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半響,蘇奕問老瞎子:“你當年鼎盛時,修為在何等境界?”


    老瞎子喟歎道:“隻差一步,便可踏入皇境。可現在看來,別說踏足皇境,此生怕是再無法恢複往昔修為了。”


    “現在,我唯一的執念就是尋覓一個合適的傳人,將我鬼燈挑石棺一脈的薪火傳承下去,可惜……”


    老瞎子無奈道,“這蒼青大陸雖不乏一些天賦特殊之輩,可要尋覓一個能夠承載我們這一脈傳承的好苗子,卻太難了。”


    蘇奕道:“你們這一脈,的確太過特殊。”


    當初在往生池前垂釣的那一百年裏,他曾和抬棺老鬼聊過很多事情,自然清楚,鬼燈挑石棺一脈在挑選傳人時,隻有一個要求——


    身懷“冥脈陰骨”天賦!


    這種天賦,別說是在大荒九州,就是在幽冥之地,也都極為罕見,可遇不可求。


    倒並非是這等天賦有多厲害,而是鬼燈挑石棺一脈的傳承,唯有身懷冥脈陰骨天賦,才能承受和參悟。


    這也是為何抬棺老鬼這一脈的傳人,會那般稀少的原因所在。


    “這蒼青大陸上,在最近數年中,必會迎來一場璀璨大世,到那時,這天下必會湧現許多修道種子,或許便有機會讓你找傳人。”


    蘇奕說道。


    老瞎子點了點頭,咧嘴笑道:“小老早有如此打算,這些年之所以廝混在這小酆都鬼市,也是在幫未來的傳人收集適合修行的寶物和靈材。”


    說到這,他遲疑了一下,道:“小老鬥膽,敢問公子和……那位‘討債人’是什麽關係?”


    “討債人?”


    蘇奕一怔,旋即就明白過來,不由笑了笑,道,“什麽時候你家祖師重現世間了,他自然知道我是誰。”


    老瞎子哪會聽不出,蘇奕不願多說,他很識趣地沒有再問。


    蘇奕想了想,道:“以後,若你需要幫助,盡可以來找我,記住,我叫蘇奕。”


    老瞎子師尊血棺之主五葬的死,以及老瞎子淪落到這般地步,皆和毗摩有關。


    而毗摩之所以這麽做,極可能就是為了打探他前世轉生的事情。


    這讓蘇奕心中震怒之餘,對老瞎子師徒也不免心存一絲愧意。


    畢竟,他們師徒也算是被自己牽累,遭受了無妄之災。


    “蘇奕……”


    老瞎子在心中默念了一遍,旋即恭敬說道,“那小老就先謝過公子了。”


    在他心中,蘇奕儼然已是“討債人”一脈的角色,自然不敢不把蘇奕的話當迴事。


    隻是,蘇奕終究隻是辟穀境修為,並且太過年輕,老瞎子自忖,哪怕自己遇到什麽麻煩,怕也根本指望不了對方真的能幫自己。


    而蘇奕,又哪可能看不出老瞎子的心思?


    他沒有再解釋什麽,拿出一個玉簡,略一思忖,在其中鐫刻了一門秘術。


    而後將玉簡遞給老瞎子,道:“這是佛門一脈的‘凝魂化魄’之法,不過需要搜集一些稀罕的神藥輔助,才能幫你補全所殘損的魂與魄,你且收好,切莫泄露出去,否則必生災禍。”


    老瞎子先是一呆,旋


    即整個人都激動起來,手腳顫抖,失聲道:“凝魂化魄之法?這世上真的還有這等秘傳?!”


    任何生靈,皆有魂魄。


    像人類,便是三魂七魄。


    凡人的神魂若殘碎,必當場殞命。


    而修士的神魂殘碎,雖能苟活下來,但幾乎沒有希望修複過來的可能。


    如今的老瞎子,遭遇過一場大難,隻剩一魂一魄,這也是為何他會說無法再恢複往昔巔峰修為的原因。


    實在是,神魂一旦殘碎,想要修複比登天都難。


    據老瞎子所知,若他那踏入皇境層次的師尊還活著,怕也都對此束手無策。


    可現在,蘇奕卻隨手就拿出了一門凝魂化魄,修複神魂的秘法!!


    這讓老瞎子如何不驚?


    “是真是假,你看看便知。”


    蘇奕不以為然道。


    玉簡中的秘法,名喚“神元枯榮法”,是大荒九州第一佛門聖地“小西天”的鎮派秘傳,專門用以修補和滋生神魂。


    之前,蘇奕之所以讓老瞎子不要泄露此秘法,也是擔心老瞎子以後萬一碰到小西天的佛修,會被追殺……


    老瞎子將玉簡攥在手中,激動道:“小老不用看就知道,蘇公子斷不會在這等事情上欺騙小老。”


    說著,他猛地跪倒在地,叩首道:“公子贈小老妙法,不亞於再造之恩,小老他日,定結草銜環,執鞭墜鐙!”


    蘇奕輕歎道:“這是我應該做的,以後你自會明白,起來吧,我要問的都已問完。”


    剛說到這,庭院外忽地響起一陣叩門聲。


    ……


    正在正廳歇息的淩雲河、元恆等人,也都聽到了叩門聲。


    “難道是小師叔來了?這也太快了吧?”


    清芽眸子發亮,第一時間起身,一陣風似的衝了出去。


    可當打開庭院大門,卻見外邊站著的,並不是她所期待的小師叔聞心照。


    而是一群修士!


    “姑娘,我們又見麵了。”


    為首的是一位白發墨袍老者,笑嗬嗬開口。


    正是陰煞門修士於尚林!


    “原來是你。”


    清芽恍然。


    今日在城隍廟時,此人曾主動上前,邀請他們去見陰煞門涅風聖子,隻不過卻被衝蘇奕拒絕了。


    這時候,淩雲河、元恆他們也已走出。


    當看到於尚林和他身邊那些修士時,淩雲河眉頭不易察覺皺了皺,道:“道友倒是好手段,竟還能找到這裏。”


    於尚林微微一笑,道:“說句大言不慚的話,在這山陰城內,還沒有我們陰煞門找不到的地方。”


    頓了頓,他抱拳道:“各位別誤會,我們此來並無惡意,而是想和諸位身邊的一位朋友做一個交易。”


    說著,他目光一掃淩雲河等人,疑惑道:“敢問那位青袍年輕公子可在?”


    淩雲河他們頓時明白,於尚林等人是來找蘇奕的。


    “我家主人正在待客,你有什麽事,直言便是。”


    元恆沉聲道。


    於尚林眉頭皺起,沉吟道:“能否讓


    我親自見一見你家主人?各位若不放心,我一人前往拜見那位公子也好。”


    淩雲河想了想道:“請進。”


    於尚林頓時笑起來,對身邊那些修士道:“你們且在外等候,記住,莫要以神念窺探院內的事情,免得引起不必要的誤會。”


    那些修士皆點了點頭。


    而後,他一個人進了庭院。


    元恆匆匆前往蘇奕所在的房間進行稟報。


    “陰煞門的人找我做交易?”


    蘇奕不禁意外,略一思忖,起身朝外行去,道,“走,我倒要看看,他想要做什麽買賣。”


    老瞎子和元恆跟隨其後。


    庭院中,當看到蘇奕走出,等候在那的於尚林第一時間迎上去,笑著見禮道:“於某見過公子。”


    此人也是一位聚星境修士,又來自陰煞門,在山陰城中,和在他自家地盤也沒區別。


    可麵對蘇奕時,禮數不可謂不周到,態度不可謂不謙遜客氣。


    蘇奕點了點頭,道:“說說吧,你要做什麽交易?”


    於尚林怔了一下,似沒想到,蘇奕一個辟穀境少年而已,麵對自己時,說話竟如此直接,也不知請自己進入正廳入座,一點禮數都沒有……


    換做其他時候,別說辟穀境修士,便是那些元府境修士,可都入不了自己的眼!


    心中雖如此想,於尚林表麵上卻笑容和煦道:“公子快人快語,那於某便直言了,實不相瞞,我家少主察覺到,公子那養魂葫內,有著一道純淨的靈體……”


    蘇奕剛聽到這,便眉頭一挑,打斷道:“若你是為此而來,便就此打住。”


    淩雲河、元恆他們眉頭也都皺起,這才意識到,這些陰煞門的修士,是為傾綰而來!


    這樣的交易,蘇奕怎可能會答應?


    於尚林卻不知道這些,即便被蘇奕拒絕,他兀自不以為然,笑嗬嗬道:


    “這麽說吧,隻要公子割愛,無論公子有什麽要求,盡可以提出來,隻要我陰煞門能辦到的,保證不會皺一下眉!”


    他說的豪氣十足,擲地有聲。


    蘇奕卻無動於衷,都懶得再看此人一眼,揮手道:“元恆,送客。”


    “是!”


    元恆當即上前,道,“這位朋友,該離開了。”


    於尚林臉上的笑容凝固,眉宇間也漸漸浮現出一抹陰沉之色。


    他自認態度已擺的夠謙和和真誠,可卻沒曾想,一個辟穀境少年,卻竟完全不給自己麵子。


    深唿吸一口氣,於尚林目光看向淩雲河,道:“道友,我說了,隻要你們肯割愛,無論什麽條件,我陰煞門能滿足的,統統滿足。你們……真不打算給於某這個麵子?”


    在他看來,蘇奕這般底氣十足,是因為有淩雲河這位聚星境修士撐腰。


    淩雲河麵無表情道:“不給你們陰煞門麵子又如何?難道你還打算強取豪奪不成?”


    於尚林見此,不禁長聲一歎,神色悵然道:“在我等前來時,我家少主便叮囑,交易的時候,一定要客氣一些,能不動手最好,可現在看來……不動手恐怕真的不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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