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軍官得了令,自然狗腿的衝著那兩爺孫喊道“主子問你們話呢!你們識相的便趕緊下來!”


    然而也不知是這傾盆的暴雨阻擋了聲音的傳播,還是那兩名邕地人故意裝作聽不到那小軍官的唿喊。


    在那小軍官出聲之後,那老者也並沒有停下手中的動作,他甚至隻是抱著那瘦小的少年上了馬,隨後他自己便也準備翻身上馬。


    那小軍官眼見著這老者要走,而赫容大皇子這尊殺神又在自己這兒杵著,故而他當下也顧不得外麵正是暴雨傾盆,他隻直接衝出去吼道“主子說要見你們,你們兩個趕緊給我下馬。”


    然而那老者聞言卻是直接一甩馬鞭,隨後迅速往前疾行。


    那小軍官隻當那兩人是沒聽到自己的唿喊還要再追,然而赫容卻是已經迅速意識到了眼下情形不對。


    或許眼下根本不是關淵鎮的布署出了什麽問題,而是他們自己這裏出了細作。


    那兩人的行跡也實在太可疑了,故而當下那大皇子隻一甩長鞭指著前方跟著自己一道迴來的人吩咐了一句“你們趕緊給我追!”


    話音落下,不待其他人調轉馬頭,他自己隻一甩馬鞭,隨後一馬當先的衝了上去。


    於此同時,傾盆的大雨隻如豆點落在人的身上,加上羌漠的冬夜寒風,人行在馬背之上,隻如被千刀萬剮一般。


    呂老頭意識到身後有人追了過來,當下自然也連忙又加緊抽了那瘦馬幾鞭子。


    然而當下這馬兒就是不如赫容大皇子身下的馬兒,而且他們是兩人同乘一匹馬,在速度上他們自然也比一般的馬兒要慢,眼下呂老頭意識到那大皇子馬上就要追上自己了,如果此時再盲目前行,那他們兩人被抓隻是遲早的事。


    況且一想到自己女兒是死在這位皇子的手中,他便覺得心緒難平,故而當下不待那位皇子靠近,他隻立刻便高聲囑咐著與自己同行的少女道“歡丫頭,呂叔眼下怕是不能送你迴關淵鎮了,若是我們兩人繼續如此趕路,被抓迴去也隻是遲早的事!故而呂叔現在必須去攔著他們,呂叔現在告訴你迴去的路,你如果迴的去,便將信交給都尉府。”


    意識到呂老頭是打算讓自己一個人離開之後,那少女頓時慌了“呂叔!你不要走!我一個人迴不去的!”


    “你可以的!況且眼下總要有一個人攔住他們的去路,我比你更合適!不然我們就都隻能死在這裏了。”


    說完這話,那呂老頭也不管少女的意願,隨後他隻自顧自將從羌漠到邕地的道路該如何行走隻全數告訴了麵前的少女。


    並且他隻在最後囑咐道“你記著一定要走官道,等到了豫嘉山附近就安全了,今日陳都尉必定會在那附近巡邏,隻要遇上他們了,你就安全了!歡丫頭!你記得,一定要將這信交給陳都尉!”


    說完這話,他隨後隻將之前張麗錦交給自己的密信又強行塞到了那歡丫頭的手中,那歡丫頭情知對方不是囑托,而是命令。


    故而雖然她心中萬分害怕,對於這前路她更是茫然無知,可眼下她也沒有更好的選擇了。


    故而她隻一邊默默流淚,一邊接過那竹筒。


    而呂老頭在到了一處樹林的地界後便立刻翻身下馬。.


    眼見著赫容大皇子的馬越追越近,呂老頭隻就地拾起一根之前便係好的馬索。


    於此同時,他隻就地一個翻滾,行到了另一顆大樹之旁,接著他便迅速將那馬索係在了大樹之上。


    此時大雨滂沱,加之夜色黑的不見一顆星子,一馬當先急行軍的大皇子自然沒有看到前方的變故。


    他一策馬鞭,急行往前,不想那馬兒卻是重重撞在了馬索之上。緊接著馬蹄不穩,那馬兒竟是直接被那馬索絆倒了,赫容瞬時自然也被那馬兒摔了出去。


    一見這情形,又想起自己女兒正是死在這人手裏


    ,本就侯在一旁伺機而動的呂老頭,立刻便拔刀朝倒地不起的赫容衝了過去。


    赫容摔下馬隻是一瞬間的事,此時的他摔得一身狼狽,整個人也隻重重跌入林中的泥潭之中。


    他幾時被人如此暗算過,看著那匹瘦馬一騎絕塵而去,他隻憤憤的將手往泥地上一拍。


    他本以為二人是都離開了的,倒不想那呂老頭竟是拔出手中的長刀朝那赫容砍了過去。


    好在這赫容本就是個有功夫傍身之人,他自然也比旁人敏銳許多,在感知到有人靠近後,他隻立刻便翻身在泥地裏一滾。這一番倒是勉強躲過了呂老頭的攻擊。


    呂老頭一見一擊不成,自然也抽刀開始了第二次攻擊。赫容此時手上無寸鐵,倒是隻能被那呂老頭逼得左躲右閃。


    不過很快他便發現那老頭的攻擊毫無章法,若不是憑著一腔恨意,他手上也使不出這般快的刀法。


    故而隨後赫容在躲閃的時機,隻也留意著呂老頭的破綻之處,待尋到破綻之後,他隻伸腿直接將呂老頭也往地上絆去,呂老頭雖也算個練家子,可當下被恨意衝昏了頭腦,加之他的關注點全在那赫容身上,故而他使腿來絆倒自己之時,他卻是根本沒有注意到赫容這邊的動靜,而赫容眼見著自己已經將他絆倒在地之後,他便立刻發起了反擊,呂老頭自然也不甘示弱,二人一時竟是打做一團。


    而在呂老頭還欲用刀劈砍赫容之時,赫容隻也趁著呂老頭手段沒這麽狠戾之時,竟是直接伸手去接那呂老頭的刀柄,他本想劈手奪過呂老頭的刀,卻不想呂老頭竟是直接將刀身變換了方向,赫容一時不防隻直接握到了刀身之上,那刀身鋒利,他的手掌很快便被劃開了一道極深的口子。霎時間他的手掌之上隻血流如注。


    然而更要命的是,呂老頭在這一瞬之間,竟是直接又占了上風,他壓著刀身便往赫容的頭上強行推去。


    若不是赫容強力用另一隻手握住了他的刀柄,就在剛才那一瞬,赫容怕是不免要被那刀身直接砍過頭頂了。


    而在這生死一瞬,二人自然隻暗中較勁,一個強行將刀身寸寸往下壓了過去,一個則是費力將刀身往上抬去。


    身後馬蹄疾馳,剛才那些被赫容使喚著調轉馬頭的部下,此時自然也終於跟上了步伐。


    赫容在聽到馬蹄聲後自然奮力吼了一聲,而那些人在聽到赫容的吼聲後,雖然他們不知前路兇險,但聽到自己主子的吼聲,又見雨中正依稀有兩個身影赤身相搏,當下他們自然也顧不上再往前衝,如此一來,他們倒是避免了被馬索絆倒的命運。很快他們便齊齊翻身下馬,隻急急朝著自己主子的方向而去。


    呂老頭雖然不能迴身,卻也能在這滂沱的雨聲裏,聽得見身後的馬蹄聲,他心中清楚自己大勢已去。


    隻是可恨他竟不能為自己的女兒報仇!


    一想到這仇恨那呂老頭隻又不知從哪裏生出了一絲蠻力,隨後在二人僵持不下,勢均力敵之際,他竟是將那刀使得又往底下壓了一寸。


    就在刀身幾乎壓到赫容的頭皮之時,雖然這冬夜的寒雨分外冰涼,然而再冷的冬雨似乎也寒不過那冰冷的刀身。


    赫容有一瞬間甚至感覺到了自己可能會要死在這刀下了,就像當年那太子一夥人拿他與野獸相搏之時,他被按壓在野獸爪掌之下時,那一瞬間他也感受到了對死亡的極致恐懼。


    他是自己父親與邕地女奴春風一度的產物,像他這樣的賤種不知凡幾,他們雖也是科索領主的孩子,但因為母親的身份低微,又是邕地女奴,故而像他們這樣的人,大約一輩子也隻能被當做奴隸使喚。


    可他不甘心像其他人一樣做個奴隸,他雖然流了一半的邕地血統,可他身上流的另一半血液卻也是來自於那高高在上的領主。


    更何況,他天生聰慧,那繼承人都未必能學會的課題他幾乎


    一點就會。


    然而不管他學的多好,有多聰慧,可出身決定了他的命運,那個高高在上的男人從來不會因為這些而多看他一眼。


    可那時的他是如此的渴望被自己父親關注,他從小便仰慕強者,也希望來日自己可以成為這樣的強者,故而他極力的表現著自己,模仿著自己的父親,他努力的想在自己父親麵前博得一絲好感。


    這樣的表現,自然博得了自己父親的關注,甚至他也由此從原來撿拾馬糞的奴隸被自己的父親安排到了那繼承人的身邊,他穿上了新衣服,還離自己的兄弟如此親近,雖然那繼承人從來也沒將他當做過兄弟,但他還是十分高興。


    他甚至錯誤的以為自己離成為像自己父親一樣的強者又更進了一步。


    隻是那時的他不知道的是,他的父親將他安排到那繼承人身邊,其實也隻是為了將自己當成那繼承人的試煉石。


    他不斷的用自己拿來刺激那未來的繼承人,原本是想借此激勵那繼承人,不想這樣的激勵卻引發了繼承人的逆反心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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