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冬的話,句句驚心。


    憐鶯雖然來之前便被告誡過提防著除了自家主子以外的所有人,但她是真沒將斂財之事與於瑟聯係在一起。


    她實在是偽裝的太好了。


    那思心園裏可並沒什麽奢侈用度之處,便是於瑟平日裏也是一副勤儉持家的模樣,她與薑芝的首飾衣物加起來甚至都遠不及薑念嬌如今被掏空一半的家底。


    而且誰能想到一個當家主母居然會覬覦自己女兒的財產。


    這種事若傳出去,恐怕京中一半的官家女眷都不會相信此事。


    不過有了這樣的重大發現,憐鶯隻覺得十分興奮,也顧不得繼續套話了,她此刻隻想立刻將自己得到的這個消息迴去告訴祁蓮。


    隻可惜她想離開此處,晚冬卻是抓著她的衣袖不放“你別走啊!咱們繼續喝!”


    憐鶯正打算掰開晚冬的手,晚冬卻還在瘋言瘋語“你還想知道什麽,我都跟你說。”


    於此同時,房門已經傳來吱呀一聲輕響。


    憐鶯知道這時該是那春華迴來了,眼見著自己怕是走不開了,而且她也怕晚冬再說出些什麽不該說的,故而她隻迅疾在晚冬的後脖頸敲了一記手刀。


    晚冬被敲了手刀之後便昏死了過去。


    而她也隻順勢往桌上一趴,分明同樣一副酒醉不醒的模樣。


    她之所以這般做,自然是怕春華覺察出自己是在灌晚冬酒。


    畢竟晚冬雖然愛喝酒,卻不是會貪杯的性子。


    若是隻有晚冬喝醉,這春華免不了疑竇叢生。


    春華進入室內時,便見著晚冬倒躺在地上,而那憐鶯也正趴在桌子上。


    桌麵上一片杯盤狼藉。


    室內酒臭味更是濃鬱到讓人作嘔。


    “怎麽這麽臭!這是喝了多少酒?不是不讓貪杯嗎?”


    春華是個有潔癖之人,一見著這種情形,甚至下意識想退出屋子,可這是她睡覺的地方。她現在退出去,今晚又睡哪裏?


    猶豫了片刻後,她終於還是用手掩著帕子,將室內房門與窗牘打開。


    隨後她匆匆退出了屋子,隻在石階上小坐,好在夜裏風涼,如此消散一陣,室內的酒氣便也消散了大半。


    春華皺了皺眉頭,雖然是真不想管這兩個醉鬼的,但讓這兩人繼續這樣躺著也不好。


    想了想,她還是去尋了幾個低等丫鬟將屋內杯盤酒盞收拾幹淨,順便再將這兩個醉鬼抬到自己該迴的地方。


    而憐鶯自然也被抬迴了自己跟阮南同住的一屋。


    兩個丫鬟攙扶著憐鶯進入阮南屋裏時,阮南似乎已經準備休息了。


    她長發披散,一身中衣裝扮的將門打開。


    見到醉醺醺的憐鶯,她隻下意識皺了皺眉頭,抱怨道“這是上哪吃酒去了,三杯倒的酒量也敢與人拚杯,真是不要命了。”


    兩個攙扶著她的丫鬟,隻小聲迴答道“憐鶯姑娘是在冬兒姑娘那裏喝了些酒。”


    聽了這話,阮南倒是不抱怨了,不過她還是用帕子掩著鼻子一副嫌棄模樣道“將她扔在床上就行。”


    那兩丫鬟得了命令倒是鬆了一口氣,外院丫鬟幹的都是累活髒活。平日裏起的也最早。


    如今天色本就不早了,若再被留下來照顧收拾這喝醉的酒鬼,他們明日怕是更加勞累。


    而她們顯然也不願意多付出一分勞力,在將人扔在床上後,她們便是頭也不迴的離開了這裏。


    她們不知道的是,在她們剛剛離開後,原本應該醉的人事不省的憐鶯隻突然盤腿從床上座了起來,她這詐屍一般的醒來方式隻也嚇了準備給她蓋上被子的阮南一跳。


    在發現這人一副狂喜之色,她還以為對方是酒喝多了,準備開始發酒瘋。


    正準備下意識砍憐鶯一手刀。


    她的


    手倒是被憐鶯一把握住了。


    “阮南姐姐,我有了重要線索!我們去見小姐!去見祁蓮姐姐!”


    說完這話,憐鶯直接穿了鞋子便準備往青瀾院內室而去。


    還好阮南及時拉住了憐鶯“傻子,你鬧出這麽大動靜,怕不是想讓整個院子都知道你有了重大線索。”


    不得不說阮南的這盤冷水算是將憐鶯從不清醒的狀態裏澆醒。


    憐鶯這才拍了拍臉頰,傻樂和道“也是哦,那我偷偷去見小姐好了,保證除了守在院子外的流雲姐姐,我是一個人也驚不到。”


    阮南對於憐鶯的技術還是十分肯定的。


    她也不問緣由,隻由著憐鶯去了。


    青瀾院室內燭光昏黃,外室的小榻上,四名宮內侍女之一的青嫵隻睡在小榻之上守夜。而內室的西番蓮花紋床帳已被放下。


    顯然如今這主仆兩個是都已睡下了的,不過青嫵向來是個警醒的,她幾乎是在憐鶯翻窗偷偷潛入室內後,便一個鷂子翻身,隻欲朝著憐鶯的方向襲擊過去。


    憐鶯感受到了襲擊過來的掌風,當即嚇得招唿了一聲“青嫵姐姐是我!憐鶯。”


    見真是憐鶯,青嫵這才堪堪收了手,她看著憐鶯道“大半夜的你不睡覺,來小姐屋裏做什麽?”


    憐鶯得意道“當然是有大事要告訴小姐了。”


    “什麽大事?於瑟這是終於打算對我動手了?”薑念嬌也不知是從什麽時候起了身。


    憐鶯立刻搖了搖頭“自然不是,他們幾個戒心忒重,到如今也不肯對我委以重任,不過好在我聰明又機智,倒是從那晚冬嘴裏套出了一些消息。”


    “我聽那晚冬說她們四個丫鬟貪墨你的銀庫其實都是受了於瑟指使的,而且看樣子,於瑟個人是拿了大頭的。”


    薑念嬌聽了此言,第一反應顯然也是有些不敢相信。


    畢竟主母聯合外人私吞自己女兒家財,這種醜聞便是整個上京圈子裏都未有耳聞。


    都是官家太太,也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這種醜事若傳出去,且不說家裏如何處置,便是傳出去,整個薑府都要淪為笑柄。


    故而聽到這樣的消息,薑念嬌實在是怎麽也高興不起來。


    憐鶯卻以為她是不信自己,便又強調道“當時那晚冬喝醉了,酒後真言應該不會有假!況且咱們這些時日不是一直也沒找到那賬本嗎?小姐咱們不如派人去思心園裏找找線索吧。”


    薑念嬌沒有說話,她此時正在閉眼沉思,暗想著這事還要不要查下去。


    畢竟她的確是打算在成婚之前給於瑟一個大驚喜,但絕不是這種,這種醜聞傷及的可是整個薑家的臉麵。


    雖然她的確對自己父親有怨恨,但她也是薑家人,某種程度上還不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小姐,我倒是覺得此事的確有必要查下去,說不定除此之外,還能查出別的一些什麽。”一直沒有說話的青嫵此時也突然開口道。


    薑念嬌思索一番,隨後點了點頭,不過她還是囑咐了這些人一番,隻讓她們不要將今日之事泄露出去,交代完這些她才招唿了一名守在室外的女暗衛進來。


    進入室內的是流雲,她一身黑衣裝扮,幾乎與夜色同融。她麵容剛毅果敢,又是做的中性打扮,若不是她開口,眾人怕都免不了要以為這流雲是個英俊青年。


    流雲進入室內,便單膝半跪於地,隻抱拳道“不知主子有什麽吩咐。”


    薑念嬌隨後便將憐鶯剛剛得到的信息與流雲細細說了。


    最後她又免不了交代一句“此行一路小心,切莫打草驚蛇。”


    流雲自然領命而去。


    夜行衣無疑是在這夜色裏最好的掩護色,借著影影綽綽的樹影屋簷,流雲一路飛簷走壁,幾乎毫無阻礙便入了思心園。


    被夜色與陰影籠罩


    的內宅後院隻如同一頭擇人而噬的怪獸。


    思心園外此時隻留著幾盞昏黃石燈,卻並無人值守,便是室內也隻留著星點燭光。但這點燭光根本撐不起這裏的陰暗。


    反而隻像是為這頭巨獸憑空添上了一雙眼睛。


    流雲縱身溶於黑夜之中,首先摸索的去向便是於瑟往日核算賬目的小書房。


    這間書房外倒是有兩人守在門外,不過他們顯然也是懶怠慣了,此時明明該值夜的他們,卻是一人縮在一個角落裏打著瞌睡。


    流雲悄無聲息的踏入小書房時,他們居然還在香甜的夢中直咂嘴。


    流雲是將薑府都踩點過一遍的,故而她此刻倒是頗有目的性的往一個雕花木櫃摸索了過去。


    隻是在她即將拉開雕花木櫃的櫃門之時,櫃子上的銅鈴突然響個不停,於此同時,她身後突然一陣勁風襲來。


    流雲本就是習武之人,對於這樣的偷襲自然十分警覺,她幾乎是就地一個翻滾,便躲過了那身後的襲擊。


    但即使如此,她的後背卻還是被那長鎖勾爪傷到了皮肉。


    那襲擊她的人形如幽靈。


    他著一身寬大黑袍,臉容也被掩在了厚重的兜帽之內,他手持長鎖勾爪隻對著流雲步步緊逼。


    流雲一時竟被他逼得無處容身,因為對薑府的兵力分布十分清楚,所以流雲並沒有帶什麽武器,她唯一帶上的也隻是一枚匕首和一個信號彈。


    不想如今卻半路殺出個程咬金。


    那匕首對上勾爪當真是毫無勝算,而且這人的功法也遠在流雲之上。


    流雲與這人拆了十幾招後,便知道自己此番怕是兇多吉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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