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僧繼續道:“道友想必也清楚,但凡能離開混沌紀元的,哪個不是踏足生命道途的存在?在各自所在的混沌紀元,皆是至高無上的主宰。”


    “可這個‘斬仙客’就像憑空出現的,起碼在我走過的那些混沌紀元中,都不曾聽說有這麽一號人物。”


    蘇奕挑了挑眉,“你懷疑此人原本就是‘混沌荒野’的修道者?”


    無名僧搖頭;“那混沌荒野上,除了我、陳汐、林尋、斬仙客之外,再無任何生命,那是一個死地,從那片天地的痕跡中也不難推測出,那混沌荒野從不曾誕生過生命,這也就意味著,斬仙客並非來自混沌荒野。”


    蘇奕若有所思,“你難道懷疑……”


    無名僧道:“不錯,我懷疑他來自牢獄之外!”


    交談到這,蘇奕又陸續煉掉兩個混沌道兵,分別是那紫色寶塔、黑白葫蘆。


    這一刻的涅盤劍爐彌散出無法形容的厚重混沌氣。


    這一幕,也被無名僧注意到,忍不住道:“你為涅盤混沌開辟通往混沌外的道途,莫非已決定不會把涅盤混沌煉入自己一身大道中?”


    蘇奕點了點頭。


    這沒什麽好隱瞞的。


    他的生命道途,的確和無名僧所認知的不一樣,無須把涅盤混沌入道。


    所謂的“無根之木、無源之水”,在他身上也根本不適用。


    無名僧見識過蘇奕之前的種種手段,自然也清楚這一點。


    可他還是說道:“混沌之外,乃是如若牢獄般的混沌之墟,即便你能開辟出這樣一條道途,所通往的也隻是一個無法打破的牢獄之地,又有什麽意義?”


    蘇奕反問道:“你修道至今,同樣被困混沌之墟,無法打破牢籠,又有什麽意義?”


    不等無名僧說話,蘇奕道:“你認為隻要補全一身道途,就能打破牢獄而去,而我開辟古仙路,何嚐不是給這天下眾生一個希望?”


    說到這,蘇奕有感而發般,一字一頓道:“修道路上,最重要的,永遠是有希望在!”


    無名僧沉默不語。


    他無法反駁。


    因為在找尋到混沌荒野之前,他的確也已絕望了。


    這世上恐怕也沒人比他更清楚,沒有希望是一樁何等殘忍和煎熬的一件事!


    而此時,涅盤劍爐已經把第五件混沌道兵徹底煉化。


    略一思忖,蘇奕袖袍揮動,天辰混沌隨之浮現。


    無名僧眼眸微眯,欲言又止。


    蘇奕則輕聲道:“這是金蠶的故鄉,為何你卻看起來有些舍不得?”


    無名僧沉默了。


    蘇奕抬手間,天辰混沌已融入涅盤劍爐內。


    隨即,他掌心翻開,定道者那化作一個蛇吞尾圖案的性命本源悄然浮現。


    這一瞬,無名僧不再沉默,道:“道友早識破了?”


    蘇奕道:“狡兔三窟,而你則有三個大道真身,其中之一金蟬,早已被林尋所殺。眼前的你,必是第二個大道真身,至於第三個……”


    說到這,蘇奕笑了笑,“之前我還懷疑,你那第三個大道真身,莫非一直在那混沌荒野中和陳汐、林尋兩位道友對戰。”


    “可後來想了想,則否定了這個推測。”


    他目光看向掌心處的定道者性命本源,“因為我懷疑,你那第三個大道真身,藏在定道者身上。”


    無名僧道:“你是如何發現的?”


    蘇奕道:“定道者是你的棋子,隻差一步就能奪得生命本源,若她成了混沌主宰,對你而言,必是一個不可控的變數。”


    “誠然,以你的實力,要殺她絕非難事,可萬一她拿毀掉生命本源來威脅你呢?”


    頓了頓,蘇奕道,“除此,你也清楚,涅盤混沌的生命本源很特殊,連你也看不透,而這也就意味著存在潛藏的變數。”


    “為保證十拿九穩地掌控定道者,你也隻能親自來掌控定道者的一切。”


    蘇奕說著,目光重新看向無名僧,“當然,這隻是我的推測,直至我在鎮壓定道者之後,曾不止一次查探其性命本源,結果卻一無所獲。”


    說著,他抬手一拋。


    定道者的性命本源就已落入涅盤劍爐內。


    轟!


    光焰翻湧,定道者的性命本源內,從中飛出一隻金蟬!


    那金蟬散發出極端恐怖的威能,可卻先後遭受到兩重打擊。


    先是定道者的性命本源,忽地暴湧出無數絲線,恰似春蠶吐絲般,將金蟬一層層捆縛。


    緊跟著,蘇奕的涅盤劍爐轟鳴,湧現出無匹恐怖的劍威,一舉將那隻金蟬徹底壓製。


    頓時,那隻金蟬再無法動彈。


    蘇奕這才道:“什麽都發現不了,隻能證明一件事,定道者的性命本源,極可能已經被你徹底滲透,否則,以她的道行,斷不可能丟失性命本源中的記憶。”


    無名僧一直在沉默,不曾辯駁。


    蘇奕則自顧自道:“定道者自己也察覺到身上的反常,在和她對談後,我之所以沒有徹底毀掉她的性命本源,就在於當時我還未真正突破,一旦她的性命本源內有變數發生,極可能會打我一個措手不及。”


    “故而,我當時才會告訴定道者,將視其為誘餌,揪出那個幕後真兇。”


    聽到這,無名僧歎了一聲,“原來早在那時,你就已經有所察覺,將計就計,厲害!”


    蘇奕道:“厲害?談不上,因為我當時並不清楚,你那藏在定道者性命本源的大道真身為何不動手。也是現在,才終於明白過來。”


    原因很簡單,正如之前無名僧所言,定道者已被鎮壓,而他無法直接得到涅盤混沌的生命本源。


    隻能等著蘇奕奪得生命本源,再出手鎮壓蘇奕,采取的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策略。


    可也因此,反而成了他落敗的根源。


    無名僧感慨道:“歸根到底,是我小覷了涅盤混沌的本源,也小覷了你所踏足的那條生命道途……”


    聲音低沉,帶著一股蕭索失意的意味。


    無名僧的頭一直被壓製得低垂在那。


    而此時,他仿若徹底放棄般,徹底放棄了掙紮,就那般低頭不語。


    轟隆!


    涅盤劍爐流光溢彩,大道轟震,漸漸地把那天辰混沌、無名僧一具大道真身所化的金蟬徹底熔煉掉。


    定道者的性命本源內,則在此刻忽地傳出定道者的聲音:“多謝道友,如此,我亦可以死個明白!”


    聲音中帶著一絲解脫的意味,還在迴蕩,定道者的性命本源悄然消散融解,不見了。


    蘇奕自然明白,定道者為何謝自己。


    因為她終於知道了抹除記憶的幕後真兇,也動手配合自己,一舉困殺了那隻金蟬!


    可蘇奕心中仍舊不免泛起一絲愧疚。


    一是因為沒能把阿采真正救迴來。


    二是若讓孫禳得知此事,或許不會怪責自己,可孫禳必然會為此傷神。


    可這就是人生無奈之處。


    恩怨糾葛,難解難分,可以分出勝負成敗,但終究不免會留下無奈和遺憾。


    “我……輸了……”


    此時,無名僧忽地喃喃出聲,“若是可以,也請道友給我一個痛快!”


    蘇奕拿出酒壺仰頭喝了一口,“輸了?我可不這麽認為。”


    他目光盯著無名僧,“你的本尊還沒死,不是麽?”


    無名僧微微搖頭,“待你前往混沌荒野,我的本尊怕也不可能是你的對手,這和輸了有何區別?”


    蘇奕笑道:“你啊,就別掩蓋心中的不甘了,何不痛快說出來,你還未放棄?”


    無名僧眼眸悄然眯起來。


    蘇奕道:“之前你跟我談起那個斬仙客,無非是想借刀殺人,因為你清楚,我遲早會前往混沌荒野,遲早會去打破那個牢籠,而斬仙客,就是我能否打破牢籠的一個關鍵人物!”


    無名僧道:“道友多慮了,哪怕沒有我那番話,你遲早也會和斬仙客碰上,不是麽?”


    蘇奕道:“鷸蚌相爭,漁翁得利,你難道敢否認,自己不想坐收漁利?”


    無名僧忽地笑起來,“看來,什麽都已瞞不過道友,也罷,那我便不妨直言,混沌荒野上,我自會和你再一較高下!”


    悄然間,無名僧的身影消散,化作那一抹模糊的血影,隻剩下性命本源,而再沒有任何意識。


    這,未嚐不是一種自我了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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