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滴下去的湯藥份量很少,故而這一次塔那嘴裏的湯藥沒有再溢出來了。


    這種方式喂藥無疑是成功的,可另一方麵,這種方式喂藥卻也是艱難的。


    羅景誠喂了許久也不過才小半碗湯藥入肚。


    若是平時羅景誠多半早就已經開始不耐煩了,可是今日的他卻並沒有多少動靜,他隻是一點點細心的喂著湯藥,等到一碗湯藥喂完,羅景誠自然隻又對那姑娘千恩萬謝。


    那姑娘隻道“道謝就不必了,你跟我一起迴師門吧。”


    羅景誠卻是不舍的看了看耒陽城的方向,隨後他低聲道“姑娘我想在耒陽城再待上一兩日,之後我再隨你一起迴去可以嗎?”


    那姑娘聞言隻低聲道“那我去哪裏找你?”


    羅景誠小聲道“姑娘願意的話,我們三日後,可以在城門口匯合。”


    聽得此言,那姑娘隻道“也行,我叫葉笛,三日後,我們城門口見麵。”


    丟下這話,葉笛隻又給羅景誠遞了一塊小小的骨哨,她低聲道“這個給你,如果三日後你沒有來,你拿著這個在百葉山下吹奏我就會知道你。到時候我會過來找你。”


    對於葉笛的話,羅景誠隻小聲道了一句“姑娘放心,三日後我定會去找你的。”


    說完這話,羅景誠這才與葉笛分道揚鑣。


    而葉笛雖然沒有收治療費,不過因為是在醫館取的藥,故而當下羅夫人給羅景誠的那袋銀子還是有大部分被羅景誠拿去付了醫藥費。


    而等他從醫館裏出來時,天色已經是漆黑一片。


    塔那仍舊沒有醒來,他便隻能費力的托扶著塔那繼續前行。


    他看了看羅家,又看了看客棧,終究是決定先去住客棧了,反正兜裏如今還有些零錢。


    於是當下他隻往自己慣常去的那家客棧過去了。


    隻是沒想到那客棧的夥計見了他如同見了鬼一般。


    “這……這位客官,冤有頭,債有主!你可別來找我們的麻煩!退!退!退!”看著那店夥計的舉止,羅景誠隻覺得這店小二多多少少有些腦子不好。


    “退什麽退?我就是想跟你們訂一間房。”說完這話,羅景誠隻還老老實實給店小二擺了幾錠銀子出來。


    從前他住客棧可從來不會這麽老實給錢,他都是用自己羅二少的身份進行消費,之後讓小二去找自己母親。


    如今母親不認自己了,他隻能老老實實交錢。


    不想那小二這次卻是無論如何也不肯收錢了。


    當然那小二當下也不肯收留自己。


    “客官你走吧!我們小店已經滿人了。”


    聽到店小二的話,羅景誠還不肯死心,恰好另有一名夥計接待了一名住客,隻說還有房間。


    羅景誠便也對那小二問道“你們不是還有房嗎?我又不是不給錢,你們就不怕我投訴你們嗎!”


    聽到羅景誠的話,店小二隻能愁眉苦臉的將羅景誠領到了櫃台處。


    店裏的掌櫃隻頭也沒抬道“路引與憑證拿出來吧。”


    羅景誠聞言剛要去拿憑證,不想那憑證剛要從兜裏掏出來的時候,他突然想到了自己已經被死亡的事實,所以他們多少不會認自己的憑證吧。


    一想到此處,羅景誠便不禁自嘲一般的看向對方道“我拿不出來。”


    “拿不出來,咱們小店也不能招待,不然到時候官府找麻煩,我們的麻煩可就大了。”


    說完這話,那人隻還做出了一個請的姿勢。


    羅景誠看了看其他人,然而這店裏從前熟悉自己的人,生前對他有多殷勤,死後他們就對自己有多避之不及。


    羅景誠看了看這些人,隨後終究是離開了。


    而在他離開時,他甚至能聽到那店裏夥計說要給他燒些紙錢,好讓自己不要再來找他,羅


    景誠雖然覺得小二這說法有些可笑,可他最終想想自己的家人,隻覺自己好像真成了沒有人承認的孤魂野鬼。


    隻可惜他軀殼還在,仍舊需要吃喝拉撒。


    在出了客棧,他終於感覺到肚子咕嚕嚕的叫了起來,他已經很久沒有吃過一頓正常的飽飯了,他看了看街上冷清的生意,最終走到一家擺在路麵,支個攤子,吊了一盞煤油燈的餛飩攤前。


    此時他店內也隻有三兩個客人,店家似乎也打算做完這單生意便離開。


    “老板,要兩碗餛飩,一碗打包,還要一些白米粥一並打包。”羅景誠低聲吩咐道。


    店老板應了一聲好,於此同時,他隻抬頭看了一眼羅景誠身邊仍舊沒有醒過來的男人問道“你這兄弟這是怎麽了?”


    羅景誠隻能低聲道“他吃了些不幹淨的東西,不過我已經送他去醫館了,他已經沒事了,隻是現在人還沒醒過來。”


    說完,他隻示意店老板探了探鼻息,店老板確定了羅景誠的夥伴沒有問題後,這才讓他們進來吃東西。


    羅景誠隻將塔那放在拚湊起來的小凳子上,隨後做好這些,他方才開始狼吞虎咽的吃了一碗餛飩,並且他隨後隻將湯都喝光了。


    若是平時他根本不會來這種地方吃東西,也不會這樣吃東西,可如今惡的狠了,便什麽也顧不上了。


    好在店家也是心善,本就是關門生意,恰好籃子裏還有一些剩餘,店家便當成添頭又給羅景誠添了半碗。


    吃完那半碗,羅景誠方才感覺到七八分飽,他隻帶著些感激意味,給店家多付了些錢,隨後便帶著塔那離開了。


    隻是真正離開那小攤時,他反而無處可去了。


    天色黑沉沉的,一陣陣的冷風卷著樹葉,看起來似乎即將變天。


    他知道自己必須得趕緊找個地方去避雨。


    然而當下他走來走去也沒尋到避雨的地方,最後他隻能去了城南的一家城隍廟。


    誰能想象得到,往日睡的是金絲軟枕的羅家少爺居然有一日也會成為像乞丐一般的人,隻能睡在這破廟裏呢。


    而且天公不作美,之後不想還沒到達城隍廟,天空之上便突然一陣大雨傾盆而下,等羅景誠到達城隍廟時,他們已經被淋成了落湯雞。


    落湯雞羅景誠到了城隍廟後便立刻將城隍廟的大門關了起來,但即使如此,他還是感覺渾身冷的發抖。故而之後他隻立刻脫下濕淋淋的衣服,並且在廟裏生起了一堆柴火。


    誰能想到從前什麽都不會的羅二少爺如今居然也學會了這些呢。


    好在廟裏除了自己跟塔那也沒有旁人了,羅景誠想了想,還是將所有濕衣服都脫了下來。之後他隻又將那濕衣服放到了火上烘烤。


    他不能感冒,畢竟若是得了風寒,塔那可就沒有人照顧了。


    而待解決了自己的問題,羅景誠方才想到了塔那,此時塔那躺在稻草堆裏,不過片刻的功夫,便已經將那幹稻草躺的濕漉漉的了,而且當下他的衣服貼在身上,頭發也正淌著水。


    想到塔那還是個病人,羅景誠立刻便也連忙將塔那挪到了自己身前,他替塔那脫下了濕衣服,隨後又將塔那放到了火堆旁。


    塔那那張過於白皙但目光堅毅的臉龐此刻似乎終於被別的表情取代。


    他冷得發起了抖,眉頭緊皺,而且用手試探他的額頭,他好像在發燒。


    羅景誠這下也慌了神,外麵大雨傾盆,這年久失修的寺廟裏便在下小雨,在如此惡劣的生存環境下,羅景誠能做的隻有將塔那抱在懷裏,讓他烤火,之後待他的身體幹爽了,他立刻便將塔那放到了一堆幹淨的稻草堆裏。並且在這之後,他隻用自己略顯秀氣的身體抱住塔那。並且他隻用剩餘的幹稻草,將他們的身體蓋在了稻草堆下。


    他想用人體的溫度來讓塔那感覺到暖和。而他


    的這個想法也沒有錯,二人抱著睡,果然比一個人更快感覺到暖和。


    而且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塔那發燒的緣故,他很快便感覺到自己好像在抱著一個火爐睡覺。


    之後他本想等衣服幹了之後,他再去收起衣服過來給彼此穿上,然而昨夜折騰了一晚沒睡好今日又到處去求人,羅景誠在感覺到暖意後,一雙眼睛便也困倦不已。


    如此一番折騰下來,羅景誠很快便沉入了夢鄉裏。


    故而到了下半夜,他並不知道柴火已經熄滅,而中毒的塔那已經醒來。


    塔那睜開眼睛的時候,便感覺到自己懷裏好像窩了一個人,而當兩個人肌膚相觸帶來一陣溫熱觸感後。


    隻是當下天黑的也看不清眼前的情形,他隻能在緩了一陣後,才認出自己懷裏的人似乎是正是沉睡的羅景誠。


    意識到那人是羅景誠,塔那本欲劈在那人後頸上的手反而微微收縮了一下。@


    見羅景誠仍沒有醒來的意思,塔那想了想,隻也跟著繼續沉睡了下去,不過這一次沉睡,他隻將羅景誠給緊緊抱住了。


    等到第二日羅景誠醒來時,天光已經大亮,羅景誠睜開眼睛準備起身的時候,隻感覺到自己的腰間似乎搭著一隻手,他不記得自己有將塔那的手放到自己腰上了。


    想到此處,他不禁朝著塔那看了一眼,不想在對上塔那的臉龐時,他卻發現塔那早不知在什麽時候,已經偷偷睜開了眼睛,他此刻正靜靜望著羅景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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