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聲音,蘇奕笑了笑。


    早在之前見到這魔犼族的“老祖”所顯化出的意誌法相時,蘇奕就認出了對方的身份。


    這老妖怪名喚費崆峒,號“冥海靈尊”,玄幽境中期修為,並非是在亙古時期被鎮壓,而是在五萬年前時,被崔家一位先祖親手囚禁於此。


    事實上,如今被鎮壓在天鼎山下的那幾個老妖怪,最古老的一個大概被鎮壓了九萬年。


    被鎮壓時間最短的,僅僅隻有四萬多年。


    至於在亙古時期被鎮壓在此的那些更古老的角色,早就在歲月長河的磨蝕之下灰飛煙滅。


    畢竟,被鎮壓的情況下,修為被禁,日夜遭受禁陣力量的熬煉,隨著歲月流逝,注定將一步步走向死亡。


    縱使是皇道路上的頂尖人物,也扛不住這般折磨。


    簡而言之,皇者,並非永恆不滅!


    “為何不語,難道……出變故了?”


    洞口深處,再度傳出費崆峒那沙啞的聲音。


    緊跟著,一道清朗如鍾磬的笑聲響起,“人生最痛苦之事,莫過於才剛看到希望,就又跌入絕望深淵,費老弟,你說呢?”


    這聲音中氣十足,透著一絲調侃的味道。


    而後,一個女子的聲音響起:“他媽的,煩死了,每次一聽到你這‘老東西’說話,老娘就惡心得要死!!”


    這聲音甜潤柔媚,可卻透著暴躁抓狂的味道。


    “朝聞道,夕死可矣,可歎我苦苦求道八萬載,卻對我所向往之道求而不得,死而不能,何其悲哉?”


    那清朗聲音喟歎。


    “老娘可真恨不得把你生吞活剝了!”


    那柔媚聲音殺意十足。


    那清朗聲音卻一點不惱,笑嗬嗬道:“唔,天璣妹妹連生氣都這般好看。”


    這深不見底的洞府之下,此刻竟是顯得頗為嘈雜。


    蘇奕一邊飲酒,一邊聽著這些聲音,也不說話,顯得很有耐心。


    “閉嘴!”


    一道幹癟生硬的聲音忽地響起。


    頓時,洞口深處一片寂靜,那柔媚的聲音和清朗的聲音皆消失了。


    聽到這,蘇奕眼眸閃動,這老東西,果然還活著。


    “敢問外邊的,是崔家哪位道友?”


    那幹癟生硬的聲音從洞口深處響起。


    這個洞口下方直通天鼎山地底之下,足有萬丈深,且其中覆蓋著禁製力量。


    可這一道幹癟聲音傳出時,卻直似一道悶雷般,轟然響徹天地間,激蕩十方風雲。


    天鼎山不遠處的崔長安不由抬頭望去,眉梢間浮現一抹凝重,“九萬年了,那老東西竟然還活著……”


    費長亭都被這一道聲音驚到。


    雖然隻是一道聲音,可那其中蘊含的威勢,卻驚天動地,震懾人心!


    蘇奕負手於背,佇足在洞口一側,眼神深邃,俯視下方,道:“老爬蟲,好久不見。”


    輕飄飄一句話,卻似石破天驚。


    那幹癟生硬的聲音猛地叫道:“你……你是……蘇老怪!?”


    蘇老怪!


    洞口深處,傳出一陣嘈雜驚叫,無疑,其他幾個老妖怪也被驚到了。


    蘇老怪?


    費長亭則有些懵,那明明是個十多歲的靈相境少年,怎可能是老怪物?


    就見蘇奕道:“我這次前來,想請你們幫個忙。”


    “閣下連身份都不透露,就直言要我等幫忙,是否太莫名其妙了?”


    那幹癟生硬的聲音響起。


    “就是,你究竟是誰?”


    那柔媚甜潤的聲音問道。


    “我隻希望……最好不是蘇老怪……”


    那清朗聲音語氣低沉,驚疑不定。


    費崆峒則冷冷道:“不可能是蘇老怪,我之前見到過此子,隻不過是個靈相境少年罷了,無非是能夠借用此地的周天誅邪陣罷了,各位可千萬別上當!”


    這時候,就連費長亭都聽出,那被鎮壓在天鼎山底部的幾個老妖怪,對所謂的“蘇老怪”充滿了深深的忌憚。


    “蘇老怪……蘇……等等!難道說,老祖他們之前懷疑,那蘇奕是……玄鈞劍主!?”


    費長亭想到這,不禁呆滯在那。


    可能嗎?


    就見蘇奕置若罔聞般,自顧自道:“今日之事,沒有商量的餘地,不管你們願意與否,這個忙,你們都得幫。”


    平淡的話語,透著不容違逆的味道。


    這讓洞口深處那幾個老妖怪一陣沉默。


    旋即,費崆峒的冷笑聲響起:“就是崔龍象老兒在此,也斷不敢說出如此狂妄之語!你一個靈相境角色,算什麽東西,也敢……”


    話沒說完,就見蘇奕探手朝洞口深處隔空一抓。


    轟!


    整座天鼎山猛地巨震,無數禁製力量洶湧轟鳴。


    “該死——!”


    費崆峒驚怒的大叫響起。


    而後,一道身影被無數密集的血色神鏈捆縛,像個粽子似的掠出來,噗通一聲跌落在蘇奕身前。


    這身影骨瘦嶙峋,身著黑袍,長發披散,臉色蠟白,一對眼窩深深地凹陷下去,直似一具幹屍似的。


    “老祖!”


    費長亭顫聲大叫。


    那被血色神鏈捆縛的黑袍身影,正是魔犼族“冥海靈尊”費崆峒的本體!


    隻不過,此刻卻顯得極為狼狽和不堪。


    “老黑狗,你怎麽還像當初那般,喜歡狺狺狂吠,一點長進都沒有。”


    蘇奕淡淡說道。


    費崆峒霍然抬頭,滿臉猙獰道:“你究竟是誰?”


    蘇奕沒有理會,翻手取出一盞巴掌大小的青銅蓮燈,蓮燈表麵,篆刻著繁密古老的梵文,蓮燈的燈芯,則是一個無麵佛陀跏趺而坐的形象。


    天諭蓮燈!


    小西天“藏葉佛主”親手祭煉的佛寶,據傳,藏葉佛主曾以心頭血為墨,在此寶內銘刻三千部梵文寶經,讓此寶充盈著無量偉力,可驅邪殺魔,誅滅邪祟,煉化罪愆,破除災厄,神妙莫測。


    “答應幫忙,就主動進入這天諭蓮燈內,待事成之後,我自會放你出來。”


    蘇奕目光看著費崆峒,指了指手中的天諭蓮燈。


    “若我不答應呢?”


    費崆峒滿臉鐵青,眸子中殺機洶湧。


    身為玄幽境中期皇者,哪怕被鎮壓數萬年之久,他那一身威勢,竟是看不出虛弱的跡象。


    氣氛壓抑而沉悶。


    遠處的崔長安、費長亭,洞口深處的那幾個老妖怪,皆屏息凝神,緊張關注。


    蘇奕隨口道:“我幫你答應。”


    聲音剛響起,他以周天誅邪陣的力量催動天諭蓮燈。


    嘩啦~


    一片片青銅花瓣綻放,佛光萬丈,無數繁密的梵文似星辰般在佛光中閃爍明滅,一陣陣宏大的禪音隨之在天地間轟然響起。


    轟!


    被禁陣力量捆縛的費崆峒,根本來不及閃避,就被一片佛光掃中,身影被卷入蓮燈之內,眨眼間消失不見。


    費長亭目眥欲裂大叫:“老祖——!”


    可他卻無力營救,隻能滿腔悲慟地看著這一幕,快要崩潰。


    就是崔長安,都不禁暗自唏噓,蘇伯父還是如當初那般霸道!


    洞口深處,則一片死寂,無人出聲。


    無疑,那幾個老怪物皆意識到發生了什麽。


    “老窮酸,自己出來。”


    蘇奕淡然開口。


    洞口深處,那清朗的聲音發出一聲驚叫,道:“閣下究竟想做什麽?”


    蘇奕懶得廢話,如法炮製,探手一抓,便從洞口下方抓出一道身影。


    這是一個身著破舊儒袍,須發潦草的男子,看起來年輕,眼眸中卻盡是滄桑之意。


    和費崆峒一樣,此人也被重重血色神鏈捆縛,無法動彈。


    他被抓出來之後,眼眸死死盯著蘇奕,似要辨認什麽。


    “還是這副德性。”


    蘇奕也看了看這儒袍男子,搖頭不已。


    “你……你……”


    儒袍男子似意識到什麽,顫聲開口,可還不等說完,整個人就被一片浩蕩佛光掃中,刹那間被囚禁在了天諭蓮燈內。


    蘇奕再次開口:“天璣老妖婆,該你了。”


    “是!”


    這一次,那甜潤柔媚聲音的主人直接答應,顯得無比恭順。


    轟隆!


    天鼎山巨震,禁製力量沸騰般洶湧起來。


    而那洞口深處,則有一道耀眼恐怖的紫光掠出,一路破開重重禁陣,當掠出洞口時,餘勢不減,就要暴衝離去。


    啪!!


    一條粗大的血色神鏈狠狠抽在那一抹紫光上,紫光頓時潰散,一道吃痛的慘叫隨之響起。


    就見紫色光輝崩散中,一道窈窕修長的身影跌落在地,肌膚勝雪,青絲如瀑,哪怕所穿的一襲紫色羽裳已經陳舊破損,依舊難掩她的美麗。


    她模樣看起來就和十五六歲的少女般,眉眼彎彎,容貌精致,楚楚動人,此時遭受鞭撻,娥眉蹙起,紅唇緊咬,盡是痛苦之色,非但不顯得猙獰,反倒給人一種別樣的魅惑。


    蘇奕卻完全沒有憐香惜玉的心思。


    這老妖婆,足有六萬年道行,最初時候,是邪道路上一個魅惑眾生,禍亂天下的角色,被一眾邪修稱作是“天璣妖皇”。


    死在其手中的生靈,罄竹難書。


    “在我麵前還想逃?著實欠打。”


    蘇奕唇泛譏誚之色。


    此時,紫裳女子已經被重重血色神鏈禁錮,她蜷縮在那,臉龐煞白,美眸噙滿淚水,顫聲哀求道:“還請道友手下留情,奴家再也不敢造次了。”


    一副弱小無助的模樣。


    蘇奕卻抬手一點。


    啪!!


    又是一道血色神鏈,狠狠鞭撻在紫裳女子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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