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晚冬一副身正不怕影子斜的模樣,那侍女自然也不再拉著晚冬往外走。


    她直接便說出了自己的目的。


    “晚冬姑娘,我昨夜粗略查點了一下小姐的衣服首飾和庫房裏的東西,隻是在這其中我卻並沒有見到與這些東西相對應的賬本。晚冬姑娘能把賬本交出來嗎?”


    晚冬聽到這侍女說起這樁,心裏也不禁暗歎這幾人出手未免也太快了,她倒是沒想到這侍女昨夜才接了調令,今日便來問賬本了。


    如果昨夜春華沒跟她說了提前應對之法,她此刻怕是一時不知如何應對。


    不過現下春華既然說了應對之法,她自然是半點也不慌亂。


    “賬本可不在我手上,當年於嬤嬤走時,隻連著這賬本也一並帶走了,我們管著青瀾院開始,這裏就沒有賬目可查?你問我要賬本,我還想問那位嬤嬤要賬本呢。”


    晚冬說的於嬤嬤是十幾年前高府的舊人了,當初薑放的原配薑高氏去了之後,她留下的這些舊人便一直伺候著小姐薑念嬌,直到薑念時,這些人因為看守不力,致使薑念嬌被燙傷了手臂。一直不怎麽管著府內事務的老爺突然大發雷霆,隻將夫人從前留下的舊人或趕出了府,或發賣了去,這些人一時四散飄零,如今又十幾年過去了,想要找來於嬤嬤證明晚冬其中所言的是非曲直,倒像是癡人說夢了。


    見那侍女皺著眉頭不吭聲,晚冬心裏隻說不出的得意,不過她也知道言多必失“你還有什麽事嗎?要沒事,我就走了。”


    “於嬤嬤走後,姑娘們便接手掌管了小姐的財物,這些東西可也不少,姑娘在那之後難道便沒有重新清點庫房,再將這些東西記錄在冊嗎?”


    晚冬倒沒料到這侍女如此能糾纏,她不悅的理了理鬢發道“自然沒有,反正小姐屋裏的東西,我們都是嚴格看守著的,小姐需要取用什麽,我們方才去拿。”


    “據我所知當初你們四位大丫鬟也是能識字管賬的,有個賬本才能更好清點,姑娘們就不怕丟失了什麽物件嗎?”侍女顯然對晚冬所言感覺到無語。


    “能丟什麽東西?我與春華姐姐對小姐向來都十分盡心,你這般問東問西,難不成是懷疑我們做家賊偷小姐的東西不成?”晚冬跳腳道。


    那侍女見晚冬情緒這般激動,自然不想這麽快便與其直接發生爭執,她輕聲道“姑娘何必這麽激動,我也隻是隨口問問罷了。”


    晚冬卻以為是那侍女知了自己的厲害,退避三舍了,她冷哼一聲“隨便問問,你們那樣子像是隨便問問嗎?”


    隨後她甩了甩衣袖,心有不悅道“我懶得跟你們多說。”


    說完那晚冬便轉身離開了。


    隻是在她離開前,剛才堵門的丫鬟也是分外不悅道“祁蓮姐姐,你瞧瞧她那是什麽態度?不知道的怕是要以為她才是這屋裏的管事呢。”


    剛才與晚冬對質的祁蓮麵上卻是並無半分不妥之色。


    “行了,憐鶯,你也少說兩句,往後她來,小姐沒發話,咱們也別攔著。”


    聽了祁蓮的話,那憐鶯隻撇了撇嘴小聲吐糟道“這種一看就是包藏禍心之人居然也能入了薑家大小姐的內室,看來這位大小姐還真是如外界傳聞一般。”


    她沒有直接說出定性詞匯,但薑念嬌因著於瑟這偽善繼母,在外的風評自然不好。


    她這話也不是什麽好話。


    祁蓮倒是想起自己入府的前夜,毓賢妃隻細細同自己說過薑念嬌的難處。


    這位小姐出生母親便難產死了,父親又是個不管事的,那年薑放便將如今的這位續弦娶進門。


    生母的娘家人雖然心疼這娃娃,可到底是外人,加之薑高兩家又頗有利益糾紛。到頭來也隻能對這種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或許當時唯一值得慶幸的便是薑放聽了高家的告誡,隻不許於瑟打


    這位大小姐生母留下的嫁妝的主意。


    不過昨夜清點那些財物時,祁蓮的心情便也不算太好,於瑟雖然沒直接伸手過來,但她安排的這四個人一看就沒少貪走這位大小姐的財物。..


    故而聽了憐鶯這話,祁蓮隻瞪了憐鶯一眼,她神色分外有震懾力,她壓低聲音訓斥道“主家的事也是你個當婢子的能胡亂插嘴的,你在宮裏學了這麽多年規矩,如今這規矩都學到了狗肚子裏去了不成?”


    被祁蓮訓斥,憐鶯也不敢反駁,顯然祁蓮才是這群丫鬟裏管事的那一個,憐鶯連忙拍了拍自己的嘴“祁蓮姐姐,我錯了,我往後再不胡亂說話了。”


    “行了,你去門子守著吧。”祁蓮隻不冷不熱發落一句。


    憐鶯自然不敢多言,她分外懊喪的往外室而去。


    她隻不知的是,他們的這番對話,早在彼時落入了有心人的耳中。


    而祁蓮則在此時重新走入了內室。


    另一頭屋裏原本應該重新去睡迴籠覺的薑念嬌,此時卻是精神熠熠的早在等候著祁蓮了。


    “小姐,這是我昨夜大致清點過財物後重新記錄下的賬冊,您可以先過目瞧一瞧。”說話時,祁蓮隻恭恭敬敬的將那賬冊遞給薑念嬌過目。


    於瑟本就是抱著將薑念嬌養廢的心思,這些管家的事務,倒是沒有派人仔細教過她。


    加之薑念嬌從前受著京中貴族圈子裏的影響,向來也認為錢財不過阿堵之物,官家女子若為了這點阿堵之物爭利難免失了體麵,所以她向來是不管這些財帛之事。


    故而如今也導致她對著賬本如看天書。


    不過經過重生前的經曆,她現下也十分清楚一個內院娘子就算有財帛傍身,若守不住那份嫁妝也隻有受人磋磨的份。


    所以在如今的薑念嬌看來管家之事也是內婦要學的重中之重。


    至於從前那些人說隻有商賈之婦才沾著這銅臭,她卻不以為意了。


    畢竟這圈子裏的人多半虛偽,從來是說一套做一套。


    誰若將這風氣當了真,且上無靠譜的夫家,下無忠心的奴仆,縱然身懷連城之價,被人吸骨敲髓也是遲早之事。


    故而她也並不打算不懂裝懂,但有不懂之處,她都細細詢問祁蓮。


    但因為眼下還要懲治院裏的內賊,薑念嬌倒也沒有大張旗鼓的再去查看自己的庫房。


    一本帳冊,她倒是翻了一個上午,好在她性子聰慧,又不恥下問,加之有祁蓮這個從前管著財務之事的丫頭幫襯著,她也大概搞清楚了一些基本知識。


    不過待薑念嬌將賬冊翻完,祁蓮卻還是開口說了一件自己憂心之事。


    “小姐那春華與晚冬,隻不肯交出從前的賬冊,眼下我能清點到的也沒個對比,我倒不知他們到底貪墨了多少。我剛才與那晚冬問起那賬本時,她隻說是他們屋裏從來不記帳,還說舊賬本被原來的於嬤嬤拿走了。”


    聽了祁蓮這話,薑念嬌的眉頭也不禁微微皺起。


    “且聽著她胡說,嬤嬤不是那有私心之人,她當初走時必然都盡心交待過她們幾人了。況且她們也都是會管賬做賬的,若說她們沒賬本,豈不是在說笑。她們既然敢如此搪塞,我便親自去與她們質問一番。”


    說完這話,薑念嬌便是拍了桌子要去與那幾人對質。


    隻是祁蓮卻在此時攔住了薑念嬌。


    祁蓮輕聲道“姑娘不必如此惱怒。”


    “我瞧著那些首飾金銀之物,也多有一些粗製劣造之物,這些東西分明不似是官家所用之物,想來這幾個婢子平日裏怕是沒少偷取您內庫裏的財帛倒賣。便是不用對著賬本,隻這一條也夠將他們直接發賣了。”


    祁蓮的話顯然很快便安撫了薑念嬌。不過想著自己平日裏待這些人不薄,但這些人卻還是吃裏扒外,甚至倒買偷取她生母給自己


    留下的嫁妝,薑念嬌便不禁隻覺一陣悲從中來。


    午時,青瀾院裏隻又發生了好一通爭吵。


    大發雷霆之人自然是薑念嬌,被罵的卻是昨日才被分配著伺候的憐鶯。


    桌上是小廚房炒的四菜一湯,這樣的水平,比之平日裏青瀾院的規格自是顯得分外寒酸。而且其中有一味龍井蝦仁還是薑念嬌食之過敏之物。


    如今乍然見到自己餐桌之上少了一半的食物,其中的食物還不甚合自己心意。


    慣來嬌養的薑念嬌自然是大發雷霆。


    那憐鶯被罵了,心中自然也無限委屈。


    今日的飯食,明明是祁蓮說了大小姐一個人吃不了這麽多,為免浪費,才削減了用餐的。


    而且餐食她都有特意請教小廚房的幾位大師傅。


    隻是也不知是這薑念嬌有意刁難,還是那小廚房師傅有意為難。


    這位大小姐隻又朝著她發了好一通脾氣。


    還是祁蓮在其中打圓場,薑念嬌才讓憐鶯將剛才的飯食撤了下去。


    憐鶯提著食盒出了院子,直行到一處僻靜的竹林小園,見四下無人,她也不禁小聲吐糟了一句“真是個難伺候的主,就會拿下人發落,若當初早知道自己要伺候的是這麽個人,賢妃娘娘便是打死我,我也不來。”


    她自以為自己這番吐糟無人聽見,不想身後卻突然傳來一道女聲喚起了她的名字“憐鶯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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