在華麗紫衣上打滾,嘴裏時而發出淒慘而悲涼之音。我眼睜睜看著她一點點,一點點,從頭皮到腳趾,麵目全非,血肉模糊,場麵十分血腥。


    她血淋淋的手,指骨血肉分明,手掌幻化出胭脂水粉,在那張蒼白的人皮上描眉,抹胭脂,驚出我一身冷汗,我一把抓住隱身的蠻蠻胡亂塞入自己懷中,與此同時,驊霄捂住我的雙眼,“莫看。”


    接著又是一聲聲悲涼的呻吟,待到她重新穿好人皮,驊霄放了手,她披散著長發。桃兮向她拋去一件風衣,她飛身一裹,將整具瘦弱而潔白的軀體包裹在大衣裏,這張化妝後的美豔人皮,穿的天衣無縫。


    “我要深深記住這痛,我是個早已死去的人,是無海給我生命,給我人皮,我不能忘卻第一次穿上這人皮的痛,我恨他,恨他複活我。他深愛玉緲煙,複活我不過是一場想要複活玉緲煙的實驗,我隻是個實驗品,但我不能不承認,沒有他,絕沒有今日的魘娘。不管他出於種什麽目的,給我帶來的是歡笑亦或者痛苦,這份恩情,我願用一生來報答他,不求他再看我一眼,我,隻為他能覺醒。”魘娘說的話,也大為讓我吃驚,這情況,那情況,我腦子裏炸開一團漿糊,隻剩下三個字,“玉緲煙。”


    哢嚓一聲,桃兮手心緊握著的枯木枝斷作兩截,她無聲的冷笑,驊霄則靜默低頭閉上雙眼不作任何表情,聽著那一句句真實而殘忍的話語,讓人看不穿他的想法。而真相太亂,是非太多,我已失去理智,分不清情況。


    靜靜的,大家在打盹,桃兮卻悄悄離開,我尾隨她後邊,一路跟到璃殤房中,已沒有那日的活色生香壯觀畫麵。她施了個隱身法,隱到房中,而璃殤正躺在床上睡著,桃兮手中幻化出把刀來,對準羅刹王的心髒,狠狠地就要下手。


    魘娘瞬間出現在她身旁,她握住桃兮往下的手對她搖頭,最驚人的是,羅刹王一把坐起來,施了個顯身法,魘娘與桃兮還有桃兮手裏握著的那把雪亮亮匕首顯現出來。羅刹王緊緊掐住桃兮的手臂,那力道大到在門外的我聽到一聲清脆骨折響與看到匕首落在金黃鳳凰被單上。


    魘娘跪到地上,“請王恕罪,魘娘看護新夫人不周,屬下這就帶她迴房間。”魘娘抬頭向桃兮使了個眼色,站起身拍拍手拉著桃兮就走,羅刹王是個明白人,我疑他一直都未有沉睡下去,早知曉桃兮走到他身側。


    他一直緊握住桃兮的手不放,答非所問向桃兮道,“你想殺我。”


    桃兮倔強的清冷冷偏過去臉,“哼,我給你活路,你不安心呆著,卻要跑出來送死,那麽我成全你,打入深淵,自生自滅。”他一揮手,隻聽啊的一聲慘叫,桃兮便不見了蹤影。魘娘立馬顫抖的跪到地麵,“王,屬下有罪。”


    “你是無海的妻子,我自然不會殺你,打入大牢。”他再一揮大手,魘娘也消失在麵前,他淩厲的目光落到我這邊的一個花瓶上,我帶著滿身冷汗與心中膽怯,悄悄迴到山洞。


    我驚魂未定的拍著胸脯,易水還未出來,又進去一個,值得惋惜的是桃兮,年輕的一朵生命,就這樣折在深淵裏。


    蠻蠻倒掛頂上一枝紅梅中央入眠,我向入定的驊霄悄悄靠過去,當頭靠在他背上。我深深吐出口氣,心中總算是踏實了。驊霄身上總有這種莫名的安神效果,不知是不是驊霄身上擦了某種安神藥物。


    就這般想著想著,又是由於今日一日都在驚魂之中,心中實在累伐的不行,意識一模糊,沉入深深的睡夢中。夢中有一雙大手,白淨的修長,寬厚而溫暖,撫摸著我的發與臉頰,當我聽到那深沉的聲音時,我便知了,我夢中這人是驊霄,“琴兒,我知你恨我,卻不曾想你恨到這地步,寧用一生的幸福來報複我。斷情棄愛,你什麽都不再記起,什麽都不再懂,我的一顆心,果然隻你知道要怎樣焚毀。”


    他出現在我夢中,說了頓莫名其妙的話,攪了我一番清夢,我翻了個身,乏極了,接著睡。


    “不好了,桃兮被璃殤打入懸崖,魘娘多半是與易水關在一起。”我睡醒的第一件事便是向驊霄報告這些事,“果真沉不住氣。”驊霄厲聲一聲,“那師傅,我們要如何做?”桃兮生死不明,魘娘關著,暫時也應不會有多大危險,眼下桃兮最為要緊,“去深淵裏找桃兮,若還活著,算是她命大。”驊霄這次想的和我相差無幾。


    淡淡桃花香,自上次發現璃殤與幻的苟且之事,這次,卻發現原本關在大牢中的魘娘與空竟,竟有私情。此時的空不再是那小小的身軀,而是一個和我年紀相差不大的女子,在她們旁邊一疊的是空曾用過的人皮。


    “都是些披人皮的鬼。”驊霄壓低嗓音,不管是空亦或是魘娘,其實,幻與璃殤,還有他人,哪個不是在披著人皮做盡非人事。


    桃花瓣上,滾滾紅塵,二人耳鬢廝磨,肢體交纏,“走。”驊霄輕輕瞥了眼發號施令般,我想,這原由是因我一般都是看得較為入迷,“再看會兒,難得看到。”我一時看的入迷,厚顏說出這麽番話,“主人,羞羞。”蠻蠻一邊用翅膀掩住眼睛,一邊裝作嬌羞樣子,我是明了的,就它那對透明翅膀,怎能掩蓋住眼前一番風花雪月。


    驊霄冷著眼瞥過來,凍的我打了個寒顫,我立馬如同行屍走肉般的低頭乖乖跟他走去,“魘娘為何會這樣?”我一路上邊走邊想也想不通,“解開璃殤與幻的謎團,魘娘一事,方能清晰浮出水麵。”驊霄攜著我手,蠻蠻自覺一步步牢牢跟著我們。


    隔著幾株桃花樹,前方白霧繚繞,空發現了我們,我亦停下腳步,毫不避諱的目光直視她們。


    空伏在魘娘身上,擋住那些風光,伸出修長的手臂抱著魘娘一滾,在漫天的卷卷桃花瓣與黑色長發糾纏中披上藍花風衣裹住身軀。桃花片片停下來,她們安靜的看著我們,我注意著魘娘的神情,她麵上平淡無奇,隻那雙清澈的黑瞳,有過一絲慌亂,畢竟,她騙了我們。


    “這樣盯著個沒穿衣服的女人看,禮貌嗎?”空反問我們,“假使,此刻是我與魘娘,你也同樣會像我這般。”我很理直氣壯道,“空,你的目的是什麽?”驊霄跳過我們這一步,專是挑重點,“我沒有任何目的。”空冷笑。


    “玉呢?”提到冰棺內那絕色女子,她明顯一怔,後退了步,魘娘露出白嫩藕臂扶住她,“玉。你們知道些什麽?”她稍稍鎮定下來,變幻出套紅色長裙穿上魘娘身軀,同時自己也變幻了套水藍羅裙,整個人看上去是那般輕靈動人,但心地,卻不是那般簡單,“你與魘娘,幻與璃殤,玉與你們與無海、一刹火。”


    空突然笑了,“你們還算漏了一個人。”她神情轉而對我們富有挑戰性,“桃兮。”驊霄像是早知道,“對,那個傻女人,以為能殺的了玉,她癡心妄想。”空眯著雙眼,柔情蜜意的握起魘娘小巧雙手,“你們瞧,這雙手多美啊,可惜了,與我同樣是雙殺人的手,隻有玉的雙手是幹淨的,寧天下人負她,她也絕不負天下人。”她故意轉移話題,但我並不想就此放過,“你們與桃兮是何關係?”


    “我與桃兮無絲毫幹係,她與玉、璃殤的關係可是大著去了。”她嫵媚的伸手擦著嘴角一絲胭脂紅,“玉與她有何關係?”驊霄深沉著雙眸,穩穩的口氣,“怎麽,有何關係?她與你們那般熟,竟沒告訴你與玉的關係?”空嘴角揚起一抹深深諷刺的笑,她接著道,“她為奪玉聖女之位,設計借刀殺人,修仙者殺了玉,這事,可是絕密,就連璃殤也是不知。這其中,自然也夾雜愛恨情仇,我可是替玉報仇,誅她全族。玉,真是個好女子,善良之人,桃兮以為玉不知真相,其實不然,玉心裏可看的一清二楚,自古紅顏多薄命,我可不願再做她。”


    這事,與桃兮自說的相差甚大,可著實讓我驚訝不小,但看驊霄一臉雲淡風輕,我心裏真真看不透。


    驊霄聞言轉身便走,我悻悻然的跟上去,空卻不肯放過追上來,“想走?”驊霄手中幻出一柄利劍,二人氣場強勢,有著頭破血流,你生我亡之勢,我趕緊道,“我們定不會將這一事說出,莫擔憂。”驊霄接過話,“要打直管來,殺人滅口之事,你們做的還少?留下你們也是個禍害。”


    “噢,聽你這麽說,我不想殺你們滅口,我若沒記錯,現在大牢裏還關著個叫易水的散仙,聽說,你們關係還不錯,心也如此的善良,你們也不想叫他因你們而死吧!”她奸笑著,“你敢?”驊霄一聲厲聲斥嗬,一種無形的壓力在我們周圍散開,“幹脆,我們做個交易吧。桃兮還有些用處,你們去深淵找出桃兮交予我,我便把易水還你們。”


    空手迴打架的架勢,驊霄手迴利劍,“要桃兮作甚,有何用處?”


    “這就不勞你們操心,哪怕是找出桃兮的屍體,也要給我帶來,到時我再來找你們。”空邪笑,“幻與璃殤,你與魘娘,同一貨色,披人皮的鬼,沒個好東西。”我撿著驊霄的話道,空一驚,“幻與璃殤?”


    她驚訝過後穩下心,“就算如此,我們都是披人皮的鬼又何妨,隻要不妨礙我,一切都好說。”


    空話說完牽著魘娘的手飛離這片桃花林,魘娘迴首望了我一眸,那雙眸子,看不出的感覺。


    “我們真要去找桃兮?”我望著驊霄,他輕輕笑著,“桃兮換易水,值了。”我聽聞,空說的那話,“桃兮說的是真,還是空說的是真?”這像團毛線般一圈又一圈纏繞在我心間,驊霄沒有迴答,隻是道,“隻玉緲煙知曉一切真相,可惜她死了。”


    驊霄像是突然明白什麽,“我明了了。”


    “什麽?”他明了,我可還是那般的不明不白,“等璃殤複活玉緲煙,一切真相大白於青天,一切殺戮,也將因此而停止。”


    我們走到深淵邊上,光是往下看看我便止下腳步,不敢前行半步,這底下,可不是我當初跳誅仙台那般白透。深淵裏烏黑一片,我還有些怕鬼,“從這跌下去,哪怕不是像跳誅仙台那多酷刑,剮的骨肉分離,飛灰湮滅,隻怕也會是個粉身碎骨的結果,那甚是疼痛,桃兮,她光痛就能痛死,怕是沒救了。”我感歎著,還不知什麽情況,驊霄不明就裏的拉著我雙手走近他,我睜望著他,他突然停下手,歎了口氣,便看向深淵,不再理會我,我這師傅真真是個喜怒無常之人,得罪不起。


    “主人,悶死我了。”我懷裏傳出個聲音,我這才想起,隱身的蠻蠻還在我懷裏,我把它掏出來,“對不起,我忘記了。”我低聲道歉,它飛到我麵前,“主人,我是你的,你對我做任何事,都不需要道歉的。難道,你嫌棄我沒用了?”它越說越委屈的拉著個小腦袋,我佯裝歡喜的拍拍它的小腦袋,“不是,不是,乖乖,我歡喜你還來不及,怎會厭惡你。”


    它這才睜大了眼,正正常常的點頭。


    驊霄在我們周身布下結界,他牽著我一手往下縱身一躍,結界外的風,淒厲的嘶吼,就像外麵隨時會有一群惡鬼向我猛的撲來。我恐懼的撲到驊霄筆直的背上,緊緊相貼,雙手緊緊拽住他腰前柔軟的玄色華服。他一邊施法,一邊抽出一隻手拉開我雙手,包裹在他心掌心裏,“一切有我。”


    “我不要再跳誅仙台,也不要再跳深淵。”我把臉貼在他背上,“好,再也不跳。”他像是知道我在怕黑,善解人意的施法點燃結界外,光明一點一點映入我眼簾,四周景象,卻更是讓我害怕,“還是把光關了吧。”我假裝鎮定,低頭不再去看深淵那壁上所爬一條條花花綠綠小蛇,吐著紅杏子。


    “主人,不用怕,我保護你,師傅也會保護你。”蠻蠻大聲的,勇士獻身的姿態往我麵前一擋,驊霄撚起一口訣打去四周,金光閃閃下,那壁上密密麻麻小蛇在這瞬間化作白色粉末落下。壁上取而代之的是一朵朵嬌豔的花,姹紫嫣紅。隻在刹那,百花齊放,許多花苞裏飛出一隻隻像花的鳥兒,有的短尾,有的拖著長長尾巴,顏色也是像壁上花兒一樣五彩繽紛,煞是好看。


    “深淵裏竟藏著這番奇景,桃兮就那麽恐懼著掉下去,苦了她了。”我可憐著桃兮,為她感到惋惜,雖然她騙我們許多,傷害我感情許多,“她不苦,連累你才叫苦。”驊霄分析的有理,我心態還算正直,“不苦不苦,有師傅在便好。”


    “主人,好漂亮,這裏就像我家鄉。”蠻蠻驚奇的望著四周,而我鼻腔裏,放佛聞到一股異香。“家鄉?”驊霄有些疑問,“對呀,師傅,蠻蠻的家鄉就是這樣,那個時候,鳥語花香,雖還是洪荒,但那時的天地都是平齊相接,太陽與月亮也相處在同一片天空,和現在的景色,大不相同。”


    它描繪著萬年前的景色,我也是感到很驚訝,後悔晚生了千年,與此同時,我想到另一神物,“混沌,對,你認識混沌嗎,它那時便在。”蠻蠻搖搖頭,“主人,混沌,我聽說過,它大鬧妖界,得鳳凰娘娘與伏端賢上神降伏,我同它,不相識。”


    我笑了笑,“嘿嘿,混沌是較為調皮,這會兒,在仙界指不定趁著我皇兄上朝,溜去瑤池戲水沾花惹草去了。”


    “皇兄?”蠻蠻似個好奇寶寶,“是呀,我皇兄是帝君伏晟,我是帝姬伏琴。”蠻蠻做出一副誇張表情,驚訝過後連忙問,“如此說,你們便是伏端賢上神的兒女?你們是親兄妹?”


    “正是,我與皇兄那是親滴滴的親兄妹,同父同母所出,如假包換。你說的伏端賢上神是我父君,母親便是鳳凰娘娘。”我悠哉悠哉的迴答,蠻蠻驚了片刻後才迴過神來,“啊。”它忽地一聲尖叫,見鬼似的把我嚇的一大跳,“嚇死我的小心肝了。”


    它再忽地一下要朝我飛過來,我一拐彎就繞去驊霄身前,我伸了個頭去驊霄身後看它,心中驚險萬分,若是剛才被它激動的一親,指不定靈力要歸零,我將哭著從零開始。


    “主人,我很是崇拜你,我愛你。”蠻蠻表白,我受了驚嚇,拽著驊霄兩側的衣服,“隻要莫接觸我,我也愛你,歡喜你。”


    “到了。”驊霄撤迴結界,我們在這一番打打鬧鬧中抵達深淵地上,那是一片湛藍的湖泊,水下倒出我們幾人的清影,奇怪的是我們踩在上麵,如履平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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