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清揚被通知到達出事地點的時候,已經是到了晚上十點多。李默柳有些擔心地看著這個麵色蒼白的兄弟,他知道沐清揚一定是遇到了什麽事,不過眼下這種情況是在不方便問他。


    “除了這幾個,還有其它失蹤報告嗎?”


    沐清揚看著麵前的斷肢殘骸,心裏有些沉重,雖然看慣了血腥,但是這殘酷擱到了熟悉的人身上,他還是有些接受不了。勉強壓抑著心裏的暴戾,沐清揚低沉地問道。


    “暫時沒有,不過看樣子這個兇手一定是隱藏在營地裏,我們必須把他抓出來……這個禍害太危險了!”


    李默柳看了看沐清揚的表情,終於忍不住擔心,低聲問了一句:“你……沒什麽吧?”


    “沒事。”


    沐清揚心裏一熱,緩緩的搖了搖頭。


    “這件事向總指揮匯報了嗎?”


    “沒有,老爺子最近身體越來越差了,我不想驚動他。”李默柳黯然說道。


    可能是過於勞累,王建華老爺子已經病了有好些日子,最近的一次檢查,他被診斷出了肝癌晚期,劇烈的疼痛完全摧毀了老人的意誌,終於讓他倒了下來。整個營地的重擔現在完全交到了李默柳肩上,雖然都沒有人提起過,但其實大家誰都清楚,這個老人完全是被累垮了身體的,在這種缺醫少藥的環境,沒有妥善的治療,老爺子隻不過是在勉強維持罷了。


    “嗯……實在不行,我再試試看能不能到市中心醫院去一趟,總不能眼看著他受這份罪……哪怕是搞些止痛藥和麻醉劑也是好的。”沐清揚歎了口氣,他也很清楚這個老人的重要,更何況一向關係不錯,他是不忍心看著老爺子就這麽一直受著這活罪的。


    “不行!”李默柳聽到了沐清揚的說法,卻是一個勁地反對:“現在城裏到處是那些魔化人和怪獸,你不能冒這個險。”


    “屁話!難道看著老爺子受罪?”


    “那也不能讓你冒險!我已經讓晴晴和阿瑤守在他身邊,我們再商量商量,總會有辦法的……”


    默默無言,良久之後李默柳轉頭對老巴說道:“你帶幾個人收拾一下,迴頭就把這裏做指揮部好了……”


    “這裏?”


    程然一愣,他和老巴都瞪大了眼睛,有些遲疑地問道。


    “對!這裏地理位置不錯,也很隱蔽……好了,盡快準備吧。”


    “是!”


    雖然有些有些不妥,但是程然和老巴出於本能反應還是聽從了命令。


    就在他們忙忙碌碌地時間裏,沐清揚和李默柳一起到了門外。


    “清揚,你發現沒有……最近不單隻是那些魔化人和異獸冒了出來,好像連這些人類也開始出現變化了。”李默柳遞過來一支煙,低聲說道。


    “怎麽說?”


    “我注意觀察過,似乎是這次大災害的緣故,很多年輕人都變得更加兇狠強悍了些……尤其是那些經常在一線的隊員,或多或少都有了些出人意料的表現。”


    “這很正常……假如被逼到了絕境,我想兔子急了也會咬人吧?”沐清揚心不在焉的敷衍說道。


    “話不是這麽說,你知道,我手下那個羅樂是個很有天賦的家夥。最近他的一些研究有了進展……其實我們已經在實戰裏發掘了不少人才——他們似乎很特殊,甚至在某些地方,他們的戰力可以和妖族或是魔化人看齊……”


    “那也……你說什麽?”沐清揚突然反應了過來,他眼睛瞪得溜圓,盯住了李默柳:“你該不會是在用活人來做試驗吧?”


    “不……起碼的底線我還是有的,不過……”


    “怎麽樣?”


    “我隱約聽說,在王老爺子手裏有個特殊部門,似乎一直都在暗地裏做著某些勾當。”李默柳臉色突然陰沉了許多,他猛地吸了口煙,緩了緩說道:“你知道,現在老爺子已經病入膏肓,所以有些人不免會向我靠攏,自然有些秘密也就沒辦法掩飾的住了!”


    “你究竟掌握了什麽情況?你知道,我們都是在這個人類社會裏混過日子的,有些時候,並不可能真的就那麽冷血……”沐清揚看著李默柳不由擔心了起來。他並不知道這個同伴究竟要表達什麽?但是,他卻仿佛聽出了一些不妙的訊息。


    “我其實一直都懷疑這次大災害是有人為因素在裏麵,你知不知道,那些魔化人和異獸都有著被魔氣侵蝕的痕跡,而你和我都很清楚,所謂魔化其實在妖族人這裏也並不少見!”


    沐清揚當然知道,他早先就見過妖族入魔的那副德性,甚至像精怪一類的他也並不陌生,這都是他親身經曆,要知道,他也有過被魔化的經驗,而且,他一直都被那些後遺症困擾著,至今無法徹底解脫。


    “你究竟要和我說什麽?”


    “有些東西,我早就應該和你一起去看看了!”李默柳突然把煙頭狠狠踩在了腳下,惡狠狠的說道。


    ……


    ……


    從事發地點到李默柳要去的地方有近三十分鍾的路程。路過一片客房的時候,李默柳不知道哪股神經接錯了線,居然從裏麵給自己端出了一杯咖啡,給沐清揚和程然端了兩大杯可可。沐清揚與程然捧著飲料麵麵相覷,程然悄悄做了一個秀逗的手勢,沐清揚更直接把他的詭異反應當作了某種發神經的征兆。


    車來到指揮部,事實上,這是沐清揚一生中第二次光臨這個地方。遠遠看過去,他發現指揮部外麵並不像自己想像的那麽安靜,警笛的尖叫剌耳難聽,同樣剌眼的藍燈與紅燈急速旋轉著交替閃爍,有一種混亂的的感覺,片麵的預兆著營地越來越不安的社會狀況。


    一輛輛車就這樣唿嘯來著又唿嘯著走,總是丟下裏麵不安份的乘客後又趕到事發現場去接下一位。似乎有了夜幕的掩護後,人心變得更加赤裸裸的,丟掉了最後的遮羞布,正在上演一幕更加醜陋的戲碼。


    等戲落幕,他們都到了一個地方集中——禁閉所。


    或許在這之後還要去某些地方去療養一陣子——對於這種不安分的家夥,最好是讓他們到前線去接受教育。


    李默柳手把著方向盤把車倒進車位裏,聳了聳肩,道:“我警告你們,這裏不是好地方。”


    從沒有像現在這樣直麵複雜人生的醜陋一麵,程然有些緊張的捏緊了可樂懷子,透過車窗往處望去。他看到有醉酒的男子從車裏拖出來,軍警當然也不會對他們太客氣,使得他們的腦袋撞在車門上石砰砰作響。可悲的是當事人還在一個勁傻笑:“大哥,你看……看,嗝兒!我……我沒有喝醉。再來兩斤……老……老白幹我都沒有……有問題你的……車,嗝兒!真漂亮!”


    還有一臉蒼白的少年,歲數比自己還小,雙手反拷著從車裏被拖出來,並激烈的反抗著,被軍警按住腦袋,側著臉緊壓在前機蓋上。


    他側著的臉正對著程然,一臉的青春痘和眼中桀驁不馴的叛逆,還有那一頭剌蝟般的短發,使得他看上去像一匹嗜血的動物,殘暴而且兇狠。


    “看你*****!”他衝著程然嘶聲大罵。


    李默柳打開車門,一腳踹到了他腰上,成功的讓他開始呻吟,徹底的閉上了嘴。


    踹完了人,李默柳才迴過頭來對程然道:“看見了沒?對付這種人渣,就要用這種手段。它比你想像的更見效!有人生沒人教養,好!我替他父親來教!”


    於是,程然又一次深深認識到,這位長官在執政中並沒收斂他身體裏的暴力因子,他隻是把它們轉了個方向中,施放到到他認為該承受他的人身上,比如眼前這個。


    沐清揚搖頭,有些不讚同李默柳的做法。但下一刻,那個蒼白著臉少年又開始亂罵,並試圖掙脫開控製他的警察用頭去撞李默柳。那言語,太過惡毒;那表情,太過瘋狂;那動作,也太過激烈,有一種毀滅般的暴發情緒。


    突然的,沐清揚就覺得李默柳下手輕了,一直等到那少年嘴裏噴著白沫,一臉醜惡的叫罵著最粗俗的語言時。


    沐清揚腦中掠過一個念頭,或許他可以找個沒有人的角落,彈出自己的爪刃劃過他的喉嚨。這樣很快就能讓他閉嘴,假如自己夠足靈敏,更或許血都不會濺到自己身上。嗯,沒準讓血流過自己的手掌是個不錯的主意,還有什麽能比溫暖的血液更能感覺到報複的快感?


    隨即又意識到這個想法足夠邪惡,沐清揚硬生生打了寒顫,拚命控製自己不要去想這些陰暗的東西。


    不過這似乎不太管用,有那麽一瞬間,右手五指的利刃無聲無息的彈了出來,在車燈的照耀下泛著一種烏黑的詭異光澤。


    沐清揚大驚,飛快的把右手伸到在腋下夾住。五爪才因為本能的避免誤傷自己而縮了迴去。再抽出手掌,看著空無一物的指尖,沐清揚為它們的突然出現和誘發它們出現的原因而震驚。恍然意識到似乎自己最近有時候總是時不時的會在腦中掠過一些很讓人不安的陰暗情緒,沐清揚心中打了個突,不安的在原地扭動著,像是屁股底下著了火。


    “沐大少?”


    “嗯?”


    程然望著車窗外的一個中年女人,一臉沉靜,這完全是個儒雅的青年人。隻聽他低聲道:“我想我不太喜歡這個地方。”


    “我也是。”沐清揚也低聲道。


    指揮部和禁閉所附近集中了太多罪惡,太多醜陋,太多人生裏真實的東西來不及掩蓋就這樣赤裸裸的展現著,甚至——能誘發出自身的邪惡,人心裏潛藏著的陰暗的那一麵。


    沐清揚擔心後怕自己剛才陡然生出來的殺人念頭,它出現得這麽自然,好像自己已經深恩熟慮過千百次一樣。


    你身體裏有著黑暗的部份——鬼醫是這樣說的,當時沐清揚並沒有意識到它的嚴重性。現在沐清揚則意識到,自己確實是個怪物,心理或是身體的某部份讓人恐懼的渴望著鮮血,品嚐人命。


    這個認知讓他不寒而栗,隻緊張的握緊拳,生怕手指上再彈出什麽不該出現的東西。


    剛才那一刹那,程然有看到嗎?


    假如知道自己是個怪物,他還會不會用那雙細長的眼睛衝自己發出和善而風趣的眼神?


    他會驚恐的叫著跑開,還是拍拍自己的肩膀說我不在乎?


    沐清揚覺得假如程然的反應是前一個,自己肯定會受到一種毀滅性的打擊。不論光明也好,黑暗也罷,自己真正屬於本來的那一部份太重視親情與友情,承受不了這個。


    所以,他和李默柳他們絕對是不可能公開身份!


    沐清揚腦中湧過各種念頭,都在叫囂著有些秘密絕對不能說。他怔怔的看著車窗外李默柳正在和一個白衣人交涉,他自己卻長時間的發著呆。


    視線裏,程然剛才一直無意識看著的衣著襤褸的中年女子被推搡著從指揮部的大門推出來。她正在用一隻看上去像是垃圾堆裏找出來的皮包衝著周圍胡亂拍打,動作接近於遲暮的母豹,沒有什麽力氣,但仍然粗野潑辣。並不是所有的軍警都像李默柳那麽有正義感,雖然暴力但富有同情心,也不會輕視人。


    這女子一身汙穢的破爛衣服和披頭散發的糾結頭發,也許還有著一股子不太清新的味道,這些顯然不討人喜歡,兩個軍警用力推著她,她一隻腳穿著有高鞋跟的鞋,另一隻腳的鞋跟已經斷落,高低的不平失得她失去了平衡,從階梯上摔倒在地上。


    “嘿!你們!”


    李默柳怒氣衝衝的對兩個軍警吼,跑過去試圖將人扶起來。兩個軍警一臉怒氣,其中一個粗暴的道:“長官,別理她。這個瘋婆子吃錯了藥,已經在裏麵鬧了大半夜。她從七點就開始了!說我們當中的許多人都中了詛咒。而她,就是那個唯一能解除詛咒的人。還有,別衝我吼,我已經很累了,沒那個心情和她糾纏。她愛怎麽樣就怎麽樣,下次我保證讓她在小黑屋裏呆夠四十八小時!”(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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