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看起來很想去安慰那婦人。


    可她隻走了一步,便又畏懼的退迴了門內。


    此時這間大病房裏並沒有什麽人,有的是因為床位未滿或者已經出院,還有的正在手術,所以這間病房裏隻在白日裏顯得空蕩蕩的。


    她輕輕墊起腳尖,隻將病房的大門合上,隨後她隻又輕輕搬了一條凳子放在病房外的陽台上,她一腳踩在那凳子上,隻費力的試圖打開那扇開起來十分費力的鋁合窗。


    隻是她還沒扳開那扇窗戶,隔壁的衛生間裏卻走出來一個同樣衣著的小男孩,這一次薑念嬌仍舊看不清楚那男孩的臉,但她就是有種直覺,覺得這孩子便是上次在夢裏遇到的那個孩子。


    他看著小女孩費力的扳了一會窗戶,隨後在確定小女孩也打不開那扇窗戶後,他才冷聲道“別費力氣了,我試過了,那扇窗戶是打不開的。”


    小女孩似乎沒料到這病房裏原來還有人,小男孩突然出聲,隻嚇得她差點一個不穩摔下那圓木凳來。


    那男孩卻隻繼續若無其事的看了一眼窗外道“況且從十三樓摔下去,那樣子一定很醜很可怕吧。若是被阿姨看到一定很傷心。”


    說完這話,那男孩隻與小女孩的視線相對,而在二人視線相接時,女孩原本鼓起的那點勇氣,也似乎消失殆盡。


    小女孩依舊沒有與小男孩說話,她隻默默收了凳子,隨後往屋裏走去。


    到婦人裝作若無其事的迴到屋內之時,小女孩也隻若無其事的躺在病床上,誰也不知道在這短短的十幾分鍾裏,彼此到底有過怎樣的心路曆程。


    一夜亂夢之後,薑念嬌從夢中醒來,整個人隻覺得分外疲乏,她好像整夜都在做夢,隻是其他的夢再要記起卻十分困難,然而隻獨獨有關於那個在奇怪屋子裏待著的小女孩的夢,她的記憶卻分外清晰。


    而且明明隻是一個夢,她想起來卻還是宛如心口壓著一塊重石。


    此時屋外正響起一些吵鬧之聲,恰好鶯憐在旁邊,她不免出聲問道“鶯憐,外麵在吵什麽?”


    鶯憐見薑念嬌問起不免憤憤道“表少爺說是想邀姑娘與他一起去遊四時遊園,大清早的便跑到咱們青瀾小院裏來了,來便來了,他還想闖姑娘的閨房,我們自然是攔著不讓進,這好不容易將人攔下。誰曾想他居然厚顏無恥到想吃春時姐姐的豆腐,此刻屋外正吵著呢。”


    聽到此話,薑念嬌的一張臉便也瞬間拉了下來。


    跑到她院子裏撒野,當初於瑟都沒敢做過這種事呢,她剛要出門去。


    但隨後想了想,她隻又對著鶯憐道了一句“先把人哄走吧,半路上再讓翹兒去找他吧。”


    鶯憐聽了自然立刻心領神會,她隻放下手中的水盆道“還是姑娘高妙。”


    說完,鶯憐便匆匆離開了,而薑念嬌則在屋裏自己洗漱起來。


    耳聽著不過片刻,剛才的吵鬧之聲便歇了。


    薑念嬌洗完臉時,翠翹恰好推門進來。


    “姑娘人我已經綁著吊在了外街的那顆大香樟樹上了。”


    聽了翠翹的話,薑念嬌笑著誇讚了一句“做的不錯,不過你沒教他看見你吧?”


    翠翹點了點頭道“自然不能讓他看見,我直接從後麵砍暈了他脖子。”


    聽了這話,薑念嬌便滿意的點了點頭。


    隨後在梳妝用過早飯之後,她方才不緩不急的往正廳裏去。


    正廳裏,杜姑媽倒是早早的起了身,此時她一見薑念嬌過來,便迎了上來關切的問道“嬌姑娘,不知你可曾有見到你表弟?”


    薑念嬌隻驚訝道“表弟來找過我嗎?”


    隨後她又轉頭看向另外幾名丫鬟道“你們可曾見著我表弟?”


    這幾名丫鬟都是薑念嬌的人,聽了薑念嬌的話,她們自然隻做不知道“迴姑娘的話,倒是不曾見


    過表少爺。”


    聽了這話,那杜姑媽隻心急如焚道“這孩子是往哪兒去了呀,他今日早上還說想邀姑娘隨我們一起去逛四時遊園呢。”


    聽杜姑媽這麽說,薑念嬌隻安慰道“姑媽別急,表哥都這麽大個人了,他若是在咱們府上便不會丟,不過薑府院子多,想是他第一次來府上迷路了吧。”


    說完這話,薑念嬌隻又一指一旁的幾名小廝道“你們幾個且都先去院裏找找表少爺。”


    如今薑念嬌管家了,這些小廝自然十分配合的出去了。


    於此同時,薑念嬌隻問杜姑媽道“姑媽可用過早飯了?”


    薑念嬌一番安慰本就寬了杜姑媽的心,此時她又聽薑念嬌如此殷切問候,她自然點了點頭“倒是用過了,我本是想與你們一同去用早飯的,周管事卻讓他們將飯食抬進了我們住的小院。”


    薑念嬌聞言自然知道薑放是個什麽心思,看他那樣子,倒怕是想躲閑。


    杜姑媽固然沒什麽,更況且她也還是薑放的親媽媽,可架不住自己那表弟瞧著倒是個討人嫌的性子。


    這杜姑媽之前過的那樣苦也咬牙沒往薑府來求助過,如今想來隻怕也隻是為了他那表弟方才上門的吧。


    而在薑念嬌正這樣想著時,屋外便另有一名門子進了屋。


    那門子進了屋,隻先跟屋裏的主子請了安。


    薑念嬌便淡聲問道“你這門子現在進來是想做什麽?”


    隨後那人便道“迴小姐的話,奴才是聽說小姐在派人找表少爺,奴才恰好見著了表少爺,所以才過來的。”


    薑念嬌聞言,隻淡淡道“哦,那表少爺此刻在何處?”


    “迴小姐的話,表少爺剛才已經出府了。”那門子隻低聲答道。


    薑念嬌便問道“表弟不是說要與我們去遊園嗎?怎麽會出府?你不會是誆我們吧?”


    門子連聲道“小的哪敢坑大小姐啊,隻是表少爺是真的出府了,當時除了那門外還有幾名年輕書生,表少爺是跟他們一起出去的,我瞧著他們似是與表少爺關係十分親密。”


    聽到這話,薑念嬌還沒開口,那杜姑媽這才先歎了口氣道“勞煩嬌姑娘派人去找這小子了,我想著他怕是跟自己的同窗出去了,姑娘倒也不必替那小子費心了。”


    杜姑媽既然這樣說了,薑念嬌便讓那門子也下去了,而這一切自然也隻是那門子的配合罷了。


    “雖然表弟不在,不過今日外麵的天氣卻是不錯的,不若便由我陪著姑媽去遊園如何?”


    杜姑媽聞言,自然點了點頭。


    隨後薑念嬌便帶著杜姑媽往四時遊園去了。


    今日倒是有些許暖陽,淡漠的暖溫配合著四時遊園裏的紅楓如火,隻教人心中徒增暖意。


    杜姑媽也是來過四時遊園的,她隻邊走邊感慨著這四時遊園裏的景致竟是分毫沒變。


    隻是也不知是觸景傷情,還是別的什麽原因,在走到湖邊時,杜姑媽隻幽幽歎了口氣。


    此時秋高氣爽,溫暖宜人,粼粼波光處正有畫舫小船在湖上遊曳,不遠處甚至還能聽到歌聲與樂聲。


    這樣的景象實在難以讓人傷懷,薑念嬌自然也不免轉頭看向杜姑媽道“姑媽怎麽歎起氣來了?”


    杜姑媽卻隻是擺了擺手道“沒什麽,隻是許久不曾見過這四時遊園了,我如今都老了,這四時遊園卻是沒多少變化。”


    她嘴上這樣說著,可麵上卻顯得有些鬱鬱,她自然不是真因為這些感慨,她真正感慨的怕還是因為此處,原是她與自己那夫君定情之處吧。


    當初她尚是薑家幺女,薑府小姐之時,也曾與姐妹們在這湖上遊湖泛舟,日子好不逍遙快活。


    隻是不想那年她與京城姐妹們遊湖泛舟之時,居然會遇上那些上京趕考的學子,那時彼此都是好顏色,她們秀麗無雙,


    學子們也是風華正茂。


    畫舫裏琴聲和著歌聲,有學子便以笛聲大膽相和。


    都是春心萌動的年紀,當時其中一個姐妹隻大膽建議讓他們上船。


    那之後她們與那些學子們以詩琴會友,投壺行酒她們玩的十分盡興


    而她也在與那些青年學子的交際中,對其中生的最為俊秀的一名青年動了春心。那青年似乎也對她一見鍾情。


    故而二人分手之後,隻還互留了名姓與地址。


    此後二人便在她身邊丫鬟的幫助下,一直偷偷往來。


    那時他對她也曾是柔情蜜意。


    隻是因著門第玄殊,二人實在難以匹配。


    加之她早有了婚約,這其中更是千難萬難,當時的父親是絕對不可能允許她與那書生在一起的。


    所以最後她隻在那書生的慫恿之下,與之私奔,她原以為自己是為愛奔赴,不想跟著那書生迴了老家之後,他便對她完全換了一副麵貌,他的父母也隻說她並非他們兒子三媒六聘娶來的姑娘,不可為正妻。


    最後她這堂堂的相府小姐倒成了他人的妾。


    而那夫君自從發現自己與娘家徹底斷絕了關係,咬牙絕不肯迴娘家替他去謀求利益之後,便也對著她換了一副嘴臉。


    此後年複一年,歲月蹉跎。


    誰還記得自己原來也曾是個千金小姐。


    薑念嬌並不知她是想起了往事,隻還邀著杜姑媽道“姑媽,我們也去座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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