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薑念嬌那半杯酒水雖是下了肚,趙衍楨卻根本沒有端起她剛為他斟的那杯藥酒。


    他隻容色淡然的看著薑念嬌。那分明淺淡的琥珀色眸子裏像是匿著深不可見底的情緒。


    他笑起來時自然如時時春風拂麵,可此刻這般神情卻像是帶著隨時翻雲覆雨的涼薄。


    想著這人重生前是個何等心狠手辣之輩,薑念嬌的心裏也開始犯怵。


    難道他已經發現自己在酒裏加了料?


    “你……你不喝嗎?”薑念嬌弱弱道。


    聽薑念嬌提起這截,他方才移開了看向她的視線,他隻看著杯中的美酒,隨後薄淡的唇角微微一揚。


    “我覺得薑姑娘剛才的話不能那麽說。”他摩挲著白瓷酒盞,聲色平淡的仿若暴風雨前的寧靜。


    薑念嬌現在開始後悔自己將這料加在趙衍楨的杯中了。


    很顯然這人根本就不是自己能駕馭得了的。


    “什麽話?”薑念嬌也不好晾著對方,隻能硬著頭皮接言道。


    “阿嫤是我堂姐,我幫她本就是應該的,如何還要你來替她致謝。”


    說完這句,他輕輕一笑,剛才那種迫人的威嚴感似乎也被化散開去。


    而且聽他語氣輕鬆,倒像是不知自己在酒裏動了手腳。


    薑念嬌原本七上八下的心這才微微放了半分。


    她隻又替自己重新斟了半杯酒道“你說的對,我剛才都在胡說八道,我自罰一杯。”


    話落,又是半杯酒下肚。


    之後她又尋了幾個借口,卻仍未哄得趙衍楨將酒喝下。


    她便也懶得尋什麽灌酒借口了,畢竟她從沒喝過酒,這大概的行酒規矩也隻見過一次。


    人家喝酒都是有來有往,來者不拒。


    然而自己現下都已經幾杯酒下肚了,麵前這人卻仍是無動於衷。


    而且這酒未免也太難喝了吧,她初時入口尚隻覺得這酒苦辣難當,到第二杯下肚,她開始覺得這酒有些燒喉之感。第三四杯入肚她已頭腦發暈


    她小臉都皺成了一團,倒實在不明白男人為何會喜歡喝這等難喝之物了。


    想著自己吃了苦頭,那人卻是不肯上當,她不免心有不甘,故而見對方仍不動那杯酒,她隻忽然傾身探向對方。


    她的驟然靠近,顯然讓趙衍楨有些猝不及防。


    薑念嬌卻隻是嬌嬌一笑,那杏仁眸子裏似乎還帶著一分惡作劇得逞似的狡黠與得意。


    她一手撐在他那一方的桌台,另一隻手卻是端起他不肯喝的那杯酒。


    她隻將杯盞湊到對方的唇前,語義含糊道“我都喝了,你為什麽不喝?你是不是看不起我啊。”


    她聲音軟軟,含糊的語意配合著兩抹暈紅,竟更顯嬌俏動人。


    盡管她如此動人,趙衍楨卻並沒有就此就範。


    他隻輕聲哄道“嬌嬌你醉了。”


    “我沒醉!”薑念嬌隻又將那酒杯往趙衍楨唇前湊去,但見趙衍楨那薄淡的唇色染了水漬,倒顯出幾分瀲灩。


    薑念嬌眨了眨眼,隨後笑道“你真不喝?那我喝。”


    話音剛落,薑念嬌隻轉了酒杯往自己唇邊灌去。


    就在趙衍楨以為薑念嬌終於要折騰完時,她卻突然又朝著趙衍楨靠近。


    隨著頭頂陰影覆蓋,對麵的少女居然就這樣灌著那杯酒往自己唇邊送來。


    他本想推開少女,不想對方卻是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死死抱住了自己。


    柔軟的觸感叩動著本就瘋狂跳動的心。


    他終於不再多加控製,隻扣住了薑念嬌的腰肢,化被動為主動。


    隨著唇舌交纏,那酒液流於唇畔,融入了她唇中,也融入了他喉中。


    也不知這個吻持續了多久,在薑念嬌輕輕推拒的動作下,良久他才放開了薑念嬌。


    他薄淡的唇邊泛著欲色的瀲灩,然而那淺淡的琥珀色眸子裏卻是一片清明。


    對比著薑念嬌那已是嬌豔的紅唇,與眼底氤氳模糊的水光。


    雙方的狀態倒是一望既知。


    “嬌嬌,想要讓人說實話,你自己也不該有所隱瞞才是。”


    “現在好了,你我都實話實說,你想問我什麽?”趙衍楨輕聲問道。


    薑念嬌隻覺得頭暈目眩,可眼下也不知是那藥性發揮了作用,還是她哪怕醉酒了也沒忘記要完成自己的任務。


    她窩在趙衍楨懷裏,卻仍不忘記拷問對方,她輕聲嘟囔道“你是不是讓陳靖淮扣留了高大人。”


    趙衍楨並不做隱瞞“是。”


    “你為什麽要扣留高大人?你是想幫你舅舅掩蓋他私吞軍用糧草的罪行嗎?如果高大人查出了實情你會殺人滅口嗎?”薑念嬌問這些問題時隻如竹筒倒豆子。


    趙衍楨大概怎麽也沒料到自己隻是迴答了一個問題,便會很快招來一堆的問題。


    他頗為無奈的笑道“你一次問這麽多,我倒不知該從何答起了。”


    “不過我可以告訴你的是,高大人此次絕對會平安歸來,甚至他歸來之時,還將擁有更大的收獲。”


    然而薑念嬌此時注意力顯然早不在他的迴答之上了,她此時正捏著趙衍楨散落的烏黑碎發織起了小辮子。


    趙衍楨剛才的那番真心話倒不知她有沒有聽進去。


    不過她知不知道於趙衍楨來說都沒什麽大影響。


    “嬌嬌可還有什麽其他要問的?”趙衍楨詢問道。


    薑念嬌此時這幾日縈繞在心頭的想法都已如倒豆子一般一股腦倒出來了,此時又哪裏還有什麽其他話要問。


    就算還有什麽要問的,她此刻思緒混亂,也一時想不起來。


    見她閉口不言,又怕薑念嬌就此昏睡過去。


    趙衍楨自然也準備問出自己心中的猜測了。


    “嬌嬌,你是不是也曾有過什麽奇妙經曆,能同我說說嗎?”他輕聲問道,仿佛是怕就此將少女驚醒。


    薑念嬌卻隻是迷迷糊糊的看著趙衍楨,仿佛並不明白對方想窺探的神奇經曆是什麽。


    那真話丸本就有遲鈍神經的作用,而薑念嬌還喝了那麽多酒。


    此時自然什麽複雜的問題都答不上來。


    考慮到這一層,趙衍楨隻能循循善誘道“比如你明明感覺到自己已經死去了,可你卻在死前重生了,還迴到了過去。”


    趙衍楨這樣解釋之後,薑念嬌便也聽懂了,她點了點頭,笑得分外燦爛“你猜對了,而且我不止重生了,我還知道你是我的同類。”


    “你告訴我,你是不是也有一個什麽狗屁係統?那個係統是不是也在逼著你做任務?你的任務是什麽?”薑念嬌摟著趙衍楨的脖子,此時簡直化身話嘮。


    “係統?任務?那是什麽?”趙衍楨顯然並沒有接觸到這些。不過乍然聽到陌生的詞匯,他還是隱隱有種興奮之感。


    畢竟一直以來,或許是他看得太透,故而不管是在做什麽,他似乎都覺得毫無意義。


    也因此他對新奇的事務充滿了好奇。


    薑念嬌並沒有意識到任何不妥,因為真話丸的作用,她正準備同趙衍楨仔細介紹寄在自己體內的係統。


    然而她的眼前卻顯出一個紅色驚歎號,她能聽到刺耳的警告聲“宿主請注意!宿主請注意,在任務沒有完成之前,宿主有義務保護係統不被本世界的角色知曉。若由此引發本世界人物意識覺醒,係統崩潰。宿主也將被永久抹殺!”


    “現在將立即開啟保護機製,請宿主趕快做出選擇!”


    於此同時她的眼前跳出兩個選項框,而且這次的選項根本不能取消。


    薑念嬌隻覺得那不斷在自己眼前跳動的框框實在太煩了,所以本就沒有意識的她隻隨意點了其中一個選項。


    隨後她隻感覺到大腦突然傳來一陣行將炸裂的巨痛,薑念嬌隻下意識抱著自己的頭。


    她雙眉緊皺,同時她隻捂住自己突突跳個不停的太陽穴。


    “嘶!頭好痛!”


    此時薑念嬌已完全陷入痛苦狀態之中,關於趙衍楨的問題,她自然一個也迴答不上來。


    而趙衍楨顯然也被薑念嬌突然的變故驚到,


    他沒有繼續問下去,雖然他仍舊不知道係統是什麽,但他能明顯感覺到薑念嬌此刻突然的頭痛也許於此有所關聯。


    或許這是對她行將泄露秘密的懲罰與保護機製。


    考慮到這一層,趙衍楨隻一邊幫薑念嬌揉著太陽穴,一邊一遍遍的在薑念嬌耳邊輕聲呢喃道“我不問了。”


    不知道他這般哄了多少句,薑念嬌原本痛苦緊皺的眉頭才終於開始慢慢舒展。


    於此同時,一樓原本人聲鼎沸的酒館已是人去樓空。


    酒館之內,血腥之氣十分濃鬱。


    隨著王標全被梟首,他底下的那群嘍羅此時也不敢再反抗,他們隻被綁成一串立在角落裏。


    陳嫤年此時難免意洋洋,她主動對被救的莫霞道“你不必謝我,行俠仗義本就是江湖兒女所為。”


    然而莫霞卻並未被她這從武俠話本裏學來的話逗笑。


    就連癱軟在地的酒館老板看著躺在血泊之中的王標全也隻是哇哇痛哭“唉!我多年的心血,今日怕是不免要被付之一炬咯!”


    陳嫤年聽了那酒館老板的話正十分不爽,自己難得出手救了人,還替他將不法之徒都繩之以法,這老板為什麽還要在這哭喪?


    她剛要出言訓斥那老板,不想莫霞卻是拍了拍陳嫤年的肩膀。


    雖然她心知這小女俠是捅了更大的簍子,但她顯然更不願見江湖後輩們,因為畏懼強權而變得畏畏縮縮,故而她隻朝陳嫤年抱拳致謝。


    隨後她方才善意提醒道“姑娘現在還是趕緊離開吧。”


    陳嫤年歡喜道“那前輩跟我一起走吧?”


    莫霞卻隻是搖了搖頭,畢竟這店裏鬧出這麽大的事,她的確可以一走了之,然而這原本出於感激而收留自己的店老板卻要遭受更大的災禍。


    陳嫤年不解道“前輩為什麽不肯隨我一起離開?”


    “因為你們今日一個都走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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