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上,蝶女死了,我們駐紮在神都星界的核心影子人物,都已逝去。”


    那幽暗的世界中,老仆低聲開口。


    裁縫喜歡飲茶,一向不喜飲酒。


    可此時,他卻拿出一壺酒,默默喝了一口。


    那蒼老的麵容上,浮現出一抹難掩的傷感。


    蝶女是由他一手帶大,就如他的女兒般。


    原本,他已準備了足夠的修行資源,為蝶女鋪了一條直指羽化境的通天大道。


    可如今……


    再用不上了!


    許久,裁縫深唿吸一口氣,眸子中泛起幽冷可怖的光澤,“一命抵一命,空照和尚,自此以後,我不欠你了!”


    “主上,請您節哀。”


    老仆勸慰道。


    裁縫神色已恢複古井不波,道:“人都會死,我早已看淡,自不會讓蝶女的逝去而影響我的心智。”


    頓了頓,他說道:“傳令下去,自今日起,一切力量蟄伏於暗中,且讓觀主再蹦躂一段時間!”


    “三個月後,我必為觀主親自入殮,修墓立碑!”


    ……


    晚霞如火。


    蘇奕孑然一人,行走在一座繁華如水的城池中。


    街巷上行人如織摩肩接踵,那熙熙攘攘的熱鬧景象,讓蘇奕也不由一陣恍惚。


    他已很久不曾真正清閑下來,一個人獨處了。


    一座茶肆中,說書人正口若懸河的講一個誌怪故事,贏得滿堂喝彩。


    讓蘇奕啼笑皆非的是,故事的主角,竟是觀主。


    他佇足在茶館外津津有味的聆聽了一陣,就轉身而去,找了個偏僻清靜的酒樓,吃了一頓當地的特色佳肴。


    什麽也不想,什麽也不做,就那般閑散地享受著獨處的清閑。


    “偷得浮生半日閑,人我兩忘紅塵間。”


    “有時候,也該讓自己徹底放鬆一下,暫緩腳步,沉澱心境,以此梳理和審視自己的道途。”


    從酒樓走出,蘇奕負手於背,漫無目的的行走在街巷上。


    買了一些酒,賣了一些用不上的寶物。


    遇到有趣的小玩意,順手就買一些,見到來自天南海北的特產和美味,就品嚐一下,優哉遊哉。


    直至暮色褪去,夜幕將臨時,蘇奕離開了這座城池,啟程前往“煙州”。


    號稱神都界第一煉器聖地的“神工坊”,就位於煙州。


    蘇奕這次前往,是打算借神工坊的混沌神物“萬妙爐”和“九清道火”,把玄黃造化藤徹底煉入人間劍。


    劍修,專注一劍間。


    無論人間劍,還是玄黃造化藤,皆是可遇不可求的混沌神物。


    但,對於蘇奕而言,一把劍足矣。


    夜空湛然,群星點綴其上,忽明忽滅。


    蘇奕乘風遨遊山河之間,衣袍飄曳,看似閑庭信步,實則一步邁出便是千丈之地。


    這不是在趕路,故而蘇奕並不著急。


    心無繁雜萬般意,披星戴月自逍遙。


    錚!


    一縷琴音響徹,若鬆濤陣陣,似流泉淙淙,在這如墨夜色中響徹。


    蘇奕悄然止步。


    遠處一座山崖之巔,星光如幻,霧靄嫋娜。


    一個身著赤色寬袖長袍的


    男子席地而坐,膝前橫陳一把古琴,正自悠然撫琴。


    琴聲清越充盈著一股歡愉喜樂之意。


    附近山河間,草木搖曳清風徐徐,萬象生趣盎然,還有一群靈雀在琴聲中翩躚起舞,靈動活潑。


    蘇奕眉頭微挑,道:“見到我,就這般高興?”


    他聽出琴聲中透出的歡快之意。


    赤色長袍男子笑起來,雙手虛按琴弦,頓時天地間的琴音嫋嫋消弭。


    “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


    赤色長袍男子拿出一個琴匣,將古琴放在其中,這才長身而起。


    他目光遙遙看著端立在雲層中的蘇奕,笑道,“如此良宵美景,你我有緣相會於曠野山河之間,蘇道友若不介意,可願與我對酌一二?”


    男子身影頎長,豐神俊朗,飄逸絕俗,直似不染塵埃的仙人般。


    蘇奕目光一掃四周,道:“於我眼中,此地殺機盈野萬象肅殺,一草一木皆如煉獄。”


    說著,他拔劍一斬。


    轟!


    天地翻覆山河萬象如泡影幻滅。


    再看四方,赫然是一片寸草不生的荒涼破敗之地。


    遠處,赤色長袍男子立足一座光禿禿的山丘之巔,黑色長發披散,手中多了一把傘。


    這把傘烏黑如墨,傘麵渾圓,傘骨鐫刻著神秘的道紋,流淌著一縷縷奇異晦澀的烏光。


    男子赤袍如血,卻撐著一把漆黑的傘,立在天穹下,讓他那超然出塵的氣息,平添一份神秘詭異。


    “了不得,我行走世間至今,蘇道友是第一個不曾受到‘天影幻仙陣’影響的人。”


    赤袍男子讚歎。


    蘇奕輕撫人間劍,隨口道:“如此深夜,無風無雨,為何要打一把傘?”


    赤袍男子微微一笑,道:“蘇道友也看出這把傘很特別?那我就自賣自誇一番,此傘名喚‘遮天’,是一件真正的仙寶,撐開之後,便可幫我遮住這片天地間的周虛規則。”


    遮天傘!


    仙寶!


    蘇奕挑了挑眉,道:“這麽說,隻需打掉你手中的傘,你就會遭殃?”


    赤袍男子眼眸眯了眯,笑道:“的確如此,不過,我希望蘇道友最好不要這麽做。”


    說著,他拿出一個青皮葫蘆,彌漫銀色仙光,道:“這是真正的仙釀,由仙人親自釀製,要不要嚐一嚐?”


    蘇奕揉了揉眉宇,道:“我不喜和陌生人廢話,說出你的姓名來曆意圖,莫要再囉嗦。”


    赤袍男子拿起葫蘆暢飲了一口,道:“我名符東離,來自仙界,按當世人的說法,我便是仙之後裔。”


    “早在太古時期,前來人間界避難,不曾想卻遭遇一場所料不及的末法浩劫,就此淪為逝靈。”


    說到這,他喟然一歎,“也是前些年的時候,我才從沉寂中醒來,再看著天下,早已換了人間,物是人非。”


    蘇奕心中不由訝然。


    最初見到這赤袍男子時,他就察覺對方氣息特殊,可用深不可測來形容。


    在得知對方手中那般遮天傘的玄機後,讓他瞬間斷定,這是一個實力遠超神嬰境水準的逝靈!


    可他還是沒想到,對方竟和紅雲真人一樣,是仙之後裔!


    “你找我也是為了輪迴?”


    蘇奕道。


    自稱符東離的赤袍男子搖了搖頭,道:“是,也不是。”


    “此話怎講?”


    蘇奕道。


    符東離眸光平和,坦然道:“我聽說了和你有關的一些事情,此來隻有一個目的,希望和你結個善緣。”


    蘇奕道:“善緣?”


    “不錯。”


    符東離認真迴應,“我來自仙界,背後站著一方頂級仙道勢力,隻要道友割愛,將輪迴奧義交出,我可以保證,以後重返仙界時,必會帶著道友一起前往!”


    說著,他笑了笑,“一步登仙,擱在太古時期都是可遇不可求的無上機緣,相信道友應該也清楚,我這份誠意有多大。”


    一步登仙!


    這對當世任何修士而言,的確是夢寐以求的事情。


    可蘇奕卻不為所動,神色淡然道:“我求的是扶搖而上的道途,而非一個前往仙界的機會。”


    符東離怔了怔,明顯有些意外,想了想,道:“我手中尚有羽化級傳承九種,每一種皆是最頂級的至強道藏,說句大言不慚的話,這九種傳承就是擱在仙界,也屬於第一流的道藏。”


    頓了頓,他說道:“除了這些傳承,若道友需要寶物,我手中有仙寶,需要丹藥,我手中有仙藥……總之,我既然願意和道友結善緣,自然會讓道友感受到我的誠意。”


    蘇奕都不由驚訝,這難道是個富可敵國的仙二代?


    否則,為何會這般財大氣粗?


    “道友意下如何?”


    符東離笑問道。


    他手握黑傘,赤袍飄曳,風度卓然。


    換做當世其他人,怕是早已被這份送上門的“仙緣”砸暈了。


    可蘇奕想都沒想,便搖頭拒絕:“沒興趣。”


    符東離眉頭一怔,溫聲道:“莫非是誠意不夠?那道友盡可以提出來,隻要我能滿足的,斷不會吝嗇。”


    蘇奕認真說道:“你若真有誠意,最好現在就離開。”


    符東離摸了摸鼻子,輕歎道:“是不是我太好說話了,以至於讓道友認為,我是在……求你?”


    他抬眼看著蘇奕,神色已變得冷淡,身上多出一股無形的懾人威勢。


    他明顯已有些不耐,或者說是震怒,渾身那儒雅溫和的風度都不見了。


    “何謂善緣?善在前,緣在後。”


    蘇奕笑起來,道:“可你看起來卻是來者不善,還妄談什麽緣分。”


    “真的不給麵子?”


    符東離臉色愈發冷淡。


    若擱在太古時期,以他的身份和地位,根本無須這般大費周章,隻需一個命令,便可生殺予奪!


    而今,他也清楚今非昔比,自己淪為逝靈,故而不願大動幹戈,打算以誠待人,換取所有。


    可不曾想,對方竟一點麵子都不給!


    蘇奕淡淡說道:“你就是跪下來求我,也不行。”


    符東離沉默片刻,自嘲道:“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到最後,白白浪費我一腔善意!”


    說到最後,聲音中已帶上一抹冰冷的殺機。


    天地驟然壓抑,群星暗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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