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後。


    試劍塔前。


    蘇奕從昏迷中睜開了眼睛。


    “師尊,您醒了。”


    掌教陸野的臉龐,出現在視野中,帶著關切之色。


    附近,一眾老怪物都湊過來,全都如釋重負。


    七天前,他們親眼目睹蘇奕從試劍塔第一層殺到第十三層!


    當時,所有人都呆滯在那,震撼失聲。


    沒人能想到,祖師轉世歸來後,以寂無境修為,就一口氣殺到了試劍塔第十三層。


    這絕對是一個從未有過的奇跡!


    可,還不等他們為此高興,眨眼間而已,就看到祖師的身影從試劍塔跌落出來。


    當時,祖師傷勢太重了,渾身都是血,氣機衰竭,昏迷不醒。


    這嚇了所有人一跳,心都揪住。


    還好,祖師的生機猶在。


    原本,他們打算把祖師帶迴去養傷,但卻被掌教拒絕。


    並且掌教不允許任何人碰觸祖師。


    按掌教的說法,祖師的處境不容任何打擾,否則,會好心辦壞事!


    就這樣,他們守在此地,一直在留意祖師身上的變化。


    而今終於守得雲開見月明!


    祖師醒了!


    哪怕一身氣機依舊衰弱無比,可畢竟從昏迷中醒了過來。


    蘇奕道:“我睡了多久?”


    “七天。”


    “七天?”


    蘇奕艱難撐起身體,坐了起來,靜心感應了一下身體狀況。


    旋即,他暗鬆一口氣。


    雖然傷勢慘重之極,稱得上觸目驚心,但還好,不曾傷到性命根本。


    對蘇奕而言,足夠了。


    “這些天,多謝諸位照拂了。”


    蘇奕道,“若是可以,我打算在此靜修一段時間。”


    眾人連連點頭答應。


    “師尊,這是宗門的療傷道藥。”


    掌教陸野拿出一瓶丹藥,放下之後,便帶著眾人離開了這座禁地。


    隻剩下蘇奕一人。


    他長吐一口濁氣,腦海中迴顧在第十三層時,和那位劍道天帝印記力量的一戰,唇角不由浮現一抹無奈。


    以自己如今的道行,竟連一位天帝的印記力量都無法撼動,若遇到真正的天帝本尊,注定不會有任何一絲勝算!


    “那洪荒劍妖當年竟能在多位天帝的聯手追殺中活下來,的確很了不起。”


    蘇奕暗自感慨。


    不過,他倒並未就此氣餒。


    如今的他,才是寂無境而已,和天帝之間相差著兩個大境界和一個永恆帝座的力量。


    以後有大把的機會去試一試,能否撼動真正的天帝!


    很快,蘇奕不再多想,潛心修行。


    ……


    燭明山巔,大殿內。


    掌教陸野和一眾老怪物剛返迴不久,便有一個黑衣老者匆匆來報:


    “掌教,三天前的時候,巫族一脈派來一位使者,揚言要讓您親自去巫族賠罪!”


    陸野一怔,皺眉道,“怎麽迴事?”


    黑衣來者露出一抹苦笑,“祖師歸來那天,在咱們燭明山前,曾發生一場大道爭鋒,對戰雙方一個是巫族大長老的第三子衛虎,一個是咱們礪心劍齋門徒羅雨。”


    “當時,羅雨把衛虎擊成重傷,對方非但不認輸,還倒打一耙,讓我們賠償……”


    黑衣老者把事情重述了一遍。


    一側,摘月山山主穀錚頷首道,“這件事,我當時也在場,並且親自出手,將那些巫族強者攆走。”


    說著,穀錚眉頭皺起,“可就這樣一件小事而已,那巫族一脈竟然敢叫囂著讓掌教親自登門道歉,未免也太不把我們礪心劍齋放在眼中!”


    陸野明白過來,眉梢間浮現一抹陰霾。


    當初前來這天巫遺土避難時,是受祖師心魔邪劍尊的安排。


    據說巫族一脈的族長和邪劍尊關係莫逆,有巫族一脈庇護,世間無人能發現礪心劍齋的藏匿之地。


    可現實卻有些不一樣。


    最開始的時候,巫族一脈的確對他們礪心劍齋照顧有加。


    可隨著文洲一戰落幕,礪心劍齋祖庭被毀,世間傳出邪劍尊殞命的消息之後,巫族一脈的態度就發生微妙的變化。


    巫族強者和礪心劍齋門徒之間,陸續出現了一些摩擦和衝突。


    但都屬於小打小鬧,在掌教陸野的命令下,宗門上下采取了隱忍的策略。


    畢竟,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可沒人能想到,他們的隱忍,非但沒能換來善意,反倒讓巫族一脈得寸進尺!


    最近一段時間,巫族一脈的強者頻頻挑釁,不斷試探礪心劍齋的底線,或無事生非、或故意滋事,對礪心劍齋門徒打壓、勒索。


    這一切,早讓礪心劍齋上下憋了一肚子火氣。


    以前在外界,誰不知道他們礪心劍齋的劍修最不怕事,也最不怕死?


    可如今,卻在巫族一抹的地盤上處處被人針對和挑釁,換誰能不氣?


    可為了大局,陸野還是忍了。


    原因有二:


    其一,礪心劍齋祖庭被毀,敵人來頭太大,他們隻能藏匿起來,隱忍蟄伏。


    其二,天帝級勢力無量帝宮已下達通緝名單,那份名單上,幾乎把礪心劍齋高層的名字全部羅列。


    這種情況下,一旦他們藏身在天巫遺土的消息泄露,後果太嚴重。


    這,才是陸野隱忍的原因。


    若非為了礪心劍齋的薪火傳承,他早第一個忍不住殺上巫族一脈了。


    什麽東西,得知自家祖庭覆滅、邪劍尊不在了,就開始把他們視作肥羊來宰割?


    而今,巫族一脈更是猖獗到讓他這位掌教親自去登門道歉,這已經不是挑釁,而是對他們礪心劍齋上下的羞辱!


    “掌教,我早說了,一味忍讓,注定隻會換來那些巫族強者蹬鼻子上臉!”


    一位老怪物殺氣騰騰,“斷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有人皺眉道:“可一旦和巫族一脈撕破臉,對方根本無須做什麽,隻要把我們藏身此地的消息泄露出去,咱們宗門上下注定將遭受彌天大禍!”


    另一人道:“我知道,咱們在座每一個怕死的孬種,可總該為門中的弟子考慮一下,若讓宗門的傳承香火都斷了,這樣的罪責……誰承擔得起?”


    “可你們還真打算讓掌教去親自道歉?”


    有人憤然,“這樣下去,巫族那些蠻子非騎在咱們頭上拉屎拉尿不可!”


    有人陰沉著臉,“我敢斷定,巫族一脈肯定是把咱們宗門當做了圈養起來的肥羊,打算把我們的傳承、寶物、弟子、所有的一切都一一蠶食了!”


    一眾老怪物你一言我一句,或憤恨,或擔憂,內心都很憋屈。


    冷不丁地,拓天山山主文鋒開口,“諸位,祖師已經歸來,何不聽聽祖師的意見?”


    頓時,眾人心中一動,神色也發生變化。


    的確,他們竟差點忘了,祖師已經歸來!礪心劍齋再不是“群龍無首”的處境!


    掌教陸野略一思忖,做出決斷,“先拖一拖此事,等師尊從試劍塔迴來,再商議此事。”


    說著,他目光一掃在座眾人,“在此之前,諸位隻能再忍一忍,約束門下弟子,盡量避免去和巫族強者接觸,哪怕發生衝突,也盡量壓下去,不能鬧大。”


    眾人皆點了點頭。


    ……


    天巫山。


    巫族一脈的祖地。


    這裏的建築保留著洪荒時代的風格,粗獷而原始。


    其中一座由巨大的黑色石塊搭建而成的殿宇內,地上鋪著獸皮鞣製而成的地毯,四麵牆壁上,懸掛著獸首銅燈,照得大殿一片光明。


    “這礪心劍齋很不上道啊,被這麽挑釁,都不知道上門賠罪,主動送上好處。”


    一個骨瘦嶙峋的獸袍老者聲音嘶啞開口,“那些劍修還真是一幫榆木疙瘩!一點也不開竅,還真當自己還是以前的天下第一劍道天君勢力?”


    另一側,一個魁梧如山的甲胄男子甕聲甕氣道,“既然不開竅,那就打上門去,幫他們開開竅!”


    “那些劍修的確太不懂人情世故,都已是喪家之犬,卻不知道拿出好處給咱們,簡直不識好歹!”


    “庇護他們,咱們巫族上下也要承受風險,他們難道就不懂報恩?”


    “依我看,直接出兵,把他們吞並了,臣服者生,抵抗者死!”


    ……大殿內,一眾巫族大人物七嘴八舌開口。


    而在中央主座上,巫族當代族長蒙徹坐在那,一言不發。


    他骨骼粗大,須發如戟,古銅色的肌膚烙印著無數神秘詭異的巫紋圖騰。


    哪怕坐在那,那高大偉岸的身影依舊像一座小山,帶給人極大的壓迫。


    “族長如何看待此事?”


    有人不禁問道。


    頓時,所有目光都看向族長蒙徹。


    蒙徹眼神淡漠道:“你們說的不錯,礪心劍齋祖庭覆滅,邪劍尊已死,如今無量帝宮更是下令在整個天下通緝礪心劍齋那些強者。”


    “在這種情況下,我們再去庇護礪心劍齋,所要承擔的風險無疑太大,一旦消息走漏,我們巫族勢必也會被牽累!”


    說到這,蒙徹眼眸中浮現一抹狠色,“好處都讓礪心劍齋占了,危險卻要我們巫族一脈一起承擔,天下哪有這種便宜的好事?”


    蒙徹目光一掃大殿眾人,一字一頓道,“之前,我派人邀請礪心劍齋掌教前來,為的就是談一談此事,可對方既然不來,那也就別怪我們翻臉不認人了!”


    聲音森然,久久迴蕩。一時間,大殿內滿是凜冽肅殺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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