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衣男子名叫呂東行。


    在神域,他還有一個更為響亮的尊號「東行妖主」!


    他匆匆就要出城,卻被一個黑袍老者攔住。


    「在神域,你還有親人、有族人、有一直等待你迴家的妻兒子孫,你若出事,他們怎麽辦?」


    黑袍老者道,「還是讓我去吧。」


    呂東行臉色一沉,道:「讓開!」


    黑袍老者正要說什麽,就被呂東行毫不猶豫一把推開。


    「姓呂的,你可要想清楚!過往八年中,但凡應戰的,要麽死,要麽淪為俘虜,你就一點不在乎神域的那些親友?」


    黑袍老者怒喝。


    「過往出城應戰者,誰沒有放不下的親人和牽掛?他們可以赴死而戰,為何我呂東行不行?」


    呂東行頭也不迴道,「老墨,你若真替我考慮,就成全我,而不是阻礙我!」


    一番話,擲地有聲,響徹四野。


    眾人無不動容。


    珞瑤歎了一聲,道:「誰也不要再勸阻了,讓呂大哥去吧。」


    呂東行笑著朝珞瑤點了點頭。


    他猶豫了一下,猛地深唿吸一口氣,朝珞瑤抱拳行禮,道:


    「珞瑤妹子,過往這些年,正是有你坐鎮問道城,才幫大家夥化解了諸多兇險,你付出的心血和操勞,大家都看在眼中,且容我向你說一聲多謝!」


    珞瑤神色複雜,拱手還禮道:「呂大哥,保重!」


    呂東行灑然一笑,轉身走出了問道城。


    「原本,我以為此生還能和浮遊道兄再見一麵,可惜……」


    聲音低沉,遠遠地迴蕩在城中。


    呂東行搖了搖頭,沒有再說什麽。


    城外。


    域外天魔大軍浩浩蕩蕩,如潮水般將整座問道城圍堵。


    正對城門的地方,此時則留出一大塊空地。


    遠遠地,在域外天魔大軍前方,矗立著一麵巨大如山風般的獸皮戰鼓。


    一個足有千丈高的不死體魔族強者,正在擂動大鼓。


    鼓聲震天,蒼茫厚重,肅殺之氣擴散十方。


    而在戰鼓不遠處,則矗立著一座青銅刑架。


    刑架上,以繩索懸掛著一道身影。


    那是一名男子,渾身殘破,血染長衣,披散的長發如野草般,將他的麵容遮掩。


    隨著風吹來,男子被繩索懸掛在刑架上的身影也隨之在飄蕩。


    當呂東行走出問道城時,第一眼就看到了那個被高懸刑架上的男子,神色間不由浮現一抹怒意。


    那像獵物般被高懸示眾的男子,乃是天鏡神主!


    是問道城所有人的袍澤!


    是曾和呂東行並肩浴血征戰多年的摯友!


    「呂東行?嗬,原來是你這老東西。」


    一道輕笑聲,在域外天魔大軍那邊傳出。


    隨著聲音響起,那擂動的鼓聲隨之沉寂下去。


    所有的目光,都齊刷刷地看向同一個地方——


    一個身著金色長衣,膚色白皙俊美的男子,無聲無息地出現在場中。


    他長發飄曳,負手於背,儀態悠閑,渾身透著一股說不出的從容。


    呂東行眼眸微凝。


    城牆上,珞瑤和一眾好友在觀望,當看到那金衣男子出現,眾人都不禁心中一沉,臉色頓變。


    明夜魔皇。


    無相心魔族的皇級存在!


    也是此次圍困問道城的一眾皇級天魔中頂尖級別的一個恐怖角色。


    過往八年中,問道城內有兩


    位九煉神主和七位八煉神主就是死在明夜魔皇手底下。


    在問道城中,真正能夠和明夜魔皇對抗的,隻有寥寥三人。


    一個是珞瑤,一個是之前在燒紙錢痛哭的溫青鋒,一個就是那被稱作「老墨」的黑袍老者。


    但,溫青鋒和黑袍老者也僅僅隻是對抗。


    真正能戰勝明夜魔皇的,隻有珞瑤一人!


    可珞瑤注定不可能出戰,她是身邊眾人的主心骨,也是問道城的頂梁柱。


    一旦她出事,問道城注定將淪陷!!


    「依照規矩,你現在退下,換其他人出場還來得及。」


    明夜魔皇邁步長空,憑虛而立,望著呂東行,「你……要不要換?」


    很隨意的一個問題,卻毫不掩飾對呂東行的輕蔑。


    最重要的是,這句話潛藏機鋒!


    因為一旦呂東行選擇換人,就是自認沒有把握對抗明夜魔皇。


    不止是氣勢上輸了一截,心境一旦露怯,就危險了!


    「老子死都不怕,還怕你一個孽障?」


    呂東行眸光淩厲,殺氣騰騰,渾身精氣神凝練如一,給人無可撼動之感。


    「那就這樣吧。」


    明夜魔皇隨意道,「你贏了,可以救迴那懸掛刑架之上的「天鏡神主」,你若輸了,要麽死,要麽淪為俘虜,全看我的心意。」


    這樣的對決,看似很公平。


    可對珞瑤他們而言,根本沒得選。


    因為八年來,域外天魔一直圍困著問道城,不答應,就會遭受來自對方的全麵進攻!


    珞瑤他們也清楚,對方采取的是各個擊破的策略,目的就是以最小的代價,將他們這些人一一拿下。


    可珞瑤他們也隻能答應這樣的對決,因為他們同樣需要爭取更多的時間!


    隻是……


    事到如今,他們的傷亡已無比慘重,也不曾等到任何轉機。


    人,最怕的就是看不到希望。


    目前為止,珞瑤他們雖然依舊在堅守著,可實則都已絕望,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思忖時,戰鬥已上演。


    轟!


    明夜魔皇率先出擊,抬手間,無數銀燦燦的光湧現,凝結為璀璨如明月般的渾圓光輪,橫空朝呂東行殺去。


    呂東行赤手空拳,縱身揮拳。


    砰!


    兩者碰撞,天地轟震,十方虛空驟然塌陷。


    明夜魔皇的身影和那一道渾圓光輪驟然間四分五裂。


    而呂東行卻發出一聲悶哼,眉梢浮現一抹痛苦之色。


    但很快,他就恢複如初。


    與此同時,明夜魔皇潰散的身影重新凝聚而成。


    「你的道心,看起來並非牢不可破啊。」


    明夜魔皇微微一笑,再度出手。


    他周身縈繞如夢似幻的銀色神輝,雙手締結宛如璀璨明月般的光輪,一次次發起進攻。


    每一次,都被呂東行揮拳轟碎,連身影都在半空中一次次炸開。


    可每次都能瞬息恢複如初。


    反倒是呂東行在和明夜魔皇對抗中,眉梢間不斷浮現痛苦、恍惚、憤怒、惘然、忌憚等等神色。


    他冷峻的麵龐都變得蒼白起來。


    在問道城上觀戰的珞瑤等人都不禁浮現一抹憂色。


    明夜魔皇是無相心魔族的皇級存在,看似在正麵廝殺中不堪一擊,可他每一次進攻,都直接轟在呂東行的道心上!


    這根本無法抵擋,隻能靠自身的心境去硬抗!


    而要戰勝明夜魔皇,就隻能


    在心境廝殺中將對方擊敗!!


    可惜,呂東行哪怕是九煉神主,擁有滔天手段,也無計可施。


    而在心境較量上,則一直陷入被動抵擋的處境中。


    這就是無相心魔的恐怖之處。


    僅僅須臾間。


    呂東行臉色已變得慘白如紙,一身氣機隱隱有萎靡的跡象。


    心亂則神渙。


    無疑,心境不斷遭受攻擊的情況下,呂東行已快要撐不住!


    這一切,讓珞瑤他們憂心忡忡,不少人都露出悲戚之色,不忍目睹。


    呂東行,何等曠世驕的一位絕世霸主。


    可現在,在明夜魔皇的攻擊之下,卻顯得無力招架,那兇險狼狽的處境,任誰能不感到悲觀?


    「說了讓你換人,你卻非要尋死,何苦來哉?」


    明夜魔皇一陣搖頭。


    轟!


    聲音剛響起,他突然下狠手,締結十八道宛如璀璨明月般的光輪,直似層層疊疊的浪濤,前赴後繼地轟向呂東行。


    噗!


    呂東行吐血。


    一身精氣神渙散,身影踉蹌。


    明夜魔皇縱身上前,一把朝呂東行的首級抓去,「你完了!」


    「老子和你拚了!!」


    呂東行怒吼,眼睛充血,軀體驟然間像燃燒般,爆綻出刺目的光。


    一下子,珞瑤他們心都懸在嗓子眼,徹底變色。


    誰能看不出,呂東行不惜毀掉一身道行,要和明夜魔皇玉石俱焚?


    「著!」


    這一瞬,明夜魔皇大喝,眼眸驟然爆綻可怖的銀色神焰,激射長空,穿過呂東行的身軀。


    正欲自毀道行拚命的呂東行如遭雷擊,渾身一僵,一身如火山爆發般的氣息驟然間衰弱下去。


    眼神變得渙散空洞,整個人就像失去了意識般,呆呆地立在那。


    眾人悚然一驚,旋即心生悲痛。


    呂東行完了!


    哪怕拚命,都被對方在關鍵時刻壓製,徹底擊潰道心!!


    「若拚命有用的話,本座早被不知多少仇敵同歸於盡了。」


    明夜魔皇眼神中盡是譏諷,「老家夥,你輸了。」


    說話時,他走上前,再次朝呂東行的脖子抓去。


    這一次,呂東行就如同失去心智的木偶,一動不動,也沒有反抗。


    珞瑤等人見此,手腳發涼,心生難言的絕望和苦澀。


    呂東行敗的太慘了,自此注定會和那高懸刑架上的「天鏡神主」一樣,淪為敵人的俘虜,受盡屈辱和迫害!!


    可就在明夜魔皇的手即將碰觸到呂東行的那一瞬——一道激昂的劍吟,驟然間在極遠處的天邊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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