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殺不足以定軍心,不殺不足以定軍心。


    他喃喃獨語。


    仰天一歎,猛的將手中長刀拋飛出城牆,悲聲大叫:“殺,殺,全都給殺光!”


    滿垛的弓箭飛下,無數滾石,熱油傾灑,城牆下的俘虜平民們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已經盡數被湮滅在真正的地獄之中。


    查姆熱淚縱橫望著城牆下地獄般的一幕,一支利箭將母親和她的孩子一起穿透,一塊巨石將老人壓成肉醬,還有無數人被沸油直接煎成了人幹!所有的悲嘶慘叫都仿佛聽不見了,他覺得自己的靈魂將再也無法得到救贖,隻有永恆沉入無盡的黑暗之中為今日所做的一切罪孽懺悔。


    副官一直如磐石般紋絲不動,細眼裏映照著城牆下的悲慘畫卷,嘴角牽動起一個嘲諷的笑容。查姆的這聲命令,已將穴居人最後一絲希望覆滅。明天,荒原首都該換主人了吧。自己也不用再隱藏身份給這條豬做手下了,羅德尼少爺才是真正的主人呀。


    銅須望著馬裏城門前屠殺平民的一幕,眉毛深深擰起。他沒想到查姆真敢這麽幹,在製定這個計劃之前,他已經將對方主將的性格考慮進去,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查姆肯定會出城與自己決一死戰,可他竟然寧殺上萬百姓,也不願出城。這大大出乎了銅須的意料。隻不過這樣一來,荒原公國聯盟恐怕要換主人了,背上“屠殺他族”烙印的人將真正成為其他氏族的眾矢之的!


    科萊的突然死亡,還有穴居人的衰敗,好像是一隻無形的魔手在掌控著這些。銅須隱約覺得事情有些蹊蹺起來!


    就像預料的一樣,穴居人在平民屠殺發生的第二天就被趕下台了,而上台做代理攝政王的便是暗影魔羅特,也就是羅德尼的父親。


    羅德尼的目的既已達到,惡魔軍團沒有不動的道理。第三天,惡魔軍團就不宣而戰,直接衝入了矮人東線,幸好銅須不是笨蛋,在東線附近派遣了足夠多的斥候。斥候在惡魔軍團剛剛出動的刹那,就將訊息飛報給了尚在圍困馬裏的矮人大軍。


    銅須二話沒說,掉轉頭就率領大軍往迴趕。


    他這幾日吃喝不寧,老感覺事情透著點古怪的味道。斥候的飛報終於使這種擔心轉化成了現實,惡魔軍團來了,這個命中的夙敵。


    銅須心中也不知是何滋味,惡魔軍團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穴居人下台的這個節骨眼上發動進攻,使他隱約中嗅到了一絲陰謀的味道,可是以他的智商,還不能將這一切串連起來。銅須心中沒有任何的安全感,他想起惡魔軍團的兇惡,那來去如風,又狡詐無比的行軍攻擊,就真的像一隻狼一樣。現在銅須隻希望留守大營的一萬士兵能擋住惡魔軍團的進攻,拖到自己大軍迴營支援,否則主營一破,整個東線的屏障就打開了,矮人國東部廣袤的土地將成為惡魔軍團口中的肥肉,隨意切割。


    十一萬大軍在落風草原上加急行軍。


    攻城兵團拖到了最後,重步兵團次之,輕步兵團在中間,而銅須帶著兩個騎兵團衝在了最前麵,各大兵團像一條短節的長蛇,蛇頭和蛇身的距離越拉越大。在空曠的草原上,動作最緩,遊擊戰中攻擊力最弱的攻城兵被放在最後,而且各軍團之間結構鬆散,這和銅須心思不夠縝密,大局觀也不足有關。


    大軍正行進到落日山,即前幾日銅須在此大敗穴居人軍,斬殺敵酋之地。這裏原為荒原公國聯盟在馬裏外的第一道防線,山林濃密,易守難攻,隻在山體中央人工鑿出一條道來,數日前大戰的狼籍遍地,甚至滿地的屍體都沒人清理,一股人肉發腐的惡臭傳來,幾隻草原禿鷲在地上啄著腐爛的屍體。


    “大人,是否要停下大軍,先派幾個斥候進去探探!”一幕僚鑽上前來,策馬略落後與銅須。


    銅須此刻心急主營山的安危,策馬在山體前來迴奔跑幾步,望見滿地屍體,不像是有人來過的樣子,猛一揮手,喝道:“急行軍前進,全軍速速通過此山,一定要在明日日出之前趕迴!”


    騎兵當先衝入山道,緊接著是輕步兵,接著是重步兵,當攻城兵也進入山體時。


    山林裏靜得可怕,滿地腐爛的屍體使整個山林陰氣大盛,似有無數孤魂野鬼在你看不見的眼皮底下淒嚎,銅須的眼皮陡然跳動兩下,感覺有些不妥。地麵上屍體也太多了些,而且許多是全副武裝。戰後屍體肯定會被清理,完好的武器盔甲也會收繳起來,憑這裏還有這麽多武器,銅須還在思索之際。


    忽的山林裏撲拉拉飛起一群驚鳥,原本被摧毀的防禦工事裏突然冒出無數人頭,林道上萬馬長嘶,草原騎兵獨有的衝鋒號響聲在山頂響起。


    “殺,殺啊!”漫山遍野的騎兵如同野草般鑽出來,齊聲大吼,馬蹄聲一下震天響起,草原騎兵們的衝鋒嚇了銅須一大跳,而他此刻尚在行伍的最前頭。漫天的箭矢紛飛而下,完全沒有防備的矮人軍一片片倒下。幾輪箭雨讓陣型鬆散的矮人軍更是混亂不堪,衝鋒號越來越急。騎兵們放下手中弓箭,如洪流一樣湧下。


    銅須強忍住內心的惶恐,放聲大喝:“放箭,放箭!”


    更恐怖的事情發生了,許多原本伏在地上的“屍體”,突然跳了起來,一下子拿起長槍紮入矮人軍中。許多矮人士兵還沒來得及射出手中弓箭,就被捅落馬下,片刻後,山體上洪流一樣衝下的草原騎兵就衝垮著整個矮人軍,原本就像斷裂長蛇一樣的矮人大軍瞬間四分五裂。彎刀折射著日頭的光芒,在矮人軍中掀起一片一片的血雨。頭顱,斷肢,在彎刀的咆哮中飛舞。


    銅須一拉馬頭率領重騎兵就要衝迴,一幕僚冒死拉住他:“統領,不行了,敵人數量遠超我們想像,肯定早有埋伏,若我們再折衝迴去,這麽多人擠一塊,若從山上推下滾石檑木,我們必死無疑呀,大人速速帶領大軍離開這山體,到前方空曠之地再做打算。”


    慘烈廝殺猶在耳邊,看著落於最後近身戰力差的攻城兵被草原騎兵圍起來屠戮。銅須隻覺一股一股熱血往腦袋上衝,他隻想到惡魔軍團兇猛,卻忘了荒原騎兵也是一群吃人不吐骨頭的餓狼。


    “統領大人千萬不可衝動啊!”那幕僚見銅須不為所動,死命拽住他馬的韁繩。


    銅須猶豫再三,終覺事不可違,目中射出滄然之色,狠狠吊轉馬頭,大吼一聲:全軍突圍,不可戀戰!”


    在他的帶領下,騎兵首先衝出了落耳山,緊接著輕步兵也衝出不少,而接下來兩萬人重步兵卻隻稀稀拉拉衝出來五,六千人,而攻城兵卻是全軍覆滅,一個都不剩。


    銅須集結好陣勢後,落日山口湧出了黑壓壓一片騎兵。與此同時,惡魔軍團終於突破層層封鎖,一路掃蕩著來到了矮人主營腳下。


    守侯在山上的副統領雲唿站在山頂哨塔上,望著山腳黑壓壓一片蓄勢待發的惡魔軍團,隻感覺苦水不斷在嘴中翻湧。留守大營的隻有一萬士兵,而山腳惡魔軍團略一估就至少達五萬之眾,況且這還隻是第一波,此後必將源源不斷湧來,也不知自己能否擋得幾刻,撐不撐得到統領率大軍迴援。


    山體被打通了無數通道,其中機關陷坑無數,惡魔軍團即管擁有五倍於矮人軍的士兵,也不敢隨意衝鋒。一支二千人的炮灰軍從惡魔軍團中分出,朝山上衝來。剛沿著山道衝上數十米,土地突然塌陷,上百士兵慘叫著摔下陷坑。緊接著密密麻麻的箭矢不知從什麽地方射來,又有幾百個人變成了刺蝟,剩下那些士兵想後退也不能,隻能硬著頭皮往上衝,沒衝出幾步,山體上滾下了巨大的山石,士兵們被壓得哭爹喊娘,四散逃開的時候,全部被不知道哪裏飛來的暗箭射殺了。二千人,在短短十分鍾內被盡數消滅。


    雲唿的信心再度膨脹起來。


    他卻不知有兩個人正站在軍營不遠處一棵大樹梢上,遙望著這邊。一名臉色冷酷,全身黑衣,背上掛一把特製長劍,身上散發著陰寒氣息的男人,站在他身邊的則是一頭銀發的絕色美女。


    兩人都將目光投射在戰場上。


    “現在的戰局你怎麽看?”銀發美女柳嫣兒的聲音任何時候都是那麽動聽,你永遠無法在這迷人的聲音下聽出她的真實情感,即使眼前正是殘酷的沙場,也無法讓她有絲毫波動。沐清揚冷冰冰的說了一句:“他們不錯!”


    柳嫣兒點點頭:“當然……不過,我相信你不會比他差。”


    “論計謀,策略,我不如他。”沐清揚對自己的認知很清醒,輕哼一聲,轉過頭去。這時候,山腳下又被驅趕出來幾千炮灰兵,他們的身形十分臃腫,慢騰騰的朝山上爬來。沐清揚的眼神閃動著,過了一會,淡淡道:“這樣下去,撐不了多久了。”


    “哦?怎麽說!”


    “這些炮灰兵全部做著探路卒,不但大大消耗了山體上的機關,連一些陷坑暗道也被地毯式的試探給發現了,我敢擔保,惡魔軍團中肯定有一位眼力高明的畫師,正將山上出現機關的地方全都一一標出。”


    三波衝鋒結束後,漫山遍野的屍體,凸顯戰爭的殘酷。但事實上矮人軍沒死一個人,惡魔軍團也沒死一個人,死的全是炮灰兵。牧雲能做上副統領位置並非偶然,他也隱隱察覺出事情有些不對的地方,羅德尼絕非笨蛋,這惡魔軍團一撥一撥的把炮灰兵趕上來送死,肯定另有深意。


    正猜測著,下麵密密麻麻的惡魔軍團終於動了。


    無數弓箭兵出列,點燃用火油浸過的箭頭,撲簌簌劃過天空,一時間,漫天火雨,濃煙滾滾。雲唿眉毛一跳,惡魔軍團此舉何意,左軍師生前早就吩咐將山前側大部分樹木都砍伐殆盡,留下的多是山體峭壁,雖還有些樹木,卻絕構不成對東線主營地威脅。滿地的屍體被火箭一射,蓬的燃燒起來。火箭如蝗群一樣遮蓋半空,幾乎所有可能的地點都被射到,滿山數千具屍體跟著燃燒起來,惡臭一下子彌漫上空。


    沐清揚目光大盛:“竟然用屍體做燃料,那些死亡營士兵身上穿的衣服肯定浸過油,難怪那群士兵看起來特別臃腫。有機體燃燒的惡臭可不是人能抵擋的,除非陷坑的通風設備夠好,否則陷坑中那些士兵除了跑出來或者憋死,別無他途,果然夠狠!”


    “要變天了!”柳嫣兒望向西側天空。


    沐清揚將手伸到半空,風向改變了,隻見那些屍體身上發出的惡臭隨著風向改變朝山上急卷。


    隻不過片刻光景,惡臭漫山,濃煙將整個山一側全都覆蓋住,連在千米高的主營裏也已經彌漫起臭味。


    沐清揚依然麵無表情,柳嫣兒卻有些不自然了,用手袖揮揮鼻前的空氣,好似要趕走那股屍體燃燒的惡臭。


    雲唿捂著鼻子,匆匆爬下哨塔,惡臭弄得他惡心幹嘔。這還是通風流暢的山頂,可見那些在陷坑中埋伏的士兵有多麽淒慘,已經有好些開始嘔吐。


    “走吧,矮人軍要撐不住了!”


    沐清揚從懷中掏出一張麵具貼到臉上,跳下樹梢,飛快的朝主營營地掠去。


    柳嫣兒也飛掠而下,隻不過她渾身紫火狂冒,看來是被那些臭氣熏得不清,直接用魔力將臭味排斥在外。


    “誰?”


    主營門口的衛兵見一黑影如閃電般衝上來,即使在青天白日之下,沐清揚的骷髏笑臉依然令人膽寒。


    他們紛紛拔出刀劍,沐清揚在衝到離他們三米處的時候,用力一蹬,整個人在空中打了幾個轉,落下時單手駐地,已是躍入門內。後麵士兵還在嘩然,一道紫雲已經飄了過來,也不見什麽動作,數名護衛就紛紛被一股無形之力排蕩出去。沐清揚和柳嫣兒在營地裏穿梭,如入無人之境。


    極快的掠過主軍帳,雲唿正在那裏用一塊布死死的捂住鼻子。驟然見到出現在麵前的一男一女,駭了一跳,他身後的親兵剛拔刀衝上,就覺一股大力彈來,紛紛倒飛出去。


    柳嫣兒漂浮在空中,美絕人寰的臉蛋上一片冰冷。而另一個麵罩骷髏的挺拔男人,身上泛著懾人的殺氣,他往懷中一掏,一點金光飛出,雲唿伸手抓住,臉色頓變:“暴風令符!”


    暴風令符是矮人國皇室的象征,任何統領之下的軍官可用此符隨意遣換。而此地統領銅須恰恰不在,即管雲唿一個副統領,依然要受暴風令符的轄製。


    “現在整個東線大營由我管製,雲唿副統領,下令吧。”麵具臉男人冷冰冰的說著話。


    “這……”戰前易將讓雲唿張口結舌。


    “這什麽這,速速備馬,傳令下去,讓全營將士撕下一塊布來,用尿液浸濕,蒙住口鼻!”雲唿聽到這個命令,瞠目結舌,還僵在那裏,沐清揚上前兩步,猛的一巴掌打在他臉上,喝道:“還愣在這裏幹什麽,想抗令嗎,是否要我現在就將你按軍律斬殺!”


    擁有“暴風令符”的沐清揚的確有此權利。


    雲唿冷汗狂冒而出,顧不得臉頰疼痛,馬上叫來傳令兵吩咐下去。數十騎衝出主營大營,分別朝各個密道跑去,將這個奇怪的命令傳達給山體內潛伏的眾士兵。


    “什麽?用尿浸濕,有沒有搞錯……咳咳……咳……”一名中隊長接到這樣的命令,嗆得連連咳嗽,不知道是被惡臭熏的還是被這命令嚇的。


    傳令兵已經人手一塊尿濕布,聞言大喝:“這是飛雲將軍命令,速速執行,否則一律按軍法處置!”


    陷坑內士兵也是被熏得急了,一個個從身上撕下一塊布,脫下褲子就往上麵淋尿,不一會,每個人臉上都包起一片尿濕布,尿的味道雖然不好聞,但確實比屍體燃燒的惡臭好多了。真也奇怪,包上尿濕布後,惡心的程度大大降低,至少再非剛才般難以忍受。


    沐清揚爬上哨塔,遙望著山腳下的惡魔軍團。


    “再傳令下去,讓半數士兵們跑出來活動,然後裝死!”雲唿這次不再猶豫,因為剛才傳令兵迴報,那個看起來異想天開的尿濕布竟然真的有效。傳令兵將命令下達後,陷坑內的士兵紛紛衝出了坑道口,在山上亂跑起來,濃煙滾滾中,山腳惡魔軍團隻見無數人影晃動,緊接著人影搖搖欲墜,紛紛倒地。


    羅德尼站在巨大的指揮輦車上,了望山上情形,嘴角帶起殘酷的笑意。這招奏效了,隻花了幾千名炮灰兵就能逼出躲藏在陷坑暗道內的矮人軍,銅須的大軍此刻肯定被羅德尼的軍隊死死拖住,我看這次還有誰能抵擋我惡魔軍團鐵騎。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屍體已經燃燒得差不多,大風將惡臭濃霧吹散,山體上的景象漸漸清晰,山坡上倒著很多蠕動的矮人軍,應該是被惡臭熏得不清。是時候發動總攻了。羅德尼右手高舉,白鰭團,火翼團,衝鋒。兩個軍團計二萬重步兵嘩啦啦潮水般湧去,氣勢煞人!


    沐清揚冷冷觀望,一點不為所動,倒是一邊雲唿看得冷汗直流,雙手直搓。


    “將軍,將整個山體的通道結構圖拿給我看看。”


    “哦,哦!”雲唿連忙跑下哨塔。(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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