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丫鬟沒料到薑芝居然也有發火的一日,一時竟真的閉了嘴。


    不過雖然她訓斥了丫鬟,但丫鬟剛才說的話顯然也還是影響到了她。


    在去薑念嬌屋裏的路上,她隻一路心事沉沉。


    到了青瀾院後,內室裏有交談的人聲,聽來倒似乎是有來客。


    薑芝本就是個沉悶性子,感覺到有來客之後,她正猶豫著要不要進去,卻在此時聽得那來客似乎提到自己的名字。


    她並非有意偷聽,卻還是在聽來人提到自己和母親時,沒忍住停頓了腳步。


    “阿嬌,不是我說你,你好好的,領這種破事做什麽?您不是向來都討厭於瑟兩母女嗎?你現在顧自己的事都顧不過來。還管那薑芝做什麽?”說這話的是一臉義憤填膺的陳嫤年。


    她算是對薑念嬌的事了解的比較清楚的,平日裏也頗為薑念嬌抱不平。故而聽到這話,薑芝除了臉上燒的厲害,卻並不意外。


    室內的薑念嬌倒是比陳嫤年淡定了許多,她此時隻一邊擦拭著那一套金銀頭麵,一邊淡聲道“阿嫤不必這麽激動,今日這事說來也不算我吃虧,畢竟於瑟如今已經被我父親禁了足。”


    “我父親這人我還是清楚他的,他與於瑟固然情深,可他更在意的還是自己的前途,於瑟如今出了這樣的事,若不是她現下肚子裏還懷著我父親的子嗣,加之現在的事情若是爆出來將要踩雷,她怕是早被我父親處理了。”


    薑念嬌的口吻分外冷淡,躲在門後聽著薑念嬌說的話,薑芝隻覺得自己好像被人將心澆了個透涼,雖然也不是沒有被薑念嬌冷淡相待過。


    可從前的那些冷淡裏似乎隻不過是漠視她罷了,然而如今這份冷淡從她嘴裏說出來,似乎更帶著幾分惡意與寒冷。


    薑芝聽了這話,腳下的步子自然是再邁不進薑念嬌的屋子。


    耳聽著陳嫤年笑問道“嬌嬌,聽你這意思,於瑟不會是被你算計了嗎?”


    薑念嬌沒有吭聲,這或許便算作默認了。


    陳嫤年便接著問道“你倒是同我說說你是怎麽算計的啊。”


    薑念嬌禁不住她的哀求,但卻隻說了一句“家醜不可外揚。”


    聽了這話,薑芝眼底最後的一點光亮也全然熄滅。


    她身邊的丫鬟自然也感覺到了薑芝此刻的脆弱,她隻連忙一把扶住薑芝。


    她正要說話,薑芝卻朝她輕噓了一聲。


    薑芝也說不清楚自己是什麽心情。


    雖然理智上也清楚,薑念嬌與自己母親慣來不對付,母親定然也不算無辜。


    可情感上,她還是難以接受薑念嬌居然真的算計自己母親。


    她從前也是真傻,總以為這世上的事沒有什麽是不可逾越的,然而如今看來她跟薑念嬌或許從一開始就不該有什麽交集。


    迴想著往日,她心頭不免一酸,每次她往薑念嬌麵前湊時,薑念嬌都是怎麽想的呢?


    越迴想她便越覺得自己像個笑話。


    也不知是如何離開青瀾院的,她身邊的丫鬟扶著她出了院子後,便不免憤憤不平道“小姐,我說的沒錯吧,你掏心掏肺的對人家,可人家根本就不領情呢,上次你花了那麽多時間為她繡的蓋頭,她卻連禮物看都沒看過一眼。再聯想著她今日的話,來日她若收拾完夫人,還不知要如何對你呢。”


    薑芝的臉色仍是蒼白一片,但即使如此,她也還是說了一句“依瀾,你別說了,這富貴本就不屬於我們。她要收迴也是她的事。”


    但說這話時,她的語氣也疏離了幾分,依瀾自然知道自己的挑唆起了作用。


    而且薑芝說這話時,一隻手是撐著一旁的籬笆莊子的,另一隻手卻捂著胸口,她的麵上似乎有些痛楚意味。


    看出自己小姐的不適,依瀾自然也不再多言,畢竟她的目的隻是挑唆二人的


    關係,可不是要了薑芝的命。


    她一邊順手扶過薑芝,一邊輕撫著薑芝的背脊,隨後她出言安撫道“小姐你莫如此生氣,奴以後不提她就是了。”


    如此安撫一陣,薑芝才算是緩過氣來。


    “隻是小姐,夫人也不得不救啊,就算那些東西咱們什麽都不要,就算夫人真有什麽不對,但夫人好歹也是拉扯著她長大的,夫人再有什麽錯也不該被如此懲罰。”依瀾這次倒是將話題扯到了於瑟身上,不過話裏話外,顯然還是沒ue薑念嬌。.


    不過薑芝此時也沒心思想她在薑念嬌麵前有多像個笑話這件事了。


    畢竟就如依瀾所言,母親再如何不是,那也是她的母親。


    她做不到袖手旁觀。


    隻是結合著剛才偷聽到的一些信息,她也知道自己父親此時正在氣頭上,而且看來這次自己母親惹的禍事還不小。


    故而猶豫一番,她終究還是放棄了剛才決定去找薑放說情的方法。


    可不找薑放,不找薑念嬌,她又要如何將母親平安救出來呢。


    看著薑芝重新皺起的眉頭,依瀾也順便問了薑放一句“小姐,您在想什麽?”


    薑芝此時實在束手無策,自然便也將自己的顧慮說了出來“眼下不能同父親求情,我在想要如何將母親救出來。”


    這依瀾雖然極力挑拔著薑芝,但真要她出什麽主意,她在沒有於瑟授意的情況下,顯然也出不了什麽好主意。


    不過依瀾此時倒是想起了一個人,故而她出言提議道“大小姐,咱們眼下與其在這空想,倒不如去找於姨母吧,她與夫人到底是姐妹,與夫人又常有往來,若有她出麵,這有什麽事自然比我們好使啊。”


    薑芝對此顯然有所顧慮,畢竟依瀾口中說的於姨母可不是個好相與的,縱然她因為母親如今嫁得好而多有攀附,平日裏對自己也是客客氣氣的。


    可她卻實在與這姨母親近不來,加之外頭一些關於這姨母的風言風語,她其實是頂不願意去求助對方的。


    然而依瀾卻似乎認定了於姨母。


    薑芝也是實在走投無路,最後一番思量,她終於還是去找了於姨母。


    再說薑念嬌這邊,在與陳嫤年敘話了一陣後,卻久久未見昨日約著與自己相看明日及笄禮頭麵的薑芝來自己院裏,她便也遣了身邊的丫鬟去請薑芝過來,然而派去的丫鬟去了後不久卻說薑芝沒有在自己的飛花小院。


    薑念嬌不免也奇怪自己這向來內向的妹妹薑芝不知去了何處。


    不過她也沒大放在心上。


    薑府西邊的一片院落是待客的居所,穿過鵝卵石鋪就的地麵,途徑蘭草香汀,亭台樓閣。


    隻見得家中臨湖水榭旁,一名身著豔色衣衫,穿金戴銀的微胖富貴婦人正一邊指揮著一名丫鬟拿著食盒朝那水麵撒著魚食,一邊還指揮著另一名丫鬟替自己將那葡萄的皮一點點剝了。


    而在她身後還另有兩名丫鬟正替她打著扇。


    那副派頭倒儼然如同自己才是這薑府的女主人一般。


    隻是她身邊伺候的兩個丫鬟卻根本都不是她帶過來的人。


    見她那般大咧咧的姿態,薑芝甚至有種想轉頭就走的衝動,她與母親在薑府也算是謹小慎微了,她母親平日花用更是節儉。


    隻這於姨母卻是與她們完全相反,之前她嫁了一個還算有錢的商人,許是在那時便養得性子金貴了,即使後來她被那商人以無所出的理由休棄後迴了娘家卻也沒能改掉自己奢靡的作風。


    而平日裏,若不是自己母親時常接濟於她,外祖一家又哪裏經得起她這樣的折騰。


    也是因為薑府的生活優渥,這於姨母隻隔三以來探望母親為由,來薑府打秋風。


    如今她及笄,這於姨母自然是又來了,隻不知這次秋風又要打下多少。


    而且她有種預感,自己若是開口請她幫了忙,日後自己母親若出來了,怕是更甩不開這於姨母了。


    隻是薑芝想迴頭,然而於姨母卻已經看到了站在小堤邊的薑芝了。


    她立刻便站起來,親熱的喚了一聲“這不是阿芝嗎?可是來找姨母的。”


    如今這於姨母都主動同薑芝打招唿了,縱然薑芝再想迴頭卻也無可奈何。


    她隻能硬著頭皮走到於姨母麵前,隨後給於姨母福了一禮。


    這於姨母倒真是不拿自己當外人,她隻連忙拉著薑芝在自己身邊坐下,同時還取了自己的帕子替薑芝擦汗“阿芝這一路過來可熱著了吧?”


    薑芝有些尷尬,正要說自己並沒有被熱到,但於姨母卻又對著身後的丫鬟訓道“真是沒點眼力勁,給我扇風做什麽,還不趕快給阿芝打扇。”


    她這話一吼,又幹脆搶了其中一名丫鬟的團扇,隻親自替薑芝扇風。


    這樣的熱切,倒是讓薑芝也有些吃不消,她隻輕聲道“姨母,我不熱。”


    然而那於姨母又哪裏會將薑芝的話放入耳中。


    畢竟她這次過來可是來打秋風的,隻可惜這次過來接待自己的卻不是大姐,反而是向來與大姐不對付的薑念嬌。


    而她來薑府也待了一陣了,自己姐姐不肯見自己便罷了。


    她想主動去思心園尋人,卻又被人攔住了。


    她想問於瑟在做什麽,然而這些丫鬟們卻跟啞巴似的,對於瑟的事絕口不提。


    這表現倒像是刻意要避開自己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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