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念嬌大概做夢也沒想到措珠所說的少有人跡的山道居然會是一條獸道。


    所謂獸道,自然是野獸途徑的道路。


    茂茂的山林裏,大片的葛藤糾集在灌木之上。隻將來去之路都掩蓋在了自己的藤蔓之下。


    但弓身望過去,在那葛藤底下卻又分明有一條可容半人過身的羊腸小道。


    從這裏鑽過去,有掩護倒的確不用擔心會被人發現。


    可問題是這種地方雖然人跡罕至,但恐怕多半獸類橫行。


    不過措珠顯然對此極為自信。


    她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道“你們跟著我就放心吧!這條路上不會有野獸的。”


    說完她就大踏步以身作則先鑽進了藤蔓叢裏。


    看著措珠都下去了,眼下也的確沒有更好的選擇了。


    薑念嬌隻得護著趙衍楨也彎腰走進了這條獸道。


    而事實也證明了措珠說這條獸道沒有行人之事的確對極了。


    畢竟這一路上布滿了各種陷阱和偽裝起來的撲獸夾,再蠢的野獸在這裏接連失利後,恐怕也會改道而行吧。


    隻有他們因為輕信了措珠的鬼話,往這獸道裏鑽。


    如今徒惹得一身狼狽便罷了。偏偏走在前頭的措珠分明也探過這一路的機關了。


    但薑念嬌卻還是走了背運,她隻被一處掩在落葉裏的獸夾咬住了腳踝。


    眼見著便有一聲驚天地泣鬼神的驚唿要吐出之時,還好身後的趙衍楨眼疾手快扶住薑念嬌的同時,還順便捂住了薑念嬌的嘴唇。


    如此一來他們這一行才不至於將山下守山的人員驚動。


    但即使如此,分外痛苦的薑念嬌卻還是咬住了趙衍楨的手腕。


    那撲獸夾咬的薑念嬌有多深,薑念嬌咬的趙衍楨的皮肉就有多深。


    趙衍楨隻能輕聲安撫道“嬌嬌你且忍耐著些,我替你將那獸夾扒開。”


    薑念嬌自然也瞧見了趙衍楨被自己咬出血痕的手腕,她此時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故而她隻皺著眉頭點了點頭。


    隨後在趙衍楨拆除撲獸夾時,她隻下意識咬緊了牙關,倒不肯唿痛。


    但即使拆了撲獸夾,薑念嬌的腳踝也在流血不止,而且那傷口分明深可見骨。


    好在一直往前走的措珠此時也終於發現了身後的隊員沒有跟上來。


    她折返身去,才發現趙衍楨正在替薑念嬌包紮。


    看著薑念嬌的傷口,措珠隻不好意思的笑了一聲“這地方還挺危險的哈,不過現在也隻有這一條路能行了,你再忍忍。”


    薑念嬌雖然深感措珠不靠譜,但眼下也確如措珠所言,比起其他地方,這裏的確算是安全的了。


    畢竟在趙衍楨與薑念嬌等人相繼來過這桓遠田莊後,這桓遠田莊裏的人明顯比之前要警惕得多,他們在這不久之後幾乎開始將各個路口封鎖,之後也不再接待外客,莊子外圍更是開始出現了大量黑袍人。


    他們每日站在各處往來的路上,隻阻止著莊子裏的人出去,也阻止外麵的人進來。


    故而薑念嬌他們下山若還走常規山道,隻怕也不免要和那群黑袍人遭遇上。


    好在薑念嬌傷口雖深,但在有人攙扶之時,倒也勉強能行。


    隨後幾人便沿著獸道,一直尋到了這田莊的外牆根腳下,措珠熟門熟路的扒拉開那外牆根的野草,緊接著一個可容一人過身的窟窿便顯現在二人麵前了,措珠半點也不覺得不適,她隻再度主動邀請他們二人鑽狗洞。


    眼見著勝利在望,隻要過了這條小道便能鑽進莊子內部,雖然莊內多半也戒備嚴密。


    但與莊子外嚴密巡邏的黑袍人相比,莊子內顯然要安全的多,畢竟這裏居住人口多,而且生活便利。


    趙衍楨此時傷的嚴重,自己眼下也腿腳不便,正需要


    一個安全的地方寄居。


    考慮到這些綜合因素,薑念嬌還是跟著一起鑽了狗洞,不過這次考慮到趙衍楨一身不便,她隻先將趙衍楨推進了狗洞,隨後她自己再跟著鑽了進去。


    這狗洞內外兩處顯然是不同的風景。


    狗洞外雜草橫生,野蔓糾集。


    然而狗洞內部卻是薔薇紫藤架了滿園,桃李樹下還有各種秋千架子。


    而在這些外景之下,還赫然立著一棟十分華美的建築。


    薑念嬌還沒琢磨明白自己這是到了哪。


    措珠已經順著牆根上的藤蔓利索的往二樓爬了上去。


    到得二樓第三個窗戶口,措珠篤篤敲響了那扇窗戶,隨後有人拉開了窗戶。


    因為那人站在室內,底下的薑念嬌與趙衍楨並沒有看清楚拉開窗戶的人長什麽模樣。


    但瞧見的一截紫色繡球花鳥紋樣衣衫,也能看出這人穿的尚算華奢,而且帶有幾分脂粉氣。


    看來他們兜兜轉轉了一圈,隻怕是又到了花樓之類的地方。


    那人見著站在窗戶口的措珠,顯然被嚇得不輕。


    “措珠姑娘,你怎麽從窗戶口爬進來了。”那人說話的功夫時,還不忘扶抱著措珠下了窗台。


    措珠似乎對此人十分信任,她隻小聲道“我有事想找你幫個忙。”


    隨後她又將事情細細與那人說了。


    而在他們說話的功夫裏,趙衍楨已經抱著腿腳不便的薑念嬌飛上了二樓的窗口。


    薑念嬌小聲質疑道“你不是有傷嗎?怎麽現下又可以用輕功了,你不會是在騙我吧?”


    趙衍楨立刻適時裝出一副痛苦柔弱的模樣“我哪裏敢騙你?隻是嬌嬌傷了腳,我怎麽忍心嬌嬌再受傷。”


    對方的神態實在太過浮誇,薑念嬌免不了瞪了趙衍楨一眼。


    不過被人這般護著,她心裏還是舒適的。


    待二人飛身進入室內時,窗內的人似乎也已經知道了事情的大概,故而對於他們的到來那人也沒表現出驚訝的情緒。


    不過當那窗內的男人掃向趙衍楨時,他的眸子還是有一瞬緊縮。


    但這人很快便將這份失態收斂了起來。


    不過這點細微的表情又怎麽可能隱瞞得過趙衍楨,他現在早恢複了原來的模樣,當初這莊子裏的人抓他時,想來這人也是見過的。


    故而他主動開口道“你不必害怕,我不是什麽壞人。”


    那人似乎有些沉默寡言,他隻默默點了點頭。


    此人麵如傅粉,顏如好女,他容色鬱鬱,偏眼角一顆淚痣隻又顯出幾分媚色。


    或許是那紫色繡球花鳥紋樣的寬袍太過寬大,這般著裝竟隻顯得他身形伶仃如一根瘦竹。


    而此處室內也是脂粉之氣甚濃。


    措珠主動開口介紹道“這是焚梅,乃是寧月坊的清倌公子。也是我的病人兼朋友。”


    隨後措珠又為焚梅介紹起趙衍楨與薑念嬌。


    介紹過後,措珠又滿臉希翼的看向焚梅道“焚梅,我想讓他們倆在你這裏待上一段日子,你會幫我的對吧?”


    焚梅見措珠這般望著自己,原是鬱鬱的眼底隻瞬間粲然,他無措的看著措珠,隻默默點頭。


    措珠隨後便接著對趙衍楨與薑念嬌道“你們放心,這段時日這寧月坊裏反正也沒有生意,你們不用擔心會有人來打擾,而且焚梅也受了皮肉傷,我每次替焚梅來看傷的時候,還能替你跟你的情郎也尋些傷藥過來。”


    聽了措珠這想當然的話,薑念嬌隻覺得自己一時不知該從何處吐糟此事才好。


    好在趙衍楨還算穩健。他笑著誇讚了措珠一句“你的想法極好,不過我覺得此事如果這樣會更好。”


    說罷,他隻細細解釋了自己的想法“這段時日,雖然沒什麽生意,但想來這坊內各處還


    是不免會有人不時過來查訪吧?”


    一直沒吭聲的焚梅隻默默點了點頭。


    “如果我們就這樣待在此處,若是被人查出來,難免會給藏著我們的焚梅惹來禍端。”


    “所以我想既然如此,倒不如讓我直接假扮成焚梅,嬌嬌扮成焚梅的小廝,至於焚梅,不如便先離開寧月坊一段日子,讓他待在你身邊。如此一來就算我們暴露了身份,焚梅也不會被我們連累。”


    聽了這個提議,那焚梅的眼前也是一亮,他終於主動道“這個提議不錯,我與這位公子身形相仿,雖然我比他瘦弱一些,但想來問題不大,至於容貌,我倒是可以幫二位喬裝改變一番。”


    有了焚梅技術上的支持,趙衍楨的這個提議,瞬間就顯得比措珠的提議要靠譜許多。


    在焚梅帶些期許的眼神看過來時,措珠顯然也沒什麽顧忌,既然大家都說好,她自然也跟著點頭“那就照你說的辦。”


    有了措珠的肯定,當下眾人自然也不再磨蹭,在焚梅的一番描眉傅粉的裝扮之下,趙衍楨居然真與他有了八九分相似。


    此時若不是極為親近之人,怕也難以辨出他們誰是誰來。


    至於薑念嬌在這不久之後便也換了一身幹淨的男裝裝扮。


    重新梳洗過後,雖然她這衣服仍顯得有些過於豔俗,但這一身新衣裳比之那有味道的粗麻布衣明顯還是要舒適不少。


    而且與趙衍楨那花孔雀一般的裝扮相比較,薑念嬌覺得自己這一身柳芽綠的薄紗衫子都顯得分外小清新了。


    倒是那焚梅在與趙衍楨互換了衣裳之後,那原本就伶仃的身形,隻顯得越發瘦弱,而且擦去那厚重的妝容之後這焚梅明顯就是個還沒長開的少年。


    他仔細與趙衍楨交代了一些該注意的事宜,隨後便歡喜的與措珠一起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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