萱眉雖然心有不甘,但想著自己昨夜吃的那通教訓,以及迴去後還要被繼續禁足的命運。


    她縱然再心有不甘,便也強行忍下了。


    錢瑜斐原本還因為齊珮珮請了這萱眉過來正覺得晦氣,可眼下看著萱眉吃癟的樣子,她麵上也不免有些暗爽。


    不過她也不打算主動去招惹萱眉,畢竟萱眉那個性本就攻擊性十足,從前還有個陳燕蓉能約束她一兩分。可如今陳燕蓉隻不時稱病,已經很久沒有出來過了,而且聽說這萱眉也不知是怎的,隻與陳燕蓉那樣好脾氣的人都生了齟齬。如今二人正也是互不往來的狀態。


    而另一邊杜姑媽顯然也得到了舊友的熱烈款待,而且那穿金戴銀的夫人雖然剛才口口聲聲說要杜姑媽說說自己這些年的遭遇,但見杜姑媽隻是輕描淡寫的說自己嫁給了一個秀才,她們便也不再多問了。


    畢竟她們與杜姑媽相認,有的是看在她兄長是薑相的麵子上,有的則是純粹念及舊日的友情。


    而杜姑媽看起來這些年過的也明顯不好,她們是來交際的,可不是來攀比或者落井下石的。


    故而在聽杜姑媽說了三言兩語,他們很快便又轉移了別的話題,隻不讓杜姑媽下不來台。


    而待齊珮珮與自己母親將最後一名賓客也迎進畫舫之中時。


    那拉著杜姑媽不讓走的夫人,隻又招手對齊珮珮的母親道“婉君,你快來看看這是誰。”


    齊珮珮的母親聞言自然走了過去,隻是當她與杜姑媽驀然相對之時,她臉上卻明顯閃過一絲慌亂,不過很快她便掩飾住了那絲不自在,隻又露出個帶些尷尬的笑容。


    那婦人還以為齊珮珮的母親是不記得杜姑媽了,她便高聲道“婉君,你可真是健忘,她是幼徽啊,你們兩個從前不是感情向來最好嗎?如今怎麽倒不記得人家了。”


    齊珮珮的母親在眾人的話語裏,倒似是終於收拾好了情緒,隻是她看起來似乎仍舊不想與杜姑媽相認,她隻聲色淡淡道“原來是幼徽啊,說起來咱們的確好久沒見了。沒想到你如今也迴京了,今日我實在是太忙了,禮數也不周到,不如改日我再親自來拜訪幼徽。”


    杜姑媽這些年在夫家受盡了磋磨,也看慣了世情冷暖,如今又怎麽可能瞧不出來齊珮珮的母親是在說客套話,故而她隻也輕聲道“婉君不必放在心上,咱們多少年的好友了,你去忙你的吧。”


    聽了這話齊珮珮的母親便又客套了幾句,便匆匆離開了,一時之間,場中氣氛再次活絡起來,不過也有人忍不住抱怨了幾句“這婉君可真是冷情啊,當年最好的姐妹重逢,她就這態度?”..


    另有人則顯然有些不屑道“她不一直都是這樣嗎?咱們這些人哪有她混的好,國公夫人耶,咱們這些人可不值當的她結交。”


    眼見著話題便要往編排齊珮珮的母親的方向發展了,這其中也有人當起了和事佬“行了,你們便少說兩句。”


    “行,咱們不說他,就你會當和事佬。”


    “我怎麽就當和事佬了?婉君嫁的是誰你們又不是不知道,當初幼徽他父兄跑去跟齊國公府家商量退親賠禮這事,老齊國公不是就直接將薑老太爺與薑相趕出府嗎?之後這老齊國公還放話說過往後再不與薑家往來,雖然老齊國公如今已經去世了?可這不是還尷尬不是。”


    “那都是過去的事了,如今薑相勢大,這小齊國公在官場也沒什麽建樹,誰還在乎當年的那些事啊,若今日這薑府那於夫人還在,她還不知怎麽巴結呢。”


    聽到眾人乍然提起這樁舊事,而杜姑媽在聽到自己與人私奔之後,自己父兄替自己收場,還被人趕出府去,一時隻心如刀割。


    想到從前那個不顧一切也要與人私奔的自己,她便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


    對父兄,她到底有了太多虧欠。對自己,她也沒有得來好的


    結果。


    堂堂相府千金隻與人做了妾,受盡了磋磨,生的兒子甚至都隻養在了正室的膝下。


    而所謂的良人原來也隻是空有一副金玉其外殼子的破敗浪子,偏此人還好高騖遠。


    分明他也沒什麽才華,卻還總是一副懷才不遇的模樣。


    迴家他便娶了當地一名商戶的女兒,他這一輩子都在靠著老丈人供養自己女兒混飯吃。


    也就是他那正室娘子死了之後,他也沒了年輕時的模樣,而兒子也日漸大了,卻養的跟他爹一般吊著半袋子書,卻時常一副好高騖遠,懷才不遇的姿態。


    而且她這兒子甚至還不如老子,隻連個秀才功名也不曾得。


    沒了前路後路,他方才想著將自己扶正,又哄著讓自己迴來求自己的兄長。如此一來也好替他們這兒子求個前程。


    畢竟這小子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倒真是什麽也不成器。


    她自然不是為了這扶正與那人的哄勸而迴來的。她隻是心裏放不下自己的孩子罷了。


    畢竟那小子再怎麽樣也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可如今聽著眾人說起往日的舊事,她倒要羞愧萬分了。


    而眾人議論時,也似乎終於想起了杜姑媽,其中一人隻開口問道“對了,幼徽,說起來婉君的夫婿還是你當日退婚的那個,這事你知不知道?”


    杜姑媽聽到此言,心中便是一個激靈。


    她的思緒這時也才扯迴婉君的身上,她原本隻是心裏有些許不舒服,畢竟她也沒想到舊日好友重逢,再相逢對方的態度會如此冷淡,甚至她對自己還沒這群記不起名字的友人來的熱切。


    可乍然聽到有人說起這樁事來,杜姑媽心裏便越發有些不自在了。


    誠然她當初的確有些看不上那小齊國公,畢竟那人吃喝玩樂,瞧來也不過是尋常紈絝子弟的模樣。雖然家世貴重,但瞧來也不是個肯上進的。


    可這人再如何紈絝,但家庭地位擺在那兒,他也大小是個國公,而且當年老國公也並非是那種祖輩功勞簿上混飯吃的人,故而當年的齊國公府可並非什麽花架子。


    所以不明內裏之人,也不知如何誇讚自己得了一門好親事。


    可如今自己隨了一個看起來上進,其實內裏本質一樣的秀才,而自己昔日的姐妹,卻嫁給了當初自己退婚的對象。


    這種事情聽來多少不免讓人心生膈應。


    尤其如今還一個在天,一個在地。


    不過心裏再如何,這些人既然問到了舊事,她自然也不能不迴答,她隻靦腆的笑道“倒是沒想到婉君最後居然與小齊國公在一起了,他們感情好嗎?婉君這些年過的如何?”


    問這話的人沒能從杜姑媽這裏得到半分情緒反饋,不免有些失望。


    不過那人顯然還是不死心道“當年你們家退婚之後,劉婉君便不知怎的突然與小齊國公搭上了線,而且劉婉君明明樣貌也不如你,倒不知那小齊國公當年看上了她什麽,而且本來按照他們家那個身份,國公府裏是絕不可能娶她為妻的,可因為你那事,老國公也心疼自己兒子,又見自己兒子好不容易有了喜歡的人,便答應了自己兒子的請求。這樣一來劉婉君方才入了齊國公府,成了如今的國公夫人。”


    “可惜也隻是名頭好聽罷了,小國公可不如他爹,前陣子雲州貪腐軍隊糧草一事,這小國公也有牽涉,如今隻被革了職在家,他那幾個兒子隻也跟老子一樣成日裏花天酒地的,也就是那妾室生的一個兒子還算爭氣,如今在京中有份官職,她如今隻防那妾室的兒子防的緊,還時不時得與那小齊國公的妾室鬥上一鬥可也算是糟心了,而且她那女兒像了她也無美貌,家世風評也差,這京城稍微像點樣子的大戶人家倒也瞧不上他們家,若非如此,誰家會為了辦個生日宴會如此大張旗鼓,她這也就是想讓自己女兒在那些家有適齡


    男丁的太太麵前露露臉,你瞧著她國公夫人的派頭好像十分威風,其實也不過是一地雞毛罷了。”


    然而杜姑媽聽了這話,心下倒反而釋然了。


    雖然從這人的話意裏聽來,劉婉君當年好像真的有算計過自己。


    甚至仔細迴憶起當年在那畫舫之上初遇自己夫君之事,似乎邀那群書生上船的也分明是劉婉君。


    她與劉婉君交好,對她從來也不曾有過疑心,甚至是與那書生的書信往來,她也不曾避諱過劉婉君,那時劉婉君明明口口聲聲說著羨慕自己。可如今看來隻怕當初的事情全是謊言。


    可劉婉君若真是這樣算計了自己,可算計來去,她自己最後又得了什麽好處呢?最後麵還不都是一地雞毛。


    隻不過她是在田間地頭磋磨度日,她卻是在後院深宅裏勾心鬥角。到頭來誰又討了好呢?


    故而在聽說了劉婉君的近況後,杜姑媽隻也跟著歎了口氣道“婉君這些年也是不容易。”


    此後除了這話,她便再無其他,一時眾人也不知這語言拙笨的杜姑媽是真的同情劉婉君的遭遇,還是在落井下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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