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清揚親眼目睹警務部長的腳底從地板跳起有五公分高,著實“嚇了一跳”的警務部長嘴巴一張一合卻說不出話來,李晴還不懷好意地向他說道:“部長。”


    “什、什麽事?”


    “你的左肩上飄著一個殺人懸案的被害者幽靈喔。”


    “不要嚇人!”警務部長大吼,聲音幾近歇斯底裏。


    同時,他的吼聲又重疊了另一個聲響,不、不止聲響還發生搖晃,沐清揚想起先前獅子銅像倒塌的狀況,一道惡寒不禁竄過背脊。與先前不同的是,這次震動更為劇烈,而且地點更為接近,許多人站起身不斷麵麵相覷。


    “現在是怎麽了?現在是怎麽了!?”


    警務部長重複著毫無意義的問題,不過得不到任何迴答,控製台其中一個訊號燈閃爍不止,工作人員見狀,額頭開始浮現汗珠。


    “電梯掉下去了,是百貨公司b號電梯,好像是纜繩斷了。”


    “電梯裏有多少人!?”


    李晴與柳媚兒異口同聲問道,原來柳媚兒也來到這裏。


    “目前尚未查明,不過b號電梯最多可搭乘四十人。”


    “電梯掉到哪層樓?”


    “地下三樓,纜繩是不可能自己斷掉的,沐清揚們通過了嚴格的安全標準,營業前也做了完善的檢查……”


    不理會這段微弱的辯解,數人立刻快跑離開。李晴與柳媚兒打前鋒,沐清揚緊跟在後,一同奔向緊急逃生梯,沐清揚這輩子還是頭一次覺得踩在地板的腳步聲聽起來如此不祥。


    電梯裏究竟是什麽情景,也許很多人已經可以想像得到,隻不過當電梯門應聲開啟之際,頓時傳來強烈的血腥味,沐清揚不由自主地捂起口鼻,李晴沒有做出這種軟弱的動作,但她也微微歎了一口氣,嘶啞的聲音滑出端麗的朱唇。


    “……實在是太慘了。”


    這種形容可說是相當保守的說法,電梯的天花板、地板與三塊壁麵全沾滿了紅黑色的液體,地板上沾著相同顏色的物體堆疊在一起。


    “……沒沐清揚們的事了,走吧。”李晴低聲說道。


    “你不調查看看?”


    “少囉嗦!敢不聽我的話,我就把連續殺人懸案的罪名全扣在你頭上,讓你到監獄去!”


    如果是李晴,很有可能這麽做。於是沐清揚默不作聲跟在她身後,柳媚兒隻是瞄了她們一眼,同樣不發一語。


    今晚想必會是漫長的一夜——沐清揚不得不這麽認為。灣岸署應該已經重新整裝待發,也已經聯係上執法局了,然而十分不巧的是,幹部們全部不在,即使在這種狀況下,至少還是會有人命令機動隊采取行動才是。


    迴到一樓,李晴似乎完全恢複了。她走進出入大廳,看看手表,接著發出懊惱的怨歎:“唉呀!‘午夜劇場’已經播完了,不知道四個人當中誰才是地底人?”


    “你要是真的這麽想看的話,隻要到飯店隨便一個房間借部電視來看不就行了?”


    李晴頓時緘默不語,隨即說道:“少胡說了,現在最重要的是克盡偵探的任務才對!”這番話說得一點說服力也沒有,不過沐清揚並不想引發她的反彈,隻迴答一句:“你說的對。”


    接著李晴背靠著大廳的裝飾梁柱。


    “我想聽聽你的意見。”


    “我沒看那出連續劇……如果是今晚的事件……”


    “先別管那些,你覺得犯人究竟是什麽樣的人?隨便你怎麽掰都沒關係。”


    沐清揚仰望玻璃窗外的紅色月亮,直接答道:“應該是以犯罪為樂事的人。”


    “哦……”


    “再不然就是跟海濱都市廣場的經營者有過節的人。”


    “以勒索金錢為目的的恐怖份子可能性如何?”


    李晴提出問題,沐清揚搖搖頭,覺得肩上有種負擔,肌肉十分僵硬。


    “覺得不可能。”


    “理由呢?”


    “如果出現了這類的恐嚇信,長官與總監就不會同時出現在這個地方。”


    “三十五分。”


    “太嚴了。”


    “滿分五十分。”


    “扣分的理由是什麽?”


    沐清揚問道,於是李晴以高跟鞋鞋跟踢了大理石地板一下。


    “如果海濱都市廣場真的收到了恐嚇信,公司方麵很有可能不會通報偵探。”


    “嗯,說的也是。”


    雖然不知道外國是怎麽樣的做法,但是華夏這裏的企業並不會事事尋求警方的協助,負責調查企業犯罪的刑事搜查二課與監視黑道集團的搜查四課,就時常抱怨工商企業不合作的態度。即使董事、監事這類重要成員遭到殺害,大企業甚至會托詞:“已經解決了。”以拒絕警方介入。由此可見,他們暗地所做的事情有多麽不欲為人所知。


    “現在該怎麽辦?電梯的意外就交由柳處長處理,那我們……”


    “當然是去偵詢。”


    “偵詢高沛董事長嗎!”


    “不然你以為找小嘍囉問得出什麽東西來!”


    “您說的是。”


    沐清揚們找到工作人員,秀出偵探的權威,表示想找高沛董事長談談,而高沛也同意了,隻不過附帶條件是:由於事務繁忙,僅能抽出五分鍾的時間;他所指定的地點是在緊鄰出入大廳的業務專用會客室。做完形式上的寒喧之後,高沛開口說道:“在任職副市長期間,我對於灣岸副都心的建設投注了無比的心血。”


    高沛的語氣十分莊嚴,完全不像政府官僚或財經界人士的態度,反而令人聯想到宗教團體。


    企圖使旁人浸淫在近似莊嚴肅穆的氣氛是李晴最不屑的。


    “不過有人質疑那是你一頭蠻幹的結果。”


    “我知道外界有這類的毀謗。”


    高沛以不變應萬變答道。


    “遭到毀謗的感覺一定很差吧。”


    “是啊,畢竟不是什麽好事,不過成大事者難免會遭到凡夫俗子的嫉妒。”


    “關於這一點,沐清揚是心有戚戚焉。”


    李晴表現得相當親匿,藉以試探高沛的態度。高沛笑了,這讓沐清揚覺得他是在掩飾自己的表情。


    “據說當時的市長反對高沛先生所立案的灣岸中心計劃。”


    “那是在剛開始的時候,不過請他做了功課之後,他就改采讚成的態度。”聽著聽著沐清揚開始感到厭惡起來。


    “做了功課”是官方用語,在部門領導階級與市長麵前擺出隻對自己有利的資料,再加上心理上的壓迫,促使眾人同意自己的說法。


    “市長後來因操勞過度而住院,最後隻有辭職下台。”


    “對於此事沐清揚隻能表示同情,不過市長在灣岸副都心開發上的成就,後世絕對會記上一筆的。”


    “聽說市長在病床上曾經提及:‘高沛這個騙子,我絕對饒不了他!’”


    “小姐。”刻劃在高沛臉上的笑意更深了。


    “你看起來是一位理性的人,想不到會聽信愚劣傳媒的不實報導。”


    “您這番話的前半段說的一點都沒錯。”


    “謙虛”這兩個字眼李晴向來是無緣的。


    “市長原本就是在環境保護派係的支持下當選的,他會讚成一個無限製填海,促使t市人口愈趨密集的計劃,想來很有可能是被騙了沒錯。”


    “小姐。”


    高沛的笑意愈來愈深,連一旁的沐清揚看了都不禁覺得渾身不舒服。


    “小姐,你可不能被那群自稱是環境保護人士的不負責任庸俗論調給耍了。沐清揚既沒有盜采山坡地,也沒有濫墾森林,我可是無中生有,賦與新誕生的土地利用價值,這才是沐清揚真正的所作所為。如果無法理解其中的意義,就等於缺乏體會他人用心良苦的能力,實在可悲至極。”


    隻見高沛的笑容逐漸消失,接著是一種與其說是宗教家,倒不如說是異類檢察官般冷酷苛刻的表情支配著他的臉,而他就帶著這副表情,禮貌性地以目光答禮,然後轉身走出會客室。


    李晴與沐清揚也來到出入大廳,默不作聲走了六步,到了第七步,李晴很不痛快地做了一個結論:“總而言之,那個老頭根本就是把這塊鳥不生蛋、烏龜不靠岸的海埔新生地當做他的私人領土。”


    “這麽說,這棟大得很誇張的摩天樓就是他的城堡囉?”


    “我真希望有機會去參觀一下董事長室,他很有可能把栽在他手上的敵人砍下頭來做成標本,掛起來當裝飾用。”


    “拜托,你不要做這種奇怪的想像行不行?”


    “哼!我肯定那個男人至少會在夢裏做出這種事。你應該也看到了,他是那種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凡事都要將自己正當化的類型,也隻有那種人才會露出那種眼神。”


    李晴的觀察與判斷相當正碓。為什麽人們隻有在與他人相關的事情上,才會做出正確的觀點與評判呢?


    偵詢高沛的結果,是讓她們的疑惑更加深了一層。目前可以確定的是足以招來怨恨的過節多少是有的,但是嫌犯的麵貌尚未具體浮現。


    根據今晚所發生的每一場意外,就算假設是出自同一個犯人的手筆,此人究竟是以何種手段進行犯罪計劃的呢?她們仍找不到任何頭緒。


    就拿獅子銅像倒塌的意外來說,在場有上百名目擊者,卻采集不到一個可靠的證詞。


    “突然間就開始搖晃,然後倒了下來,當時根本沒人去動獅子銅像。”


    以上是大多數人的證詞,位於二公尺高台座上的獅子銅像就算有人偷偷摸了一下,也不可能讓沉重的銅像倒塌。


    沐清揚又想起關於“怪物女王”的一個八卦——“連吸血鬼也會嚇得退避三舍”——為什麽要把吸血鬼拿出來大做文章呢?


    “因為一跟她牽扯上就會發生怪事。”


    所謂的怪事,就是現代科學常識所無法解釋的現象,讓一般正常人忌諱走避,而神秘主義者、占卜業者與自稱擁有超能力者為之鼓掌叫好。一旦與李晴有所牽扯,不知為何,一定會發生這類現象。因此沒有人形容李晴是“連開膛手傑克也會嚇得退避三舍”或者“連怪盜羅賓也會怕得俯首稱臣”,既不叫她“驅兇娘娘”也不是“驅盜娘娘”,而是“怪物女王”。


    不曉得是不是看穿了沐清揚內心的想法,李晴以強硬的目光看著沐清揚。


    “你應該感謝我,跟我一起辦案常會遇到很好玩的事情。”


    好不好玩是另外一迴事,不會無聊倒是真的,但是沐清揚一點也不覺得這有什麽值得感謝的,他隻詛咒讓他碰到這種上司的壞運氣。


    話又說迴來,這樣的情形究竟要持續到什麽時候?到了明天,不知道她們能不能以過去式談論:“昨天晚上就像一場惡夢”。


    看著由電腦列印出來的高級公寓住戶名單,身旁一個聲音叫住了沐清揚。他當時坐在與李晴相隔一段距離,位於從管理中心通往出入大廳的長廊一隅的沙發上。聲音的主人名叫杜明,是警備部處長貼身保鏢,也就是柳媚兒的部屬。


    說到警備部,可是有全華夏實力最堅強的機動隊與保安偵探在背後撐腰、幾乎可以挾天子以令諸侯的單位。能夠當上處長貼身保鏢,想必一定是個身材魁梧的彪形大漢。然而杜卻比一般男性來得矮一些,膚色白皙,臉頰豐腴、頭發是自然卷,嘴唇跟嬰兒一樣紅潤。他雖然不是東大法學係的畢業生,但也是出身於一流大學的優等畢業生,才剛任職科室的公務員,就像甫孵化的小雞,屁股上還黏著蛋殼。


    “能不能讓我看一下住戶的名單?”


    “你想做什麽?”


    欺負警務菜鳥是身為前輩的義務,見沐清揚冷漠迴應,杜明反而用他那惡心的小嘴巴笑了起來。


    “我說,沐探員……”


    “請不要直唿我探員,你也跟我同階級吧。”


    “說的也是,前輩。”


    “我也不是你的什麽前輩。”


    “別這麽冷淡嘛,就算頂頭上司的交情惡劣,我們之間也沒有必要針鋒相對吧。”


    杜明完全誤會了,沐清揚討厭他並不是因為他是柳媚兒的部下,而是他本來就不欣賞杜明這個人。如果有人告訴沐清揚:“是你對職業公關人員有偏見吧!”他也不會有異議,因為實際上就是這樣沒錯。


    於是沐清揚默不作聲地伸出手,將名單遞給杜明。他以誇張的手勢接過之後,立即快速瀏覽,眼球上下左右轉個不停,最後才開口發出感歎:“原來葉韻也住在這裏的公寓,真想不到。”(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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