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琉麵如土色。


    她眼神惘然,放眼四顧,盡是凋零破敗的景象。


    地上,血流成河。


    在今天之前,她還是天恆界第一道統六欲魔宗的掌教,權柄滔天。


    她躊躇滿誌,布設天羅地網,自忖此次隻要蘇奕敢來,定可將其徹底斬殺!


    可現在,這一切全都已化作烏有!


    這蘇奕,究竟是誰?


    雪琉感到前所未有的困惑。


    她不懂。


    打破腦袋也想不明白。


    明明一個從不曾前來魔之紀元的角色,可身邊卻有多位仙道人物效命,自始至終,以碾壓之勢將自己的布局全都碾碎!


    蘇奕抬眼看了看天穹,而後才看向雪琉,道:“當初,沈牧因你而死,現在,該你了。”


    說著,他對水禾道:“她若體麵,就讓她體麵,她若不體麵,你幫她體麵。”


    水禾笑容甜美道:“明白!”


    而蘇奕則帶著烏蒙、黑蟾、白拓一起,徑自朝遠處掠去。


    自始至終,再沒有看雪琉一眼。


    ……


    “體麵?”


    雪琉嬌軀微微顫抖,她明白這是什麽意思。


    “臨死前,我能否請教閣下一聲,你口中這位尊上,究竟……是何方神聖?”


    雪琉抬眼看向水禾。


    水禾想了想,眸子中湧起近乎於狂熱的敬慕之意,油然感慨道:“我家尊上,天不可摧之,道不可阻之,仙不可犯之!”


    雪琉滿臉的困惑。


    水禾搖了搖頭:“你的層次太低,說了你也不懂,現在,該你做決斷了。想體麵,就自己上路。”


    雪琉默然。


    這一刻,她忽地想起一件事,“師叔呢,為何他自始至終都不肯前來相助?”


    噗!


    雪琉咽喉一痛,頭顱拋空而起。


    那神色間,寫滿了愕然。


    水禾擺了擺手,笑容甜美道:“我是個急性子,等不得你做決斷,就親手送你上路啦~”


    雪琉的頭顱滾落在地,無頭軀體隨之躺倒在血泊之中。


    下一刻,漫天銀色雷霆轟然垂落,一舉將這千漩神山主峰轟碎,化作齏粉消失。


    而水禾的身影則化作一道銀色雷霆,破空而去。


    至此,千漩神山傾塌為廢墟,天恆界第一道統六欲魔宗,就此煙消雲散!


    ……


    一片霧靄彌漫的荒蕪地帶。


    頭戴黑色圓帽,身影枯瘦的裁縫盤膝而坐。


    在他身前,浮現著一塊骨鏡。


    骨鏡內映現出一幕幕發生在千漩神山上的景象。


    “那些老東西,竟……都還活著!?”


    裁縫眉頭皺起,滿臉的驚疑,內心掀起驚濤駭浪。


    若他沒認錯。


    那亦步亦趨跟隨在蘇奕身邊的老仆,便是萬域魔庭開派祖師烏蒙,一個早在數十萬年前就已踏足仙道的恐怖存在!


    那衣著寒酸,須發潦草的老人,則疑似是“黑蟾王”,一個令天下魔道人物聞風喪膽的絕世老魔。


    那自稱白拓的白袍男子,則極可能是“化星魔君”!一個極端恐怖的先天魔靈。


    而那有著一頭銀色長發的水禾……


    裁縫卻一時想不起對方是誰。


    但毋庸置疑,這也是一個不弱於化星魔君


    、黑蟾王等人的恐怖角色。


    “觀主分明是第一次前來魔之紀元,可卻能夠號令這些老家夥效命……這其中定然藏有大玄機!”


    裁縫神色陰晴不定,他意識到不對勁,心神不安。


    這一場針對蘇奕的殺局,也有他在暗中謀劃。


    可直至現在,裁縫才意識到,自己錯了!


    如今的觀主,早已不是自己所熟悉的那個觀主,身上不止執掌輪迴力量,更藏有大秘密!


    猛地,裁縫臉色頓變。


    骨鏡中映現的一幕畫麵中,傳出蘇奕說給雪琉的話:


    “你想多了,今日我真正要殺的,是你師叔,你隻不過是個順手捎帶的角色。”


    “這該死的觀主!”


    裁縫咬牙,眸子中盡是洶湧的恨意。


    他的大道分身,很久以前就橫跨時空長河,進入那星空深處。


    過往那漫長歲月中,他的大道分身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將在星空深處的經曆化作烙印,以秘法傳迴來。


    正因如此,裁縫才能獲悉和觀主有關的一切。


    可就在前不久的時候,他接到大道分身的消息,言稱將會和觀主攤牌,一決成敗。


    若成功,必會第一時間傳迴消息。


    若沒有傳迴消息,則意味著失敗。


    結果,直至如今,裁縫也沒有收到大道分身的消息。


    這讓他哪會不明白,自己的大道分身已經徹底敗了?


    “不行,不能再留在此地,必須盡早離開!”


    裁縫收起骨鏡,長身而起,轉身而去。


    唰!


    他身影若一抹虛無的灰色光影,幾個唿吸間而已,就已離開這片天地,朝遠處掠去。


    半刻鍾後。


    裁縫忽地頓足。


    遠處天地間,出現一個身影魁梧高大的巨漢,宛如一尊遠古蠻神般,肩抗一柄血色戰矛。


    在他周身,更縈繞著一道道刺目的青色仙光。


    一位仙道人物!


    裁縫倒吸涼氣,轉身就逃。


    可僅僅片刻,他就又頓足,臉色都變得難看起來。


    因為在前方,又出現一個人。


    那是一個黑袍中年,背負一口三尺金棺,正笑眯眯地立在那,眼神玩味。


    在黑袍中年背後,有漩渦般的金色仙光蒸騰,衍化為森羅煉獄般的恐怖景象。


    而在後方,天地震動,山河亂顫,那肩抗血色戰矛的巨漢,已大步而來。


    前後夾擊!


    “別怕,在滅殺你之前,我家尊上想先跟你談談。”


    黑袍中年笑眯眯開口,那眼神猶如盯著一頭任憑宰割的獵物。


    裁縫臉色陰晴不定。


    兩位仙道人物,一前一後,各自的氣機牢牢將他整個人鎖定!


    “你們……是如何找到我的?”


    裁縫皺眉道。


    他很快就冷靜下來,沒有輕舉妄動。


    黑袍中年笑著搖頭:“秘密。”


    裁縫長歎一聲,道:“秘密?我大概已猜出來了。你們手中,定然掌控著我的一個大道分身!”


    頓了頓,他繼續道:“不過,讓我不解的是,各位皆是魔之紀元的老人,早在很久以前便已震爍天下,為何……卻要給一個來自星空深處的羽化境年輕人效命?”


    黑袍中年笑道:“無可奉告。”


    “羽化境?”


    遠處那魁梧巨漢則吭哧吭哧笑起來,似聽到一個天大的笑話。


    裁縫頓時就沉默了。


    他看出來了,這兩位根本就不會迴答任何問題。


    沒多久,在那極遠處天邊,一頭巨大的血色魔烏破空而來。


    蘇奕、白拓、黑蟾等人皆立足在那血色魔烏之上。


    眨眼間而已,就已來到場中。


    “老裁縫,好久不見了。”


    蘇奕負手於背,朝這邊走來。


    血色魔烏倏爾一變,化作烏蒙,和白拓、黑蟾一起,似眾星拱月般追隨在蘇奕身後。


    也襯得蘇奕如若主宰出行!


    裁縫眸光閃動,盯著蘇奕凝視許久,忽地說道:“很久以前,來自仙界的血霄帝君,曾率領一眾仙道大能進入魔之紀元,為的是尋找一個名叫王夜的人,莫非……就是你的前世?”


    蘇奕一怔,點頭道:“不錯。”


    裁縫神色複雜,歎息道:“怪不得,這一次……六欲魔宗敗得不冤。”


    如今的觀主,的確已和以前不一樣!


    他既是沈牧,更是王夜!


    一個讓仙道帝君都在找尋的恐怖存在,才剛抵達魔之紀元,就能召集一眾仙道強者為其效命!


    與之相比,哪怕六欲魔宗身為天恆界第一道統,也完全不夠看的。


    “你呢,在過往歲月中一直在為誰效命?”


    蘇奕拎出一壺酒,隨口問道。


    “想知道?”


    裁縫眼神閃爍。


    “當然。”


    蘇奕坦然點頭。


    交談時,烏蒙等人皆立在遠處,一身氣機覆蓋這片天地,哪怕就是仙道人物來了,也注定插翅難飛。


    可裁縫卻似根本不在意。


    此刻的他,變得從容而平靜,遠不像剛才那般驚慌。


    “我啊。”


    裁縫抬手指向天穹,眼神浮現一絲深沉而晦澀的光澤,“是尊奉神的諭旨,在這世間行走的神使!”


    說到最後,他眉梢間浮現一抹睥睨。


    神使?


    烏蒙等人一怔。


    蘇奕眯了眯眼眸,笑道:“不對。你或許才尊奉神的意誌行事,但……你充其量也就是個如若奴才般的信徒,也就是所謂的……神奴。”


    裁縫軀體不易察覺地僵硬了一下,旋即譏笑道:“你懂什麽叫神使?妄加揣測,何其可笑!”


    蘇奕也忍不住笑了,道:“我不止見過神使,也見過如你這般的神奴,還在那時空長河上,見過真正的神。”


    那曾經從“無疆戰域”橫空時空長河而來的珞瑤,自然也可以稱作是神境人物。


    珞瑤,則稱他為道兄!


    更別提,按照珞瑤的說法,在他的兩個前世中,還曾和諸神廝殺戰鬥。


    眼下,裁縫卻以“神使”自居,譏笑他不懂“神使”為何等存在,就顯得很滑稽了。


    “當真?”


    裁縫皺眉,明顯不信,“神的意誌,貫穿過去、現在、未來,淩駕於紀元長河之上,便是仙道人物,都隻能仰望!”


    “你……確定見過神?”


    他越是這樣,蘇奕就忍不住越想笑。


    以前的老裁縫,算無遺策,智珠在握。


    可現在的他……


    怎麽看怎麽像個蠢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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