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赫容問出這句話後,那名親衛卻是肯定道“當然可能,邕地不是有句話叫做得民心者得天下嗎?咱們可以一路收編。”


    隨著親衛的話音落下,那邊剛剛得到解救的流民們隻一個個朝著赫容的方向而來。


    在來到赫容身前時,那為首的流民首領隻首先跪了下來“大殿下,請您寬恕我們剛才的怠慢與失禮!也謝謝您剛才救我們於危難!”


    話音落下那流民首領隻重重的磕頭,而其他人一見領頭的磕頭,便也跟著一起跪了下來磕頭,並且他們隻衷心感謝著赫容剛才在那麽危急的情況下,救他們於水火的舉動。


    赫容沒有說話,他隻是意味深長的看了那親衛一眼。


    親衛有些心虛的摸了摸鼻子。


    赫容隻是冷著一張臉道“你們不必謝我,我救你們也是救自己,不過順手而已。”


    聽到赫容這話,那流民頭領隻立刻起身道“殿下,您怎麽能這麽說?若不是您,我們剛才可就死了啊!”


    “殿下,我們都知道您是個愛民如子的,如今薩拉鎮上已經一片混亂,我們的親人也在被人屠戮,除了我們這裏,其他地方也在混戰之中,我們求求您了,您就幫幫我們吧!”倒不想那流民首領隻又立刻補充了一句。


    看著對方,赫容不知是想到了什麽。他微微閉上了自己的雙眼,隨後聲色平淡道“我幫不了你們,我也是戰敗而歸,如今我手底下的人隻有這麽多了,而且父親身死,恐怕我的兄弟們也不會承認我的身份。”


    像是想到了過往,他從以前就不服於自己的命運,他不願意承認自己隻能是個奴隸,所以他抗爭,可如今掙紮了這麽久,他才不得不承認自己所有的掙紮都不過是徒勞罷了。


    他是此刻才明白了命裏有時終須有,命裏無時莫強求這句話的含義。.


    看著已經過半的人生,以及現在他感覺到了無比的頹喪。


    他終於還是決定將自己的人生交給命運裁決。


    然而在他平靜的陳述這些的時候,那流民首領卻是並沒有就此放棄,他隻是繼續勸解著赫容道“殿下,如今局勢混亂,我們都需要您的幫助,您應當知道在這裏,我們這些混有其他族裔血脈的人隻每次都是被重點衝擊的對象。說句冒犯的話您也是黑發黑眼,在這裏您應當能體會我們的處境。”


    “我們並沒有別的願望,隻是想與共同生活在這裏的人們和睦相處,我們這其中的確有一部分邕地人,可我們從來也不是主動過來的,她們很多人是被迫來到這片土地,並且迴不去了的人們。”


    “而像我們這樣的人還有很多很多。”


    “殿下我求您救救我們吧!您要是沒有兵的話,我們願意供您差遣。願意成為您的士兵,隻要能獲得和平,能獲得和這片土地上其他人一樣的地位,我們什麽都願意去做!”那流民首領隻繼續懇求道。


    本來並不打算理會這群流民的赫容,在聽到這頭領的話後,他的心中顯然也有了一些觸動。


    隨後他隻睜開眼睛看著那群流民,看著他們與自己相同的發色,赫容的內心也開始隱隱有些觸動。


    雖然他與這些流民們無論是在身份上,還是其他方麵都有所不同,可這一刻他還是感覺到了自己與他們其實才是共命運,共唿吸的群體。


    在這一刻,他感覺到了一股想要衝破什麽禁錮的力量在心中噴湧而出。


    某一瞬間,他也似乎突然明白了自己為什麽謀算了這麽久卻一直失敗的原因。


    他想證明自己也是為了改變自己的處境,然而在一個本身就對他們這些人有所區別對待的環境裏,他一個人的努力必然會要比其他人要辛苦許多。


    而且人的偏見是很難消除的,從上到下的偏見裏,他想要自己父親改變對自己的看法,其實從來隻有兩個選擇。


    一個


    選擇是自己迴爐重造,重新投胎,祈禱自己下次作為純正血統出生。


    然而這樣的想法顯然不切實際。


    另一個選擇,那便是向別人證明自己。


    他選擇的從來是第二條路,隻可惜他走錯了方向,他對自己的父親還抱有期望。


    他以為隻要自己能證明自己的優秀,證明自己可以將一切都辦好,他的父親就會對他另眼相看。


    可他不知道的是,或許就算他凱旋歸來,他父親想要扶持的也絕不是自己。


    而這一切隻因為他是個黑發黑眼的。


    就像自己父親指定的前一任繼承人所說的一般,他即使將他拔除,也得不到自己父親的承認。


    畢竟偏見從來無法被消除,但武力卻能叫人閉嘴。


    而他要做的從來不是拔除自己身上的刺,證明自己是一頭溫和的綿羊。


    他要做的或許從來都是強大,隻有自身比自己父親還要強大,到那時候不管他父親願不願意承認,他都必須承認自己才是正統。


    而他先前所做的從來都是過於高估自己,卻輕視了這群跟自己一樣的流民,甚至因為生活在那樣的環境裏,他連自己的母親都憎恨,可憎恨自己母親的自己,本質上不就是在憎恨著自己。


    可他既然都能鬥倒自己父親指定的繼承人。


    這些人為什麽不可以?


    那些純血統的人,不管怎樣都會因為自己的血統而質疑自己,他想要在他們之中找認同,無異於癡人說夢。


    而他所要麵對的原來也從來不是一個單獨的人,而是一整個群體。


    他一個人的力量在這時候自然會顯得孱弱不堪。


    可如果他也有一個被認同的群體,他也有一個可團結的群體。


    那時候他再要對付其他人會不會變得相對容易呢?


    想到這裏,赫容終於覺得自己好像找到了一條正確的道路。


    一掃剛才的自怨自艾,他終於緩緩睜開了眼睛,此時不知是心境的變化讓他產生了豁然開朗的感覺,還是天色本就有些變化,他隻覺得這天寒地凍裏灰蒙蒙的天空中,似乎也有了一絲亮光。


    “你說的對,我願意帶領你們獲得跟羌漠其他子民們一樣的待遇,但我不是為你們而戰!我是為我自己而戰!同樣你們也要明白,你們不是為我而戰!而是為自己而戰!隻有武力能使人屈服時,我們便更要態度堅定的團結起來。隻有這樣,我們才能改變任人魚肉的狀態!”赫容隻突然站起身來道。


    赫容說話時,眼底裏此刻隻像是重新燃起了光芒與火焰,其他人好像在他眼中也看到了希望,被這股希望感染,他們隻也高聲喊起了必勝的口號。


    雪花不知何時又從天上落下來了,然而已經看到出路與希望曙光的人們卻是不再為了這冷寒的天氣感到沮喪了。


    科索的內亂不過剛剛開始,然而邕地的戰爭卻是已經結束。


    關淵鎮更是很快便恢複了往日的寧靜。


    而這場戰爭結束之後,表功之人自然也將三殿下趙衍楨還活著的消息告訴了上頭。


    而且他不但還活著,如今能破掉並且發現羌漠的來意,也都是因為他的存在,故而他作為首功之臣,不日便也該迴京了。


    不過在這之前,他還是決定先去處理了一樁小事。


    “歡丫頭,我話就說在這了,你今日就是不嫁也得嫁!你想想吧,那莫老爺可是城中首屈一指的富家翁,你要是嫁過去,他們還能短了你吃穿!”一處破舊的小土屋前,一名婦人正在孜孜不倦的勸解著宋歡穿上紅嫁衣。


    然而宋歡看著那紅嫁衣卻是態度堅決道“娘!我不嫁!我的命是呂叔跟興燕救迴來的!如今呂叔人都沒了!我必須得為他們保留一份希望!我要改姓!您們之前拿到我的賞銀時明明也是答應了的!如今你們憑什麽


    反悔,憑什麽還打算自作主張的將我嫁給其他人!您這樣做又跟那些將我賣到羌漠的人牙子有什麽區別?”


    “什麽希望?你能怎麽保留。況且你就是我生出來的,兒女孝敬父母天經地義,我拿你兩個錢花花怎麽了?”


    “都說兒女婚事由父母做主,本就是天經地義的決定。你自己不上心,難道還不能準許父母為你做主啊!”聽到宋歡的話,那中年婦人隻立刻一一反駁。


    宋歡卻是別過臉道“我不嫁!反正誰愛嫁誰嫁!”


    “你反了你!你以為你能做的了主嗎?你今兒個就是不嫁也得嫁!莫老爺娶你做續弦那是看得起你!”聽到宋歡的話,原本在門口等候的父兄們一時也來了脾氣!其中那做父親的更是直接便要出手來拉扯宋歡。


    宋歡自然不肯就範,故而她隻也死死抱著床柱,並且高聲道“來人啊!救命啊!”


    眼見著事情到了這個地步,那做父親的隨後隻對仍愣在一旁的青年道“你還不快點將她綁起來!你不想娶媳婦了啊!”


    聽到這話,那青年便也終於不再猶豫。


    而有了他的加入,場麵在隨後隻也立刻向他們的方向傾斜。


    宋歡到底不及他們二人的力氣,雖然她反複掙紮,可她卻還是在不久之後被綁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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