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內。


    那一個化作雪白光團的永恆帝座多次試圖靠近蘇奕,融入其一身道行中。


    可每一次都被蘇奕一身氣息蕩開,讓它無法靠近。


    急得那永恆帝座繞著蘇奕團團亂轉。


    萬劫帝君看的又是震撼,又是好笑。


    但很快,他就顧不得多想,不得不再次打斷蘇奕。


    大殿內顯化的大道異象愈發可怖,僅僅是氣息就讓他這一道性靈快承受不住。


    也是此刻,蘇奕才看清那永恆帝座。


    隨著他攤開右手,雪白剔透的光團主動飄了過來,雀躍般旋轉著。


    頓時,蘇奕了解到這個永恆帝座的奧秘。


    斬空。


    末法時代最頂級的一個永恆帝座,原本由末法時代一位天帝掌控,在末法落幕一戰中,那位天帝殞命,斬空帝座隨之遺落於萬劫之淵。


    此時,看著斬空帝座那溫馴的樣子,蘇奕根本不用想就知道,若自己願意,這永恆帝座必會第一時間融入其道行中,都不帶猶豫的!


    可蘇奕並沒有這麽做,而是將斬空帝座收進了袖裏乾坤。


    對任何人而言,永恆帝座是萬古難見的最為至高的機緣,沒有之一。


    隻要執掌,便可化身天帝,成為命運長河上一位至高主宰般的存在!


    對蘇奕而言,也不例外。


    無非是他更看重自身之道罷了。


    萬劫帝君問道:“在道友眼中,又如何看到自己和眾生?”


    見識了蘇奕“談天”“論地”的種種不可思議之處,萬劫帝君心中很期待,蘇奕又是如何看待自身和眾生的。


    修行路上,見天地、見眾生、見自我,不同的境界,所見所知皆不同。


    蘇奕略一思忖,就開口闡述起來。


    萬劫帝君靜靜聆聽。


    但凡踏足天命境的人,皆開始求索命運之秘。


    這其中的關鍵,就在於“見眾生,見自我”,一切生靈,皆有命格,皆有運數。


    命運之妙諦,就在我與芸芸眾生中交織。


    而蘇奕執掌輪迴和命書,曆經九次轉世,體會過種種不同的人生軌跡,對於“命運之道”的認知,自然和世間任何人都不同。


    隨著他說出自己的認知,再次有大道異象映現。


    不一樣的是,這一次所映現的異象,竟然出現了一條模糊虛幻的命運長河!


    整個萬劫之淵,都在此刻轟震動蕩起來。


    萬劫帝君呆呆地看著這一切,忽地意識到,在論道這件事上,自己已不夠資格和蘇奕對坐。


    談天也好,論地也罷,哪怕是看待自我和眾生上,蘇奕都已擁有與世不同的認知。


    這等情況下,自己無論說什麽,都會蒼白和無力!


    沉默半晌,萬劫帝君指尖一抹,在地上留下一道傳承印記。


    而後,他悄然起身,沒有驚擾又一次在論道中忘我境地中的蘇奕,離開了這座大殿。


    他佇足劫山之巔,眺望遠處,聽著不斷從殿宇中傳出的聲音,忽地釋然般笑起來。


    “的確,和無寂佛的大道爭鋒中,我已輸給了自己,也輸掉了所有,可以就此歸去矣……”


    喃喃的聲音中,萬劫帝君的身影邁步而起,來到那天穹深處那翻湧的災劫規則中。


    而後,他轉過身,朝山巔那座大殿遙遙作揖,“道友,告辭!”


    萬劫帝君的身影刹那間化作無數飛光,融入那天穹深處的災劫規則中。


    這位曾執掌萬劫,曾與無寂佛曆盡千古爭鋒、也曾打破命運枷鎖的存在,至此徹底消失。


    連一絲痕跡也不曾留下。


    於他而言,這是一場解脫,一種歸寂。


    恰似大道路上,他執掌萬劫,最終歸於萬劫之中。


    當蘇奕從那渾然忘我的境地中清醒時,已是一天之後。


    看著空蕩蕩的大殿,他隻飲了一口酒,輕聲說了一句:“好走。”


    無喜無悲。


    因為,這是萬劫帝君自己的選擇。


    於他而言,死亡既然是解脫,就無須活得生不如死。


    很快,蘇奕注意到萬劫帝君留在地上的一道大道印跡。


    這印記中,承載著萬劫帝君的大道心得和傳承之力。


    萬劫帝君畢生所求的大道,和災劫有關,其至強神通名喚“命劫刑刀”!


    一刀之下,如大道命劫降臨,斬命數、滅性靈!


    蘇奕靜心體會片刻,就將這大道印記抹去。


    當天,蘇奕離開了萬劫之淵。


    ……


    命運長河之下。


    蘇奕腳下,覆天舟穿梭在命運洪流中,一個閃爍,便橫移萬裏之遙。


    離開萬劫之淵後,蘇奕並未第一時間重返永恆天域,而是朝靈寶天城趕去。


    之前,他動用秘符和鹿蜀妖祖聯係。


    的確聯係上了,但迴信的並非鹿蜀妖祖本人,而是一個自稱“淮離”的人。


    對方隻說了一句話:


    “想救人,就來靈寶天城!”


    對此,蘇奕反倒鬆了一口氣。


    起碼證明,鹿蜀妖祖、神梟妖祖等人還活著,而沒有被三世佛害死,足夠了。


    至於這淮離是誰,為何又選擇在靈寶天城見麵,蘇奕根本懶得多想。


    如今,在這命運長河之下,已再沒有能夠讓蘇奕忌憚的力量!


    “殺!”


    “抗命者死!”


    “臣服?也得死!”


    ……很快,一陣廝殺聲引起蘇奕注意。


    遠處地方,出現一座綿延起伏的大山,大山上樓閣林立,宮殿成片。


    那裏明顯是一方妖王的盤踞之地。


    可此時,在那大山上正上演一場慘烈血腥的大戰。


    這樣一幕,談不上奇怪。


    命運長河中幾乎天天會發生類似的血腥廝殺,大多和擴張勢力,吞並地盤有關。


    真正引起蘇奕注意的,是那交戰的其中一方,竟然來自命魔一脈!


    蘇奕不會認錯。


    那些命魔一脈的強者,眉心皆有一道“囚”字血印,極為醒目。


    他們的氣息也很特別,嗜血、瘋狂、殺戮氣息恐怖,渾身流淌著厚重的血光。


    但凡被他們殺死的對手,皆被他們無情地摘掉首級,挖掉本命字!


    對命魔一脈的強者而言,敵人的首級就是功勳,而那些本命字,則可以煉化為實力的一部分!


    那座大山上,命魔一脈的強者僅僅不過上百之眾,卻長驅直入,勢不可擋,殺得血流成河。


    哪怕是臣服之輩,都被其殺掉!


    這也印證了一點,命魔一脈以殺戮為生,以毀滅證道,凡是他們出現之地,必會引發無盡災禍和血腥。


    “難道說,寂滅禁域的封印力量已經破裂了?”


    蘇奕皺眉。


    曆經天命之爭和宿命海一戰後,他早了解到,這樣兩場大戰,對命運長河上下產生了極為嚴重的影響。


    最顯著的就是,命魔一脈所在的寂滅禁域和域外天魔一脈所在的“虛無之地”,皆出現了劇變!


    不出數年,無論命魔一脈,還是域外天魔,皆會打破壁障,重現世間。


    隻不過蘇奕沒想到,這一天會來的這麽快。


    “站住!”


    驀地,一道大喝聲在遠處響起。


    兩個命魔一脈的強者,朝蘇奕這邊掠來。


    為首一個黑衣男子尚在半途,就祭出一杆血淋淋的戰矛,猛地朝蘇奕這邊投擲過來。


    兇性十足!


    砰!


    那血淋淋的戰矛靠近蘇奕時,寸寸爆碎。


    黑衣男子一驚,卻並未退縮,反倒咧嘴大笑,“好好好!終於碰到了一個硬茬!”


    他正準備出手,就被身旁的同伴攔住,“當心,那家夥不簡單,是個人族修道者!”


    黑衣男子眼眸一眯,意識到問題所在。


    一個人族修道者,竟然能夠進入命運長河而不死,這本身就很反常。


    “朋友,不知者無罪,剛才是我們打擾了,告辭!”


    黑衣男子很果斷,帶著同伴轉身要走。


    “慢著。”


    蘇奕的身影突兀出現在前路,道,“我讓你們走了麽?”


    黑衣男子臉色一沉,血色的眼眸中兇光畢露,“你可知道我們來自何處?”


    蘇奕點頭:“知道。”


    黑衣男子一愣,冷笑道,“既如此,你確定想和我們撕破臉?”


    蘇奕淡淡道:“我聽說命魔一脈的強者都不怕死,可沒聽說,命魔一脈的強者原來也喜歡狐假虎威,搬出自家旗號嚇唬人。”


    聲音中,毫不掩飾諷刺。


    黑衣男子和其同伴都不免驚疑,這人族修道者究竟什麽來頭,明知道他們來自命魔一脈,怎還敢這麽張狂?


    蘇奕看了一眼遠處的大戰,忽地心生一絲不耐,頓時就懶得再說什麽,袖袍一揮。


    一個身影矮小,胡子邋遢的老者憑空出現。


    這是被關押在命書第二頁的七個命魔一脈老怪物之一,名喚“昌慈”。


    是帝師陌寒衣的左膀右臂之一。


    那兩個命魔一脈強者皆是一驚,眼眸瞪大。


    他們輩分太低,不認得昌慈,可卻能清楚感受到,對方和他們來自一族,是一個氣息極端恐怖的老怪物!


    “大人有何吩咐?”


    昌慈雙手作揖,恭敬行了一禮。


    “他們兩個交給你了,殺不殺是你的事,我隻想知道,他們為何能夠從寂滅禁域離開。”


    蘇奕隨口吩咐了一句,就駕馭覆天舟,來到遠處,自顧自飲酒。


    有些小事,他的確已經懶得自己做了。


    “是!”


    昌慈先是神色鄭重地應了一聲,而後才轉身,看向那兩個命魔一脈的小輩。一下子,那兩人徹底變色,意識到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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