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隻是流放便罷了,雖然一家人天各一方,但好歹知道對方是平安的。


    而且隻要人還活著,一切便都還有可能。


    說不定遇上大赦,說不定有人平反。


    若是如此,他們一家便還有再聚的一日。


    然而若是殺頭的大罪,那人死了就死了。


    死了就什麽可能都沒有了。


    周夭娘害怕這樣的選擇,她思來想去,還是覺得自己應該為自己父母,也為這個家去做些什麽。


    然而思來想去,她也不知道自己能為這個家做些什麽,她覺得自己好像實在是個廢物,居然什麽也做不好。


    而就在周夭娘自責的時候,她突然隻又一次想到了那陸之章。


    她想去求一求陸之章。


    這是她這麽多年來,從來沒有過的大膽想法。


    看著周夭娘的表情變化,許天意是不知她在想什麽的。


    他隻是陪在周夭娘的身邊道“夭娘,你別太難過了,事情還沒出結果,一定不會是這樣的結果的,咱們還有希望的。”


    周夭娘聽到了許天意的安慰,她轉頭鄭重的看向許天意道“許公子,我想你幫我一個忙好不好?”


    麵對周夭娘的問詢,許天意想也沒想便立刻點了點頭“這自然沒有問題。”


    對於許天意這毫不猶豫便答應了自己要求的話語,周夭娘心中多少還是有些感動的。


    她低聲道“許公子,我想請你帶我去大理寺。因為我從來沒有去外麵走過,所以我雖然是在這京城出生,可我其實對這京城的布局便不熟悉,我想你應該比我熟悉,你帶我去大理寺好不好?”


    許天意聽到周夭娘的這個請求隻道“帶你去自然沒有問題,我也願意帶您過去。”


    聽到許天意這話,周夭娘就像是生怕許天意會反悔一般,周夭娘當下隻立刻對著許天意真誠的道了一句“謝謝你。”


    許天意此刻多少有些騎虎難下,他又想著自己或許可以保護周夭娘,所以他最終還是同意了周夭娘的提議。


    恰好此時,府裏的眾人隻都在圍繞著周夫人忙前忙後,所以周夭娘的這一點小變化卻是沒有一個人關注到了。


    不過許天意可沒有忘記門口還有守衛,那些守衛如果看到周夭娘恐怕不會輕易放行,所以他不禁對周夭娘道了一句“夭娘,我覺得你最好還是去換一套丫鬟的衣服。”


    周夭娘聽從了許天意的建議,之後在許天意的幫助之下,周夭娘換上了丫鬟的衣服。


    隨後周夭娘便在許天意的帶領下匆匆離開了周府。


    而在麵對著周府的侍衛時,許天意隻說去替夫人拿藥,那侍衛聞言倒也沒有懷疑,他們隻由著許天意離開了。


    而扮做丫鬟的周夭娘自然隻也跟著順利出了府。


    而雖然之前周夭娘也去過一些地方,可每一次出行她總是坐在馬車上或者軟轎裏,甚至母親都不許她掀開簾子,所以周夭娘真是一次也沒有真正見過這府外的世界,當下的她隻看什麽都新鮮,看什麽都新奇。


    不過家中遭逢這樣的巨變,她也沒有心思看這些東西,她隻是由著許天意帶著自己往前走,一邊小心翼翼的記著路線。


    也是出了門之後,周夭娘方才意識到自己今日的決定到底有多麽的大膽。


    許天意雖然是在自己家住了一段時間了,可這一段時間他們根本沒有什麽交集,她也完全不了解這個男人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可她就是這樣不管不顧,她居然就讓對方帶著自己出了門。


    如果麵前的男人是壞人怎麽辦。


    許天意似乎也看出了周夭娘的心思,他當下隻還是堅持與周夭娘保持著距離,並且他隻對周夭娘道“夭娘,你放心,去大理寺的路我走的都是大道,如今又是白日裏,你不會有事的。”


    聽到許天意這話,周夭娘隻也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起來。


    畢竟請求他帶自己出來的人是自己,眼下懷疑他的人也是自己。


    不過也因為許天意這話,周夭娘還是安心了幾分。


    之後在許天意的帶領下,周夭娘果然這一路走的都是行人很多的大路,而且他們隻也很快便來到了大理寺門口,不過到了大理寺門口,周夭娘也不敢進去。


    她隻是站在門口的大石獅子底下守著人。


    外頭的日頭火辣辣的,周夭娘躲在老槐樹下,一邊躲著蔭,一時不時的盯著裏麵看。


    好在皇天不負有心人,在周夭娘等了許久之後,直到午時,她終於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那是一名十分俊秀的青年,他穿著深緋色的官服,隻在一群同樣年青的官員的簇擁下,往外麵匆匆走去。


    這一路上,他們似乎也還在爭論著某個話題。


    周夭娘一看到對方,便也不禁立刻朝著對方的方向走了過去。


    她低聲喚了一句“陸大人。”


    陸之章顯然已經根本記不起她是誰了。


    他疑惑的看著對方。


    周夭娘隻道“陸大人,您是要去吃飯嗎?”


    陸之章沒有迴答她的問話,顯然他對周夭娘隻也充滿著戒備。


    “你是?”


    周夭娘也不藏著掖著“我是周侍郎的女兒,前些日子,我與母親還去參加了老夫人舉辦的茶話會。”


    見陸之章還是一副茫然的神色,周夭娘便也知道陸之章大概率是想不起自己是誰了,所以當下的她隻也能低聲道了一句“陸大人可能你不太記得我了,畢竟我當時一直在屋裏給老夫人捶腿。”


    一聽周夭娘這樣說,陸之章便有了一些印象。


    那女子文文靜靜,柔柔弱弱一副逆來受順的模樣。


    隻是他沒想到對方居然會跑到這裏來。


    不過想一想她父親的身份,陸之章便也能猜到她是為了什麽而來了。


    所以在女子介紹完了自己,陸之章便已經想好了自己該用什麽姿態來對待她了。


    “原來是姑娘啊,我記起來了,不過姑娘如果是為了自己父親的事來找我,那我可能隻能對姑娘說一聲抱歉,因為我大概率幫不上什麽忙。”


    被陸之章戳破了來意,而且被對方如此毫不留情的拒絕,周夭娘顯然是並不死心的。


    她隻激動的道“你怎麽會幫不上忙!陸大人我聽說了,這件事是您在主持,我求求你幫幫我們家,我母親不能沒有我父親,我也不能沒有父親。”


    陸之章有些無奈的道了一句“這事雖然的確是由我在主持,可是我主持的隻是這其中的一部分,而且我也得對陛下負責,若是其中有不符合規定的地方,那我也是會受牽連的。”


    聽到陸之章的話。周夭娘便也隻能低聲道“那我父親他會被怎麽處置?”


    麵對周夭娘的問話,陸之章也隻是低聲道了一句“這個我無可奉告。”


    周夭娘還是不死心“我聽說我父親是不是會被殺頭?”


    聽到周夭娘的話,陸之章卻還是原來那一句“我無可奉告。”


    聽到陸之章的這些話,周夭娘的心,隻也跟著在一點點的往下沉。


    “陸大人,您真不能透露一點嗎?哪怕就告訴我一點,讓我跟我娘能安個心也好啊。陸大人我求求你了,您就告訴我吧,如果您答應我的話,您要什麽我都答應你。”


    這周夭娘說著說著隻還落下淚來。


    陸之章看了一眼周夭娘,他無奈的歎了口氣道“周小姐,我也知道你很難過,可是這事我也不清楚最後會走向什麽方向,畢竟這一切的裁定,最後還是由陛下來決定,所以我不能保證你父親的處置是什麽。”


    說完這話,陸之章隻又道了一句“不過周小姐如果想去看一看自己的父親,我倒是可以讓人帶你去看看你的父親。”


    聽到陸之章這話,周夭娘當下竟也不再哭泣了,她隻是低聲道了一句“你說的這話可當真?”


    陸之章聞言立刻點了點頭“自然是真的。”


    聽到陸之章這話,周夭娘立刻便也止住了哭泣。


    而陸之章為了脫身,隻也趕緊讓自己身邊的侍從帶著周夭娘去了沼獄。


    雖然這樣的安排對於陸之章來說多少有些小違規,不過比起被周夭娘糾纏,顯然這點代價其實也算不得什麽。


    之後周夭娘便在侍從的帶領下去了沼獄。


    周夭娘是第一次來到監獄之中,她顯然也是第一次看到監獄裏的眾生相。


    這裏是京城,關押的又是官場中人,所以這沼獄比起其他監獄會規範整潔許多,然而這裏還是黑的不見天日。


    雖然是白日裏踏入此地,而且此處隻都燃著桐油火把,但這裏的一切仍舊顯得十分可怕。


    她能聽到有人在慘叫,也能看到一些人狀似瘋癲的喊冤。


    她這一路上隻都走的心驚肉跳,這感覺就好像是在地獄裏走了一遭一般。んttps://


    她也不知跟著衙役走了多久。


    混沌之中,她隻恍然聽到那衙役忽然開口道了一句“到了。”


    隨後那衙役隻又道“周侍郎,你家女兒過來看你了。”


    話音落下,那衙役便自顧自的開起了鎖。


    而周夭娘的目光早已經透過那柵欄門看向了這裏麵去了。


    這是一間單人囚室,囚室裏布置的十分簡陋,這屋裏竟然隻有一張石板床和一條石板凳子,但好在這囚室裏還算幹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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