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翠仙山。


    莫家的地盤。


    當蘇奕和黎鍾抵達時,莫清愁早已帶著一眾大人物等候在山門外。


    她女扮男裝,眉目清雋,身子綽約,別有一番美麗。


    “蘇道友,我們終於見麵了。”


    莫清愁主動上前,笑著見禮,落落大方。


    蘇奕微微頷首,道:“勞駕在此久等。”


    嚴格意義上而言,身為仙人後裔的莫清愁,的確稱得上是“仙子”,風華絕代,儀態絕俗。


    很快,莫清愁邀請蘇奕一起,前往宗族主殿宴飲。


    席間,莫清愁一一為蘇奕介紹莫家那些大人物。


    蘇奕不喜寒暄,但也沒有表露出厭煩,氣氛還算融洽。


    黎鍾也在席間,陪坐在蘇奕一側。


    他敏銳察覺到,哪怕蘇奕的態度不冷不淡,可莫家這些大人物,竟是一點也不著惱,談笑之間,極有分寸。


    就連對待蘇奕的態度也極為尊敬,渾沒有一點架子。


    這讓黎鍾不禁意外。


    莫氏一族來自仙界,還是仙君世家!


    擱在尋常時候,以在座這些大人物的身份,哪個不是威勢如天,氣派十足?


    隨便打個噴嚏,都能讓許多太古大勢力震三震!


    可現在,他們在對待蘇奕時,一個個簡直像變了人似的,熱情、尊敬、令人如沐春風。


    這一切,讓黎鍾大感反常。


    “這其中,定然另有玄機,否則,僅僅以蘇道友的身份,怕是根本不可能讓莫家那些大人物如此對待。”


    黎鍾暗道。


    蘇奕倒沒感覺什麽,甚至感到有些無趣。


    唯一值得稱道的,或許便是宴席上的酒水了,按莫清愁所言,那是一種名喚“玉壺春”的仙釀,滋味頗為獨特。


    不過,蘇奕同樣察覺到,在座那些莫家大人物對待自己的態度,的確很不一樣。


    他看在眼底,沒有說什麽。


    忽地,大殿外響起一道郎笑聲:“本座聽說,那位執掌輪迴力量的蘇道友,如今正在殿中宴飲,故而不請自來,欲向蘇道友敬三杯酒。”


    伴隨聲音,一個身著明黃長袍,須發飄然的男子大步走了進來。


    頓時,在座大人物紛紛起身見禮。


    “老祖,您怎麽來了?”


    莫清愁也起身,驚訝出聲。


    同一時間,黎鍾飛快傳音給蘇奕,道:“這位是莫遠山,莫家一位舉霞境老古董,輩分極高,修為也極強大,隻差一步就能登臨仙道,過往那些年,一直在閉關。同時,他也是莫仙子的叔祖。”


    蘇奕微微頷首。


    “有貴客駕臨,我怎能不來?”


    莫遠山說著,目光一掃四周,就落在蘇奕身上,“這位想必就是蘇道友吧,果然是年少有為!”


    他徑自拿起一壺酒和一隻酒杯,走上前為蘇奕斟滿,又給自己斟了一杯,笑道:“這一杯,我敬蘇道友,請!”


    說罷,一飲而盡。


    同一時間,莫清愁為蘇奕介紹莫遠山的身份。


    蘇奕沒有推辭,舉杯飲盡。


    緊跟著,莫遠山又連續敬了兩杯酒,顯得極為客氣。


    而後,他這才笑說道:“蘇道友,你可是我們莫家的貴客,今晚可有招待不周的地方?”


    蘇奕搖了搖頭。


    莫


    遠山笑道:“如此最好,別怪莫某說話直接,實在是心癢難耐,趁此機會,想問一下道友,何時出手幫我族上下解除身上的詛咒?”


    此話一出,在座眾人齊齊一怔,原本熱鬧的氣氛也沉悶不少。


    誰都沒想到,莫遠山會忽然提出這樣的問題!


    蘇奕拿起一杯酒,一飲而盡,這才說道:“承蒙各位盛情款待,過往那段時間,莫清愁姑娘的善舉,我也都看在眼底,這樣吧,等我和洪飛官對決之後,定會出手,為諸位化解身上的詛咒。”


    原本,他前來做客,受到如此隆重對待,倒也不介意幫莫清愁等人這個忙。


    可莫遠山那番話,卻讓蘇奕心中頗有些不喜。


    “對決之後?”


    莫遠山皺了皺眉,笑道,“蘇道友莫非是對我莫家的招待有不滿的地方?”


    蘇奕道:“何出此言?”


    眾人皆察覺到,氣氛有些不對勁。


    莫清愁第一時間走過來,道:“老祖……”


    不等說完,莫遠山已揮手打斷,道:“你且退下,我隻是和蘇道友聊天而已,無須緊張。”


    說著,他目光重新看向蘇奕,笑道:“道友別怪我說話太直,這一次,我莫家出麵作保,才促成了你和洪飛官對決的事情,沒有功勞,也算得上有苦勞吧?”


    蘇奕終於不耐了,再懶得理會其他,淡淡道:“聽清楚了,提出讓你們莫家作保的是洪飛官,而不是我蘇某人。”


    莫遠山眉頭皺起,臉上笑容變淡。


    大殿的氣氛,已變得壓抑起來。


    莫清愁深唿吸一口氣,道:“老祖,正如蘇道友所言,是洪飛官主動提出,而非蘇道友所求。另外……”


    莫遠山臉上一沉,不悅道:“清愁,我在和蘇道友聊天!”


    莫清愁語塞,玉容明滅不定。


    在座其他大人物麵麵相覷,噤若寒蟬。


    莫遠山的輩分擺在那,根本不是隨便誰敢拂逆。


    蘇奕笑起來,道:“你還想說什麽,不妨直言。”


    這裏是莫家的地盤不假,可若豁出去,他根本不在乎。


    “好,蘇道友快人快語,我便直說了。”


    莫遠山道,“四天後,萬一你在和洪飛官的對決中落敗,又何談幫我莫家這個忙?”


    不等蘇奕開口,莫遠山已繼續道:“更別提,到了對決那天,局勢複雜,暗流湧動,便是我莫家,都不敢妄言能真正保住你,這等情況下,道友又如何應對?”


    一字字一句句,咄咄逼人。


    大殿氣氛死寂,鴉雀無聲,燈影映照在眾人臉龐上,讓他們的神色也變得明滅不定。


    黎鍾內心都緊繃起來。


    蘇奕卻似渾然不覺,拿起酒壺給自己斟了一杯,道:“說完了?”


    莫遠山歎息道:“我的話或許太直白,道友別往心裏去,歸根到底,隻是想趁此機會,勞駕道友出手,能盡早幫我莫家上下打碎身上詛咒,絕沒有任何惡意。”


    說著,他目光一掃大殿眾人,“我相信,這也是在座所有人的想法。”


    眾人皆默然。


    反駁也不是,承認也不是,神色都頗為尷尬,渾身都很不自在。


    蘇奕將杯中酒飲盡,目光看向莫清愁,道:“你也如此認為?”


    莫清愁嬌軀微顫,玉容變幻。


    她深唿吸


    一口氣,正要說什麽。


    莫遠山已哂笑道:“她一個小輩,又豈能代表莫家上下所有人?蘇道友隻需迴答我的問題便可。”


    莫清愁俏臉張紅,明顯被氣到了。


    蘇奕見此,目光直視莫遠山,道:“那你聽好了,從一開始,我便不欠你們莫家什麽,也根本不曾提出要你們莫家予我庇護!”


    話說到這,莫遠山眉梢皺起,臉色都微微有些難看起來。


    蘇奕根本不在乎,自顧自道:“記住,我幫你們是情分,不幫是本分,再敢挾恩自重,對我指手畫腳,別怪我不客氣!”


    說罷,他長身而起,轉身就走。


    他已沒興致再留下來。


    “站住!”


    莫遠山震怒,臉色徹底陰沉下來。


    大殿氣氛至此變得壓抑無比,所有人都慌忙起身。


    而莫清愁似豁出去般,徑自上前,認真說道:“蘇道友,還請留步,容我一言。”


    說著,她已扭頭看向莫遠山,眼神都變得冷厲起來,道:“老祖,你今晚太過分了!”


    “你說我……過分?”


    莫遠山瞪大眼睛,似難以置信。


    大殿眾人側目,都不禁吃驚。


    莫清愁此刻顯露出的強勢態度,也讓他們都感到意外。


    “不止是過分,並且你還壞了蘇道友的興致,毀了我們宗族上下為此付出的心血!”


    莫清愁語氣冰冷,透著慍怒,“今晚,你必須向蘇道友賠禮道歉!”


    莫遠山怒極而笑,指著自己鼻子,“清愁丫頭,你是說讓叔祖我去道歉?!”


    誰都看出,莫遠山徹底震怒。


    這讓蘇奕都不禁都看了莫清愁一眼。


    “不錯!”


    莫清愁寸步不讓,一字一頓道,“並且,必須認認真真、誠誠懇懇地道歉,否則,別說蘇道友不原諒你,我和宗族上下所有人,都不會原諒你!”


    莫遠山須發怒張,禁不住仰天大笑,“丫頭,你一個小輩,以下犯上,目無尊長,還妄言代表全族所有人讓我道歉?簡直就是瘋了!誰給你的勇氣敢這般跟我說話?”


    “我。”


    一道充斥著威嚴的淡漠聲音,忽地在大殿中響起。


    一個字而已,卻似九天驚雷,轟然響徹在座每個莫家大人物心頭,讓所有人渾身一顫。


    莫遠山更是如遭雷擊,臉色頓變,失聲道:“伯祖?”


    而此時,莫清愁明顯如釋重負。


    似乎,那一道聲音的響起,讓她找到了主心骨!


    “去給蘇道友跪下。”


    那一道聲音再次響起,語氣淡漠,透著莫大的威壓。


    全場死寂,眾人皆頭皮發麻,震驚得心神顫栗,似都沒想到,那道聲音,竟會直接讓莫遠山下跪!


    “伯祖,我……”


    莫遠山麵頰漲紅,神色明顯慌亂,張嘴欲言。


    “不想死,就給我跪下!”


    那一道聲音暴喝。


    一句話,似轟碎莫遠山內心最後一線僥幸,整個人都懵了。


    而後,在大殿眾人目光注視下,莫遠山渾身顫抖,麵如土色,似再也撐不住般,膝蓋緩緩彎曲,朝蘇奕的方向一點點跪了下去。


    大殿死寂,滿座皆驚。


    蘇奕冷眼旁觀,一言未發。


    無聲勝有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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