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中,命運長河奔湧。


    而在命運長河之上,則有一場曠世大戰上演。


    一個是蘇奕。


    一個是混沌紀元最初時的原始境至強者。


    對方一襲戎裝,手握一把青銅短戟,戰力之盛,已不弱於當世一些道祖!


    才剛開戰,蘇奕的處境就變得兇險之極。


    對手太強。


    超乎蘇奕的預估,哪怕他全力出手,都相形見絀,被對方的兇威完全壓製。


    片刻而已,蘇奕便負傷累累,好幾次遭受致命的打擊,多虧心境修為足夠強大,才險之又險地避開被擊潰的下場。


    可這樣的廝殺,則讓蘇奕感到從未有過的振奮。


    真正的劍修,向來不怕死。


    在外人眼中,劍修就是一群戰鬥瘋子。


    原因就在於,劍修的大道,皆是從生死之間磨煉出來,故而戰力之盛,也遠非其他修道者可比。


    這一刻的蘇奕,精氣神空前集中,一身內外的道行皆被刺激得運轉到空前極盡的地步。


    致命的威脅無所不在,反倒讓蘇奕的身心完全集中在戰鬥中。


    忘了一切。


    一切的念頭都不見。


    眼中、心中、意識中,皆是戰鬥!


    負傷越來越重,卻愈挫愈勇。


    到最後,蘇奕整個法身明明已千瘡百孔,殘破不堪,可他那一身戰鬥氣勢,卻像沸騰燃燒到極致的熔爐!


    連蘇奕自己都不知道,在其性命本源中,不斷有一縷縷晦澀奇異的力量湧現,湧入其周身,不斷地修補和重塑他那負傷破損的道軀。


    道軀在廝殺戰鬥中不斷被破壞。


    可隨即便又被一次次修補迴來。


    於是,在這一場兇險莫測的激烈大戰中,蘇奕身上呈現出一種極為古怪的狀況,於破敗中新生,不斷循序往複,周而複始。


    恰似一塊頑鐵在火焰熊熊的熔爐中經受千錘百煉。


    每一次遭受敲擊,洗練掉碎屑和雜質,一點點淬煉出犀利的鋒芒。


    “染秋這老魔頭,竟一時半會都無法將其拿下?”


    那混沌中的命運長河上遊,駐足石碑上的烏鴉眼睛發直。


    它將這一戰盡收眼底,可卻懷疑自己看錯了。


    染秋。


    混沌紀元最初時的一位混沌,曾築就原始境至強大道根基,號稱是天下原始境中的一座無可逾越的高峰。


    他最輝煌的一戰,就是曾不借外力的情況下,鎮殺一位祖境初期的道祖!


    可現在,染秋的戰鬥印記,卻遲遲拿不下一個修為隻在道真境初期的對手。


    這讓誰敢信?


    “奇怪,那姓蘇的身上,究竟藏有多大的潛能,為何明明已是強弩之末,卻每一次又能支撐下來?”


    烏鴉發現了蹊蹺,但卻並不知道蘇奕體內那一場宛如在破敗中不斷新生的蛻變,以至於感到很驚疑。


    “此子身上,必然有著我所不知道的秘密!也不怪他能踏上那一條在混沌紀元最初時,就被列為禁忌的成祖之路……”


    烏鴉抖了抖羽翼,陷入沉思。


    沒人知道,若論對天下古今事情的了解,這世上幾乎沒人能和它相比。


    連五大天譴者都不行!


    然而唯獨烏鴉自己清楚,這世上還有許多事情,是連它也無法碰觸和了解的。


    比如那一條命運主宰之路究竟能否走得通。


    那一條早在混沌紀元最初時,就被列為禁忌的成祖之路,又藏有多少玄機。


    為何那一場定道之戰中,仙道會徹底沉淪。


    為何……


    太多了!


    就像此刻,在它眼中,蘇奕身上的秘密,就充滿了玄機,像一個無法參透的謎團。


    “九曲天路上那些老家夥的印記,莫非就是因為這一點,才願意選擇再相信‘命官’一次?”


    烏鴉喃喃,“或者說,那些老家夥認為,這新來的命官,有希望推翻‘定道之戰’的結果,重新定道整個混沌紀元的秩序?”


    想到這,烏鴉搖了搖頭。


    難!


    或許有一線希望,但也渺茫之極。


    定道之戰後,那五大天譴神族的存在,就是一道無人可打破的鐵幕。


    任誰想推翻定道之戰的結果,重新定道,注定會走上一條自取滅亡的絕路!


    烏鴉歎了一聲。


    正因為了解得太多太多,它不會像其他人那樣去選擇下注。


    哪怕,蘇奕的確和以往命官不同。


    可對烏鴉而言,這樣一個命官,終究還是太弱了,在他身上所能看到的希望,也太過渺茫。


    “再等等,給他一個機會,也給我一個機會,且看他能走到多遠……”


    烏鴉忽地振翅飛起,一隻利爪輕輕一抓。


    那矗立在河流中的石碑,頓時化作米粒大小,落在其爪子之間。


    而後,烏鴉振翅,消失在混沌中。


    也不知多久——


    轟!


    激烈廝殺中,隨著一道爆碎聲響起,戎裝男子染秋的身影驟然潰散消失。


    蘇奕頓時一怔,從那渾然忘我的戰鬥狀態中清醒過來。


    半晌,他才明白過來,這次的對手,不是被他擊殺,而是被他活生生給耗盡了力量,最終潰散消失。


    畢竟,對方隻是一道戰鬥印記,而非真人。


    “此人的確很厲害,哪怕再戰鬥下去,我注定也很難將其擊敗。”


    蘇奕暗道。


    清醒過來後,他才發現體內發生的那一場神異的蛻變,同時關於此戰的細節和一種種感悟湧上心頭。


    當即,蘇奕就在這混沌中的命運長河上盤膝而坐,拿出療傷的道藥,一邊吞服修補傷勢,一邊靜心體會起來。


    傷勢很重,通體內外都呈現出嚴重的破損狀態。


    可神異的是,性命本源中卻有著一縷縷晦澀神秘的力量湧現,不斷修補那些破損負傷之處。


    蘇奕略一體會,頓時恍然。


    那是涅盤之力!


    竟是由自己的性命本源中湧現,才讓自己在不斷的負傷中,得到一次次的修複和蛻變。


    “怪不得我能撐到剛才,原來涅盤之力還擁有如此不可思議的妙用,這倒是和點燈補命術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不同的是,涅盤之力已融入我的性命本源中,猶如我一身的潛能般,越是兇險殘酷的廝殺,越能挖掘出涅盤的修複之力,激發出我一身的潛力。”


    蘇奕飛快思忖。


    他很振奮,以往他一直視涅盤之力為一種大道戰力,能夠配合命書第三頁的神通施展。


    可現在才發現,他遠遠低估了涅盤之力的神妙!


    “倘若我一直依仗外力征戰殺敵,或許能一次次獲勝,可又怎可能挖掘出涅盤之力的秘密?”


    蘇奕暗自感慨,“歸根到底,修行之要,在於內求,若無生死間的磨礪,注定走不了長遠。”


    很快,蘇奕就顧不得多想,全副身心地沉浸在之前所獲得的戰鬥感悟中。


    時間點滴流逝。


    蘇奕渾然沒有注意到,他周圍的一切景象,都在悄然發生著變化。


    那混沌般的霧靄中,一隻烏鴉悄然出現。


    “該是你的,不會少了你,既然都已闖過此地,可不能再讓你壞了此地的規矩。”


    烏鴉心中暗道。


    這“爭鳴之台”自有規則,之前蘇奕和原始境的染秋對戰,已等於壞了規矩。


    這樣的事情一旦發生,會對“爭鳴之台”的本源秩序造成衝擊。


    烏鴉曾目睹蘇奕在小須彌山把“須彌樹”連根拔走的強盜行為。


    它可不想讓“爭鳴之台”也重蹈小須彌山的覆轍。


    歸根到底,原界的存在,有著特殊的意義,是為整個命河起源的修道者所留。


    不能任由他人破壞。


    哪怕是命官也不行!


    想到這,烏鴉又在心中補充了一句,“起碼……現在不行!”


    它凝視蘇奕片刻,揮了揮爪子。


    旋即,它便展翅飛走,無聲無息地消失不見。


    而在蘇奕身前,則多出一個米粒大小的石碑。


    這是闖過爭鳴之台所能得到的最大的一個獎勵,萬古以來,也隻這一個。


    以後無論誰來了,也注定再無緣得到。


    這一切,蘇奕渾然不知。


    很快,那一條貫通在混沌中的命運長河也消失不見,一切景象在悄然變化。


    最終,一切都又迴到那一座“爭鳴戰場”中。


    唯有蘇奕盤膝而坐,未曾受到影響。


    ……


    爭鳴山外。


    距離蘇奕進行試煉已足足過去一天之久。


    “那姓蘇的命官怎麽還沒出現?難道說,他的大道法體死在了爭鳴戰場?”


    太昊玄震皺眉。


    其他道祖也都感到不解。


    他們有的是耐心,自然不介意多等下去。


    可都已過去一天時間,蘇奕卻遲遲不曾出現,難免讓人感到驚疑。


    附近區域中,趕來觀戰的修道者數量也越來越多,黑壓壓一大片,也都很費解。


    蘇奕呢?


    難道說他已察覺到外界的危險,選擇自我了斷,提前離開了原界?


    這種事也曾在原界不止一次地發生過。


    一些修道者遇到致命危險,又不願法體被他人所毀,幹脆就自我了斷,提前離開原界。


    如此,能夠讓本尊遭受到的反噬也輕一些。


    “他若是見勢不妙離開了原界,我等這次前來,可就白忙活一場了。”


    山不歸臉色陰沉。


    他很懷疑,蘇奕已經早早從原界脫身,若真如此,那樂子可就大了。


    所有人都將白忙活一場,絕對能讓人抓狂!


    “我確信,他不會這麽做。”


    冷不丁地,三清觀的鬆石平靜開口,“他是真正的劍修,寧可拚著法體戰死,也絕不會畏戰而退!”


    聲音中,盡是堅定,不容置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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