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童斜睨了那笑容燦爛的紅裳少女一眼,便收迴目光。


    一副懶得與之計較的姿態。


    紅裳少女卻笑吟吟道:“喂,小不點,姐姐這裏有很多好吃的點心,你要不要嚐嚐?”


    說著,翻開晶瑩雪白的掌心,浮現出一把各式各樣的點心。


    河童一臉無語,這小丫頭還真把自己當小屁孩了?


    “別不好意思,喏,拿去吃吧。”


    紅裳少女走過來,把點心放在河童身前,抬手就要摸一摸河童的小腦袋,卻被河童避開。


    河童眸子深處暴戾的光澤一閃,正欲發作,蘇奕的目光已看向了他。


    雖然沒有說什麽,卻讓河童像霜打茄子似的蔫兒了,撇了撇嘴,不再吭聲。


    紅裳少女渾沒有察覺到,剛才因為她不經意的一個舉動,差點釀成大禍。


    那不遠處坐著的文弱中年似有察覺,道:“仙兒,不得無禮,快迴來。”


    說著,文弱中年朝蘇奕抱拳,歉然道:“小女魯莽,口無遮攔,還望閣下見諒。”


    蘇奕點了點頭,道:“理解。”


    紅裳少女剛要說什麽,文弱中年一陣劇烈咳嗽。


    紅裳少女頓時顧不得其他,匆匆返迴,焦急道:“父親,您沒事吧?”


    文弱中年眉梢浮現一抹疲色,臉色愈發蒼白了。


    可他不以為意地擺了擺手,“無礙。”


    紅裳少女憂心忡忡道:“父親,您放心,這次去了七星城,我一定幫您拿下……”


    不等說完,文弱中年打斷道:“不談這些。”


    紅裳少女一怔,目光環顧四周一圈,人多眼雜,她頓時沉默了。


    “大人,若不是有您在,我早收拾那不懂分寸的小丫頭了!”


    河童傳音,有些抱怨。


    “人家把你當做小孩子,還送你點心吃,你怎能不領情?”


    蘇奕一陣好笑。


    他看得出,那少女並非故意,而是真的把河童當做了一個粉嫩可愛的小孩子。


    “唉。”


    河童歎息,沒有再說什麽。


    蘇奕也不再說什麽,拎著酒壺自酌自飲。


    半個時辰後。


    一個身影高大的灰衣男子走進酒樓,匆匆來到那文弱中年身旁,低聲傳音:


    “主上,我們上當了,這是個陷阱,快走!”


    文弱中年眼眸一凝,神色平靜地點了點頭,道:“莫要打擾這樓船上的人,我們立刻離開。”


    “是!”


    灰衣男子匆匆而去。


    文弱中年起身,溫聲道:“仙兒,我們該走了。”


    紅裳少女一怔:“去哪?”


    “迴家。”


    文弱中年笑說道,“快走吧。”


    不由分說,就拉著紅裳少女的手,朝酒樓外行去。


    “這對父女恐怕遇到了棘手的麻煩。”


    河童忽地說道,有點幸災樂禍。


    蘇奕放下手中酒杯,長身而起,道:“走吧。”


    “大人這是要做什麽?”


    河童驚訝。


    蘇奕一指擺在河童麵前的那些點心,“投桃報李。”


    河童愕然。


    什麽投桃報李,至於嗎?


    可不等他追問,蘇奕已經朝酒樓外行去。


    “奇怪,難道說那對父女的身份有問題,早被大人盯上了?”


    河童連忙拿起黑傘,跟了上去。


    ……


    天穹湛然如洗,海麵風平浪靜。


    一眼望去,海域茫茫,讓人分不清楚究竟位於何處。


    而就在蘇奕和河童剛走出酒樓,來到樓船的船舷處。


    就看到一幕詭異的畫麵。


    那浩渺無垠般的海麵下,探出一隻巨大的骨手。


    骨手足有九萬丈範圍,雪白的手指像五座擎天神柱,繚繞著烏黑的神焰,無聲無息地探出,將這座才隻有千丈長的樓船托了起來。


    從天穹俯瞰,被那隻白骨大手托著的樓船,就像一個小方盒般不起眼。


    旋即,這白骨大手的五指猛地收攏。


    分明是要把掌心的樓船徹底抓爆!


    關鍵時刻,一道冷哼響起:


    “滾!”


    聲若驚世神雷。


    一道絢爛奪目的紫色神虹從天而降,仿若無堅不摧般,輕易斬掉那白骨大手的三根手指!


    白骨大手劇顫,猛地收縮,消失在那海麵深處。


    幾乎同時,一道吃痛的嘶叫聲從海底深處響起。


    蘇奕看到,出手的是一個灰袍高大男子,赫然是剛才向文弱中年稟報事情的那個人。


    事實上,此刻灰袍男子就站在那文弱中年和紅裳少女旁邊!


    三者立在天穹下,渾身光焰流轉,神霞蒸騰。


    轟隆!


    巨浪翻湧。


    這片海域驟然變得狂暴,濁浪排空,一道又一道身影掠出。


    每一個身上,皆彌漫著滔天的氣勢,共有三十多人,呈包抄之勢將這片海域完全封鎖。


    樓船上,驚唿聲、尖叫聲四起,所有人都慌了神,驚恐不安。


    “諸位莫慌,這場殺劫因我而起,我自會送諸位安然離開。”


    天穹下,那文弱中年開口,聲傳全場。


    “都什麽時候了,你燕悲雪竟還去操心他人的死活,可真是心大。”


    一道長笑聲響起。


    遠處海域上,一個麵容俊朗的金袍男子笑著開口。


    他站在一頭巨大骨鳥的背上,玉樹臨風,渾身散發著造化境上位神的氣息。


    而在他四周,一群氣息恐怖的身影眾星拱月般擁簇著。


    其中赫然有兩位神主級存在!


    一個是耄耋老者,一襲道袍,手握一柄黑色拂塵。


    一個是雙臂環抱而立的虯髯大漢,一身青銅甲胄,背後斜背著一把造型粗獷的血色大戟。


    而封鎖在這片海域其他方向的身影,赫然也都是神明。


    最弱的都有造極境修為!


    當他們出現,儼然上演了一幕“眾神出征”的景象,陣容之恐怖,讓樓船上不知多少人膽寒。


    “那些家夥很囂張啊。”


    河童嘀咕。


    蘇奕沒有吭聲,立在那觀望,腦海中則在思忖一些事情。


    “你們放心,我不會逃,讓那艘樓船離開吧。”


    文弱中年神色平靜,“若讓無邊海上的強者知道,你們靈壺妖庭的神明出動,濫殺無辜,該作何感想?”


    靈壺妖庭!!


    樓船上的人們無不震駭,終於明白那些人的來曆了。


    這可是無邊海上的一個巨頭級古老道統!


    像他們此次前往的七星城背後,站著的就是靈壺妖庭!


    也正因有靈壺妖庭的庇護,過往那漫長歲月中,才無人敢在七星城鬧事。


    “什麽濫殺無辜,那樓船上的人就是全死光了,也是被你燕悲雪所牽累!”


    遠處,那腳踏白骨巨鳥的金袍青年很是不屑,“當然,若你燕悲雪束手就擒,我倒不介意大發慈悲,讓那艘樓船離開。”


    一番話,讓樓船上所有人心都涼了。


    “在我看來,就憑你們這些人,恐怕還奈何不了我。”


    被叫做燕悲雪的文弱中年神色平靜道。


    “燕悲雪,你不必再裝腔作勢。”


    金袍青年笑起來,“別人不知道,但我們可都清楚,你已身負嚴重的道傷!若是開戰,你必輸無疑!”


    文弱中年眉頭皺起,“你們是如何知道的?”


    “等把你鎮壓了,我自會告訴你。”


    說著,金袍青年猛地一揮手,大喝道,“動手,拿下他,記住留他一個活口!”


    聲傳全場。


    “是!”


    附近海域,那些強者全部出手。


    自始至終,這些來自靈壺妖庭的神明們,根本無人理會樓船上眾人的生死。


    那種淡漠無視的姿態,也是讓樓船上所有人徹底絕望。


    文弱中年沒有無視。


    他第一時間出手,祭出一座古老的金色道印,橫空擋在了那樓船前。


    道印發光,彌漫出萬丈神輝,將樓船上下完全庇護其中。


    “相比起來,那燕悲雪著實不錯啊。”


    河童讚道,“有所為,有所不為,有底線,有胸襟!”


    蘇奕沒有吭聲。


    大戰已爆發。


    金袍青年沒有動手,但他身旁的兩位神主則第一時間殺出,對上了文弱中年燕悲雪。


    而靈壺妖庭其他神明則全力出手,一股腦朝灰袍男子和紅裳少女殺去。


    轟隆!


    天穹劇顫,海水翻湧,虛空崩壞,這等大戰上演,直似要翻江倒海,恐怖無邊。


    蘇奕一眼看出,這次靈壺妖庭明顯有備而來,才剛一出手,就已占據明顯的優勢。


    其中,最強的是那手握黑色拂塵的道袍老者和身穿青銅甲胄的虯髯大漢。


    都是七煉神主。


    兩者一出手,就牢牢壓製住燕悲雪!


    燕悲雪同樣是七煉神主,但看得出來,他的確身負嚴重道傷,廝殺戰鬥時,看似無比強盛,實則撐不了多久。


    而在另一邊,那紅裳少女最弱,是個才剛成神不久的造物境角色。


    關鍵時刻,還是灰袍男子出手,將紅裳少女庇護在身後。


    可灰袍男子的處境則很危險。


    此人隻是個造化境上位神,而他的對手足足有三十餘人!


    其中上位神都有十餘個!!


    不過還好,灰袍男子手中掌握著一件禁忌般的大殺器。


    那是一杆雪亮的銀色長矛,每一次揮動,就會掀起漫天狂舞的夭矯雷電,毀滅氣息恐怖無邊。


    也一次次將一眾敵人的圍攻抵擋住。


    若非如此,灰袍男子注定早已輸掉,根本擋不住這等圍攻。


    “漫長歲月過去,原來太陰化雷矛竟然還在……”


    當蘇奕看到那一杆戰矛,眼神不由變得微妙起來,不由輕聲一歎。


    睹物思人。可……早已是物是人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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