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陸知章卻沒有細聽那牢頭的疑問,他的眼眸在瞬間陰靄下去。


    李先又是誰?


    她認識的男人可真不少。


    那牢頭也是個人精,見這位陸大人隻反複問那女子的事,想來這位大人怕是跟那女子有什麽關係。


    而那李先平日裏除了偷雞摸狗,也因為一張俊臉頗招小姑娘小娘子喜歡,也做些皮肉勾當。


    便是在牢獄之中也不乏一些小娘子來偷偷看他。


    所以難道說是這位陸大人心怡的姑娘居然看上了李先這小子?


    不過牢頭雖然覺得荒謬,卻也不是不可能。


    畢竟這位陸大人的確是比李先好看百倍,但架不住那小子嘴甜舌滑的很會哄那些小娘子。


    隻怕這李先除了偷雞摸狗之事,怕還招惹了什麽不該招惹之人。


    故而他隻討好的問道“大人,可要見見那小子?”


    陸知章此時隻鄙夷道“我見他做什麽?不過一個反複犯過的小毛賊罷了。”


    “不過雖是毛賊,但這般反複再犯,想來定是大理寺的刑律不足以震懾這小毛賊,大人管教這些毛賊時,還需得讓他們受到教訓才是。”


    丟下這話,那陸知章便陰著臉色走了出去。


    聽了陸知章這話,又看對方這臉色,那牢頭隻覺自己的猜測定然是對的,故而他隻連忙點頭應是。


    隻可憐那尚且無辜的李先倒是免不了要吃些苦頭了。


    當薑念嬌來到徐府時,府中下人在通報了薑念嬌的名字後很快便得到了殷勤的迎接。


    在進入徐府,見過徐母後,薑念嬌便被迎進了徐芷蘭所居的雲舟小居。


    雖然當日她服用了薑念嬌的藥丸,毒是解了,但先前又是打胎,又是昏迷,故而她的身子仍是虛弱的很。


    她隻手捧一杯熱茶,披著一件毛皮大敞座看廳前的綠竹瀟瀟,見薑念嬌過來,她也沒迴身,看那不知飄歸何處,心事沉沉的神情,倒不知她在想著什麽心事了。


    “小姐,薑姑娘來了。”迎著薑念嬌進入雲舟小居的丫鬟輕聲道。


    那丫鬟一連喚了好幾聲,她才似是迴過神來,然而在看到薑念嬌時,她的眼中亦沒有半分光彩。


    “薑姑娘座吧。”她隻輕聲道。


    薑念嬌聞言自然坐在了一旁的厚圓座之上“徐姑娘近日身子可好上一些了。”


    徐芷蘭聞言隻點了點頭,隨後又揮手示意身邊侯著的丫鬟婆子們都先下去。


    待她們都下去之後,徐芷蘭方才開口“你又是為什麽而來?勸我迴梁王府?亦或者想替蘇止柔求情?”


    聽到徐芷蘭這話,薑念嬌輕笑著搖了搖頭“徐姑娘誤會了,你迴不迴梁王府都是你父親與梁王該考慮的事,我非梁王府的人何必來勸你這些,至於替蘇止柔求情,她有梁王相護,何必靠我來護?”


    聽了薑念嬌這話,徐芷蘭的麵上似有諷意“薑姑娘總不會說自己就是單純來看我吧?若是如此,你人也見著了,大可以放心迴去了。”


    沒想到徐芷蘭倒是半點圈子也不繞,薑念嬌隻得如實答道“我的確不是單純來看王妃的,我隻是想知道娘娘是如何中毒的?”


    聽到薑念嬌這話,徐芷蘭臉色一沉“你這話是什麽意思?難不成你懷疑是我自己給自己服毒不成?”


    薑念嬌對此不置可否。


    徐芷蘭憤憤笑道“真是荒謬,我拿自己性命去謀害蘇止柔,我圖什麽?”


    “圖梁王不痛快,你其實心裏是恨著梁王的吧。”薑念嬌輕聲接言道。


    徐芷蘭聞言,其實是十分想反駁薑念嬌的話的,可是她也清楚在一個聰明人麵前撒這種謊其實是毫無意義的。


    而且薑念嬌既然敢這樣坦白的來問,多半是知道些什麽。


    故而她隻垂下眼眸道“恨又如何?我是


    梁王妃,我能做什麽?我們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王妃若真能如此時刻警醒自己,那自然是再好不過了。怕隻怕王妃受了什麽有心之人的挑唆,反而做了蠢事。”薑念嬌聲色分外淡漠。


    徐芷蘭聽到薑念嬌這話,她隻冷著臉道“薑姑娘你在調查我?你不如直接說說你到底想知道些什麽!”


    “我是在調查王妃,我查到你在跟我說要與葉錦添決裂之後,又化用自己的名姓,喬裝打扮著去見了葉錦添,而且連見了三日,最後他上法場的前一夜都是王妃替他踐行的。”


    “而在他上法場不久,你就病倒了,聽說是蘇止柔替你看病過後你就不行了,之後謠言漫天,都說蘇止柔是個惡婦,想弑主母上位。”薑念嬌隻將自己所知道的都一一說與徐芷蘭聽。


    聽到薑念嬌提及葉錦添,原本並沒什麽情緒變動的徐芷蘭臉上忽然顯出一絲可稱瘋狂的表情“我是在那之後又去見了葉錦添?但那又如何?難道我不能見他?”


    “沒人說你不能見他,甚至您化名也不奇怪,畢竟是梁王妃,鬧出醜聞誰也不好看,我隻是不明白王妃見他為何會與九殿下一道前去。”


    聽到九殿下的名字,徐芷蘭有些緊張,她不再吭聲。


    “王妃這病發的十分蹊蹺,一般大夫根本不可能知道王妃得的是什麽病,蘇姑娘也算對毒理有些研究了,然而卻依舊在這上麵栽了大跟頭,而能製出這樣毒性藥物的除了巫毒部落怕是難有人能及。隻可惜前陣子嚴打,幾乎所有羌漠巫醫都被驅逐,而九殿下雖然名聲不顯,卻到底是巫毒後裔,其子得母親真傳,怕是也學了不少東西,他若是想研製什麽毒藥,想來定然是輕而易舉。”.


    徐芷蘭聞言隻冷笑一聲“薑姑娘若是懷疑盡可以去找九殿下對質,何必與我說個不停?”


    “我不想你一錯再錯,所以才與你來求證,你知不知道因為你的緣故,蘇姑娘被賜死,梁王殿下今日也要被召入宮中。”


    聽到這話徐芷蘭隻先是微微一怔,隨後她隻又忽然哈哈大笑“沒想到她們也有今天。”


    “所以說這一切真是你做的?”薑念嬌質問道。


    徐芷蘭笑夠了方才道“你既然都知道了,又何必來問我?”


    沒想到徐芷蘭居然承認的這麽痛快。


    “我就是恨他!若不是他!錦添不會死!若不是他!我與錦添才是一對!憑什麽我就得嫁給自己不愛的人,憑什麽我連自己的孩子都保不住!而他卻可以迎娶自己所愛之人,每日看著他們卿卿我我的樣子我便覺得惡心。他們不讓我好過,他們又憑什麽好過?”


    “還有你!薑姑娘,你當初幾次三番暗示我說錦添對我毫無情意,其實你心裏早知道阿添對我其實是有情意的吧?你當初之所以說那番話就是想讓我打掉跟阿添的孩子吧?”徐芷蘭厲聲質問道。


    薑念嬌有些不可理喻的看向徐芷蘭“有情意又如何?他給你的那點情意能讓你保全自身嗎?你難道看不清自己已經身在懸崖邊緣,且不說我存了什麽心思,難道你的父兄也是想害你的不成?”


    徐芷蘭聞言,卻如枯槁之木一般道“他們的好並不是我所求之物,我愛錦添,雖然他到死也不肯承認對我的情意,可我知道他心裏是有我的,他隻是不想我對他有太多掛念。更不想我因為他再去做什麽傻事。”


    “可是沒有他,我活著又有什麽意義。更何況我所嫁的人是害死錦添的人,我得獨自守著苦果,他卻能跟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卿卿我我。我心裏實在咽不下這口氣。”徐芷蘭輕聲道。


    “所以你就拿自己的性命來當兒戲?你知不知道你鬧出這種事來,正是令親者痛,仇者快!你這樣做到底有沒有腦子啊!”薑念嬌聞言高聲質問道。


    徐芷蘭隻低聲應道“是,我就是沒有腦子,我看不得他們痛快,他們在一起


    時我便寢食難安,猶如百爪撓心。薑姑娘你難道不懂我嗎?當初你對蘇止柔用的手段可比我狠多了,怎麽如今倒真似是成了聖人?”


    薑念嬌沒想到徐芷蘭會突然說起自己,她對於徐芷蘭的感受自然不陌生。


    重生前,她見不得蘇止柔一丁點的好,她不顧一切都要毀了蘇止柔,仿佛隻要除掉蘇止柔,自己表哥就會屬於自己。


    可如今用腦子想想,自己做的那些蠢事,除了讓自己越發的掉入深淵,除了更加成全蘇止柔與趙念澤的感情,其他時候好像毫無用處,可她的情緒卻總是在那種時候無法自控。


    想到從前與現在,薑念嬌隻莫名覺得自己好像從頭到尾都隻是個工具人一般。


    隻是重生前她是個沒有腦子隻有情緒的工具人,而重生後,她成了有自己腦子也能控製自己情緒的正常人,可這似乎也不能改變係統給她發布的各種任務,她到頭來還是得受著係統的擺弄。


    或許現在的徐止蘭便是過去的自己吧,或許她也在受著係統的控製,可想到這裏,薑念嬌隻又覺得一陣心寒。


    如果她是被人控製的,所有人都是被控製著的,連喜怒哀樂都是被人設定好了的,那她算什麽?她們又算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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