凜風完全沉浸在追憶中,“我們師兄弟都能感受到,師尊似已斬斷世間的所有牽絆,孑然一身,超然於世外,讓人隻能仰望,卻無法真正接近。”


    旋即,他沉默片刻,這才說道:“我時常能感受到,仿佛世間任何事情,在師尊眼中都微不足道。”


    “大師兄常說,師尊之所以會如此,是因為太孤獨了……”


    蘇奕抿了抿唇,若有所思。


    自己的第五世,給人的感覺就像天地一過客,了無牽掛,很神秘,也很超然,便是他那些弟子,都無法真正接近他。


    “不過,師尊待我們是最好的。”


    忽地,凜風語氣堅定道,“他的一身衣缽,皆毫無藏私地留在靈墟山,他過往行走天下找到的寶物,也都留給了我們師兄弟,而他老人家從不曾對我們這些當弟子的提出過任何要求!”


    “你也知道了,在師尊離開仙界之前,連他傾盡心血和時間搜集到的那四件混沌秘寶,都分別留給了我們師兄弟。”


    “這讓我們這些當弟子的甚至時常會感到惶恐,擔心辜負了師尊的栽培。”


    說到這,他忽地抬眼看向蘇奕,“你說,你怎麽可能會是我師尊?”


    這不是否認蘇奕,而是在表達困惑和不解,想要讓蘇奕拿出有力的證據去證明。


    蘇奕摸了摸鼻子,一時無話可說。


    他還未曾真正融合第五世道業,怎可能解釋這一切?


    甚至,關於第五世的事情,他都遠沒有凜風了解。


    凜風道:“可我又無法否認,你不是師尊,因為覆天舟……認出了你的身份!”


    原來如此。


    蘇奕明白了,凜風在最初時候,之所以那般排斥自己,無非是認為,自己和第五世之間的差距太大了。


    不止實力懸殊,連性情和做事風格都完全不同。


    這等情況下,哪怕覆天舟已認出自己,可凜風卻很難真正接受自己就是他的師尊。


    這很正常。


    畢竟是有落差的。


    凜風那犀利的眸盯著蘇奕,不悅道:“為何不說話,我已告訴你這麽多事情,你就不能給我一個明確的答複?”


    蘇奕笑了笑,道:“在證明這一切之前,我先問你,倘若我真的是你師尊,你可接受?”


    凜風神色明滅不定,猶豫了。


    因為他實在無法把眼前的蘇奕,和他心中最敬仰和推崇的師尊聯係起來。


    倒不是蘇奕實力不堪,而是…他很難接受敢把神明都不放在眼中的師尊,會變成這樣一個年輕人……


    蘇奕見此,沒有說什麽,掌心一翻,六寸劍棺浮現而出。


    凜風眼眸收縮,渾身一震。


    咫尺劍!


    無疑,不止覆天舟認出了蘇奕的身份,連咫尺劍都“物歸原主”了!


    在混沌九秘中,咫尺劍最桀驁和兇橫,當年師尊把此寶交由大師兄掌控之前,還不得不親自施加封印,鑄造一口六寸劍棺壓製咫尺劍的兇性,唯恐大師兄會遭受反噬。


    甚至,連大師兄都曾說,若非六寸劍棺壓製,這世上任何太境人物都休想壓製住咫尺劍,更別談將咫尺劍降服了。


    可現在,咫尺劍卻無比溫


    馴地落在了蘇奕這樣一個仙王手中,這讓凜風哪可能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麽?


    而還不等凜風開口,蘇奕掌心再次翻開,一塊令牌橫空浮現,化作一具身影魁梧高大的靈魂戰偶。


    一對眸淡漠冷酷,毫無情緒波動。


    “雷伯!?”


    這一下,凜風再控製不住內心情緒,失聲叫道,“原來……原來你還活著,太好了!太好了!!”


    他臉龐上盡是喜悅和激動。


    可雷澤卻沒多大反應,聲音沙啞道:“凜風少主,屬下神魂遭受重創,神智渾噩,若有迴複不周到的地方,請您擔待。”


    相比以前,雷澤已經恢複許多,這源於過往很長一段時間裏,蘇奕為他搜集到許多修複神魂的仙。


    一聲“凜風少主”,讓凜風眼眶泛紅,鼻子發酸。


    在師門中,師尊常年遊曆在外,神龍見首不見尾,哪怕是迴到宗門,也一向深居淺出。


    反倒是雷澤,經常照顧他們師兄弟的衣食起居,無微不至。


    他們師兄弟也從不曾把雷澤當做一具冰冷的傀儡對待,內心深處一直視雷澤為長輩。


    而今,再次見到雷澤,讓凜風焉能不激動?


    深唿吸一口氣,凜風道:“雷伯,那家夥他……他真的是我師尊?”


    雷澤聲音沙啞道:“凜風少主,您言辭間對主上的稱謂有不敬之處,還請謹言慎行。”


    凜風呆了呆,他哪會聽不出,雷澤話中的意味?


    這蘇奕,真的是他師尊!!


    “道歉就不必了,畢竟現在的我,還不是他師尊。”


    蘇奕道,“雷澤,你先迴來歇息。”


    “喏!”


    雷澤身影一閃,化作令牌落入蘇奕掌間。


    而蘇奕抬眼看向凜風,道:“你現在也無須認我。”


    凜風神色變幻不定,欲言又止。


    “你是不是想說,既然我是你師尊,為何會變成這樣子?”


    蘇奕一眼看穿凜風的心思。


    “不錯。”凜風點頭。


    蘇奕笑道:“這和輪迴有關,簡單而言,今世的我,還未曾真正融合屬於你師尊的道業力量,嚴格而言,是為前世所留的道業力量。”


    凜風皺眉,“怎麽聽起來怪怪的?”


    蘇奕道:“等我覺醒前世道業,你自不會再為此感到奇怪。”


    凜風沉默了。


    蘇奕也沒有再多說,靜心修複身上的傷勢。


    之前和卿舞、古蘊禪的一場慘烈大戰,讓他負傷慘重無比,一身骨頭都差點被打碎,五髒六腑也受到重創。


    甚至,連萬界樹都因為力量快要耗盡,呈現出枯萎的跡象。


    按所以揣測,這等傷勢,沒有十天半月恐怕無法徹底恢複過來。


    不過,相比於此,曆經如此慘烈的一戰後,帶給蘇奕的好處也很大!


    道軀、修為、大道力量、乃至於精氣神,宛如被徹底打碎掉,開始實現一種全新的重塑。


    恰似破而後立,鳳凰涅槃!


    蘇奕有一種強烈的預感,當自己徹底恢複過來時,在仙王層次的道途必將邁入空前極盡的大圓滿地步!


    到那時,距離證


    道太境,也無非隻差一個契機!


    而在前不久,蘇奕還曾定下目標,要在成神之路出現之前,將修為徹底臻至太玄階。


    眼下這一場在浴血戰鬥中磨礪出的蛻變,無疑意味著,他距離太境已更進一步了!


    這就是蘇奕的打算。


    要想在三五年內,讓修為連續突破,並且大道根基錘煉到毫無破綻的地步,唯有一個辦法——


    傾盡全力去謀奪提升修為的造化!


    除此,別無他法。


    時間點滴流逝。


    凜風立在覆天舟上,久久沉默,似是在思忖什麽。


    因果書則飛掠而起,繞著覆天舟不斷旋轉,其中一張書頁上浮現出一行行字跡:


    “舟老八,你倒是迴應我一下,怎麽變啞巴了?”


    “咱們可很久很久都沒見麵了,你就不想和我聊聊?”


    眼見覆天舟無動於衷,因果書似乎很沮喪,書頁上浮現一句話:“唉,時光無情,最是易變故人心呐!”


    而後,它就迴到了蘇奕身旁,也開始沉默了。


    也不知多久,凜風忽地道:“那……你什麽時候可以覺醒前世的一切,變迴我所熟悉的師尊?”


    蘇奕淡然道:“你覺得,我融合了前世的記憶後,還會是你所熟悉的師尊麽?”


    凜風一怔,旋即如遭雷擊,失魂落魄。


    蘇奕歎道:“說句殘酷的話,我的前世是你師尊,你難道還不清楚這意味著什麽?”


    “師尊他……他……”凜風渾身都顫抖起來,神色不斷變幻,似不能接受這樣的事實。


    蘇奕沒有再說。


    李浮遊哪怕再厲害,再神秘,再超然,可……也已經死了!


    否則,焉可能會有接下來的每一次轉世?


    猛地,凜風深唿吸一口氣,道:“可我不信!!”


    蘇奕挑眉道:“感情用事可不好。”


    凜風眼眸盯著蘇奕,“我隻問你,何時能覺醒我師尊的一切?”


    蘇奕搖頭:“不清楚,覺醒前世道業,也是需要契機的,或許和修為突破有關,或許和一些前世的事情有關,一切都很難說。”


    “契機……契機……”


    凜風喃喃,苦苦思忖。


    而後,他似想起什麽,眼眸發亮,激動道:“你敢不敢去靈墟山?”


    蘇奕不解道:“什麽叫敢不敢?”


    凜風深唿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冷靜,解釋道:“早在太荒末期,靈墟山遭受到天荒神尊的打擊,破壞嚴重。”


    “除此,之前我也跟你說過,天荒神尊在那裏留下了一座牢獄,關押著那些為他效命的走狗。”


    “那裏覆蓋著天荒神尊所留的‘寂滅規則’力量,早已變成一處兇險無比的禁地。”


    說到最後,他眼神變得黯然,“不瞞你說,那寂滅規則無比禁忌,就連我也不敢冒然進入,否則,覆天舟都保不住我這一道魂體。”


    靈墟山,本是他的師門祖庭,一如家園。


    可因為一場變故,在這過往漫長歲月中,卻無法再迴去看一眼,這滋味,讓凜風每次想起都倍感憤懣和悵然。


    而蘇奕,此刻終於明白凜風的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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