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雖然不意外,薑念嬌還是下意識朝薑芝的方向看了過去,卻見薑芝麵上也是一臉恍然。


    倒像是眼下她也不知這消息似的。


    好半刻她才緩過神來,她隻揪著自己的裙擺一角鬆了又放,似乎是在給自己心理建設,許久之後,才聽她用輕而緩的語氣辯駁了一句“我不嫁大殿下!”


    她聲音雖不大,但屋子裏的人卻都聽得清清楚楚。


    原本言笑晏晏的於瑟,在這一瞬,真是瞬間便拉下了臉麵。


    不過礙於有人在此,她還是重新恢複了一點笑意“傻阿芝,說什麽傻話呢?你以為你是你那嬌嬌嫡姐嗎?做什麽都能有人給你兜底?”


    她這話有些酸,也有些挑唆的意味。


    薑芝表達出自己的態度,無疑是需要莫大勇氣的。


    於瑟一句話便壓得薑芝又不敢吭聲了。她仍舊沒有從地上起來,如今隻連頭也似乎要埋到地底去了。


    而薑念嬌一方麵驚訝於薑芝居然也敢反抗她母親,一方麵也是想著與其多一個敵人,倒不如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更何況,雖然那個什麽係統暫時下線了,但根據他的任務來看,若是讓薑芝在趙念澤與蘇止柔的婚事中再橫插一腳,她這任務到時候失敗,自己先前的折騰豈不是白忙活了。


    故而在薑芝話音剛剛落下之後,薑念嬌隻一把拉起跪在地上的薑芝道“有什麽不可以的,阿芝既然不願意,母親又何必勉強阿芝呢?自陛下登基以來,男女婚事不都講究一個你情我願嗎?若是阿芝不願意,難道陛下還能強迫阿芝嫁給大殿下不成?”


    “再說母親向來仁慈,也深愛著我們這些子女,母親難道願意毀了阿芝一生的幸福嗎?”


    知道於瑟慣來是個愛裝腔作勢的,而且這一套道德綁架也是於瑟平日愛用來擠兌自己的。薑念嬌此時得了機會自然毫不客氣的還了迴去。


    於瑟臉色差點又沉了下去,緩了好久才笑道“我這做母親的自然是希望阿芝能幸福,不過阿芝跟你不同,她命苦沒攤上個好父親,如今能成為薑府的小姐,已經是她半輩子修來的福氣了,阿芝是要報恩的。”


    聽到於瑟這麽一句,薑芝的小臉明顯一白。


    便是薑念嬌向來不待見這個妹妹,也忍不住為她犯了一重惡心,明明就是薑家的女兒卻為了成全這對虛偽的父母的名聲。


    即使她身上也流著薑放的血,卻隻能將自己的生父當做養父。


    “這報恩也不是非得拿自己婚事來報吧,平日裏多在父親麵前盡些孝心也是可以的,況且父親不是一向也心疼阿芝嗎?阿芝從前已經因為一個沒有半分責任的父親而命苦了,父親怎麽可能再願意讓她後半輩子所托非人呢。”


    於瑟不知是想到了什麽,也不再多言,她隻輕笑了一聲“嬌嬌真是個會心疼妹妹的,看到你們姐妹情深,我也就欣慰了,嬌嬌,既然你阿姐都這麽說了,那定然是要給你做主了。你還不趕快謝謝你這好姐姐。”


    於瑟這話隻似是將薑念嬌架在了火上烘烤。


    薑念嬌自然也意識到了於瑟這話的用心。


    說來說去,最在乎這樁婚事的便是薑放了。


    薑放前陣子便因為自己沒有選擇大殿下,而是與陳家訂親而將自己禁足了這麽多時日,今日若是自己再去替薑芝攪了他求來的婚事,他怕真是要氣瘋了去。


    不過於瑟雖然開了口,薑芝卻是沒有順著她的話說下去,她隻是沉默寡言,卻也不是看不出自己母親對姐姐的算計。


    她心裏是不願意成為自己母親用來對付姐姐的手段的。


    可她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麽,才能破了這個局。


    薑念嬌卻拍了拍薑芝的肩膀,用隻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輕聲道“我會幫你的。”


    薑芝瞬時眼神燦亮的看向薑念嬌。


    還好此時那李嬤嬤顯然也不想這個話題無休無止下去,她隻低聲又同於瑟說了另一個消息。


    “薑夫人,今日老身過來除了教習禮儀之外,還有便是要將賢妃娘娘賜給薑大小姐的四個丫鬟交到薑大小姐手中。畢竟日後姑娘嫁去陳府,身邊總是不能少了自己人。”


    聽到這話,眾人的視線自然也掃向了李嬤嬤身後的這四名丫鬟,她們身形也是勻稱,容貌也算清秀。加之穿著同款的衣衫。


    不仔細看去,倒分不出誰是誰來。


    於瑟心裏雖然百般不願意,畢竟她還想往薑念嬌院裏塞人呢,可眼下這些人是宮裏賜下的,她縱然再不願意,也隻能站起來道“賢妃娘娘真是心疼嬌嬌,我這做母親的便先在此謝過賢妃娘娘了。”


    薑念嬌此時自然也跟著起身叩謝。


    思心園裏,草木葳蕤,庭前流雲如遊絲掠過。


    然而在這般閑適的午後,於瑟卻是怒火滿腔。


    她隻冷冷看著跪在凹凸不平的搓衣板上的薑芝,待薑芝跪的雙腿麻木試圖稍微挪一下腳時,於瑟忽然冷聲道“我讓你動了嗎?”


    聽了於瑟這話,薑芝立時再不敢動了。


    她隻將頭壓得低低的。


    於瑟便出言數落道“便是養一頭狼也該養熟了,我真是白養了你這麽多年,如今竟養得你胳膊肘向外拐?”


    “怎麽?你難道真以為你那好姐姐會幫你?她不過是在下我的麵子罷了,薑芝,你不會真以為她剛才是想替你出頭吧?她若是知道你是個什麽來頭,還不定如何惡心你我呢。”


    “況且你不會真以為你能跟薑府那位嫡小姐相比吧?她可是薑家正兒八經的嫡小姐,就算薑放不疼她,就算她母親死了,她也有她母親的娘家人撐腰,高家可是新貴,她姨母還是宮裏得寵的寵妃。她要做什麽自然有的是人會為她兜底。可你呢?你是個什麽出身,我又是個什麽出身?你難道真要逼得你母親我拿這條命豁出去?”


    被於瑟數落著的薑芝原本是一言不發,聽了這話,她自然再不敢沉默,她隻低聲哀求道“阿娘,我知道自己沒有嫡姐那般身世,也不敢奢想什麽,您和爹爹讓我嫁誰都好,隻是我實在不能嫁給大殿下。”


    聽到這一句,於瑟顯然也意識到了什麽不對之處,她看著地上哀求自己的少女,立馬便收了剛才那副苦口婆心的模樣,她語意犀利的出言問道“為何不能嫁給大殿下?”


    薑芝顯然也意識到自己失言,她自然不敢再開口。


    “阿芝,你怎麽什麽都瞞著母親?母親就這麽不值得你信任嗎?”於瑟蹲下身子,看著伏跪在地上的薑芝。


    薑芝仍是一言不發,於瑟的麵上有些不耐煩,可母女這麽多年的相處。她自然也清楚薑芝的個性。


    “阿芝,你跟母親說一說你不願嫁給大殿下的理由好不好,你若是說了的話,母親便替你去求你父親。”


    於瑟此刻顯然有些打破沙鍋問到底的意味。


    可薑芝卻也清楚於瑟不過是在哄騙自己罷了,從前幼小時,她尚且天真,她哄自己幾句,她便當了真。


    可什麽都跟她說的後果便是什麽都會失去,什麽都得不到。


    明明這人是她的母親,可是不知為什麽,她心裏對這個母親卻隻有畏懼。


    雖然如今的榮華富貴都是母親爭取來的,可其實如果可以她寧願不要這樣的榮華富貴。


    她實在做不到像她的母親一樣掠奪了別人的丈夫,還能這般毫無心理負擔的對那位可憐原配的孩子百般算計。


    可她大多時候也不敢反抗自己的母親,如果不是今日的那個說辭實在太過荒謬,她或許根本不可能說出一個不字來。


    蘇止柔是她在這世上唯一的好朋友,而她也清楚蘇止柔與趙念澤的感情有多深。


    她不想失去自己的


    朋友,更不想成為橫插在他們二人中間的那個竹杆。


    可這實話,若跟自己母親說了,她必定會用盡一切方法破壞蘇止柔與趙念澤的感情。


    故而她隻能咬牙一言不發。


    “你可知道母親也是為了你好啊,你難道想一輩子活在這薑府的陰影裏嗎?”於瑟見她不吭聲,便繼續喋喋不休,苦口婆心。


    隻可惜自己這往日分外乖巧聽話的女兒,此刻卻是一副說什麽都不好使的模樣。


    難道是她近段時日跟薑念嬌走的太近,才讓她這性子也變成了這樣。


    想到薑念嬌,她的臉色又是一暗。


    如今女兒大了,她自然不好再像從前一般不顧她體麵的胡亂打她。


    而她自己也說累了,故而於瑟隻換了一副失望的臉色對薑芝道“女兒大了不由娘,我是做不得你的主了,你自己迴去好好想吧。”


    說完這話,她歎了一口氣,隨後朝薑芝揮了揮手,隻示意她自己下去。


    薑芝忐忑的看了一眼於瑟,隨後方才費力的以手撐地從那搓衣板上站了起來。


    因為跪的過久,她的雙腿已經麻木,在站起來時,她甚至差點摔倒。


    但於瑟卻似乎是一副失望至極的模樣,也不看她,隻由著薑芝在丫鬟攙扶下離開。.


    直待薑芝轉了身,她方才目光幽幽的看著薑芝離開的背影。


    “憂伶,你去將薑芝屋裏的那幾個丫頭叫過來,我有話要問問她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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