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前的是塊幹枯灰白的透明皮膚,像是薄薄的塑料膜一樣,假如不是風把它的“臉”正對著沐清揚,恐怕他也會把這個當做普通的垃圾,但是現在看到卻讓他一下子聯想到了曾經抓到了的那塊手上的皮……難道它就是這樣變幻形態的?


    沐清揚覺得腦中亂得可以,迴到了屋子中在床上躺了下來,他在離開鬼醫的時候,心中充滿了信心,以為在十五天中,一定可以查出真兇來的。


    可是如今看來,事情並不是那麽簡單了。如今一籌莫展,連怎樣開始去進行,也還沒有頭緒!他一麵想著,一麵竭力想將那人皮撇開一邊,可是實際上,他卻是不斷地在想那隻古怪的人皮,那使沐清揚本已混亂的思緒更亂。


    在床上躺了半小時左右,又一躍而起。我剛躍起來,便聽到有門鈴聲,我走到花園中,便看到站在鐵門外的是老鄭和他的隨員。沐清揚到了門口,竭力裝出疑惑的神情來,用外地方言道:“你們找什麽人。“


    他故意將老鄭他們當做了陌生人,可是老鄭卻繃著臉,一點笑容也不露出來。在老鄭的身後,一名大漢斥道:“我們是警方的,你快開門。“


    沐清揚又假裝吃了一驚,急忙將鐵門打開。


    他相信,即使老鄭原來對他有懷疑的話,在經過了這樣做作之後,疑心也會消失了的。將門打開之後,五六個人一湧而入,老鄭卻就在他的身邊,向他上下打量著。沐清揚的心中,也不免十分吃驚,因為他的麵容,雖然改變得連自己也認不出來了,但是他的眼神,卻沒有甚麽改變。如果老鄭夠機靈的話,他可以用各種方法來試,他隨時可能露出破綻來的。


    老鄭望了好一會,招手叫來了一名大漢,由他授意,向沐清揚問一連串問題,而沐清揚一口咬定自己是那房主的遠親,是來看屋子的。


    老鄭聽了沐清揚的迴答,似乎表示滿意,他轉過了身子去。這時沐清揚的心中,實在十分擔心,因為他是一點證件也拿不出來的,隻要他向自己索閱證件,那就一定會露出馬腳來了。


    但幸而老鄭沒有向他要證件來查看,他在問了一連串的問題之後,便轉身而去,而沐清揚也不由自主地鬆了一口氣。就在鬆這口氣之際,他看到老鄭的身形,陡地一凝,雖然隻看到他的背部,但是隻要看他背部的情形,沐清揚便知道事情要糟了,很有可能是他鬆了這口氣,而使得老鄭又對自己起了疑心。


    果然,老鄭轉過了身來,雙眼緊盯著他,忽然道:“沐清揚,你好啊!“


    沐清揚陡地吃了一驚,想不到對方竟然開門見山的這樣說法,但是他立即鎮定了下來。因為他可以肯定,老鄭隻不過是在試探。如果他已確信這裏站著的是沐清揚,他一定立即下令,要他的部下圍住自己,而不會這樣喝問了。


    沐清揚將眼睛盡可能睜得大,望著老鄭:“什麽?“


    老鄭向前跨出了一步,一手搭在沐清揚的肩上,後者向他笑著,他卻雙目炯炯地望著沐清揚。我真怕他看穿了我麵上的化裝!他望了足有一分鍾,突然又伸手,向沐清揚的麵上摸了上來!


    老鄭在他的臉麵上抓了一下之後,搭在沐清揚肩頭上的手,也鬆了開來。


    沐清揚不敢再鬆氣,仍然以十分奇怪的神色望著老鄭。


    老鄭身後的那個大漢道:“我們要搜查房子,你將鑰匙交出來。“


    沐清揚忙道:“所有的房間都沒有鎖,你們可以進入每一個房間去搜查。“


    老鄭這時已經向外走了開去,沐清揚心中暗暗放下心來。


    隻見老鄭走上了石階,忽然他又停了下來,舉起他自己的手來看看。從他舉手的姿勢來看,沐清揚遠遠地望去,知道他是在察看自己的指甲。沐清揚心中驟地一凜,想起了剛才老鄭在自己麵上的一抓,那一抓,可能有一些化裝油彩,留在他的指甲之上,而他現在已經發現了!


    沐清揚站著不動。


    老鄭約莫僵立了半分鍾,陡地轉過身向他望來。不必他開口,從他麵上的神情,沐清揚已經知道事情對自己大為不利了。他絕不再去冒險尋求僥幸,不等他開口,身子便開始迅速地向後退去。


    當他返到了圍牆邊的時候,老鄭發出了一聲唿叫,而他已轉過身,雙足用力一瞪,身子躍高了三四米,攀住了圍牆的牆頭。


    老鄭分明已急得來不及下令了,隻聽得他又發出了一聲怪叫,在他的第二下怪叫聲中,沐清揚翻出了牆頭。


    才翻出牆頭,子彈聲便唿嘯而至。在牆外還有三四名警員,一齊向沐清揚迎了上來。而在別墅四周圍,有著數十個密探,這時也正向他望來,要開始行動了。


    在圍牆之內,老鄭已在大聲發令,沐清揚被包圍了!


    眼下的唯一出路,就是將迎麵而來的三個警員擊倒,搶進老鄭的車子中逃走。沐清揚向前直撲,最前麵的一個警員,被撞得向外直跌了出去,他的身子又撞到了另一個警員。但另十個警員,卻已經拔出了槍來。同時,在圍牆的牆頭之上,也有人在大聲喝道:“不要動!“


    沐清揚身子倒地,向前滾出,才一站起,便聽得“砰砰“兩下槍聲,傳了過來,同時聽得有人叫道:“快舉起手來!“


    沐清揚這時知道無論如何也無法反抗,因此立即高舉雙手。抬頭看去,發覺至少已經有五六枝長程瞄準的來福槍對準著他。


    沐清揚大叫道:“我要見高強!“


    又有叱喝聲傳了下來,道:“保持你現在的姿勢,不要亂動,直到有人到你的麵前。“


    沐清揚心中氣惱,隻大聲道:“好,你們快過來!“


    這時他看到有四五個人,正在迅速地從各處製高點攀援而下,卻仍有七八枝長程瞄準的來福槍對著自己。沐清揚此時之所以低聲下氣,那是因為他知道,在事情未曾弄清楚之前,自己在這些警方人員的心目中,仍是一個危險之極的瘋狂殺人兇手。如果不服從他們的命令的話,他們會無情地向我射擊的,而在他的立場,但有一分奈何,是不願意對這些同僚們動手的。


    老鄭很快從牆頭跳了下來,他像是旋風一樣地卷到了沐清揚的麵前,狠狠地瞪著他,大聲道:“沐清揚,不論你的化裝如何精巧,你總是逃不出我的手掌!“


    沐清揚淡然一笑:“我根本不用逃,我是清白無辜的,而且我已發現了兇手的線索,你願意聽我詳細地說一說麽?“


    老鄭凝視了他許久才道:“好,我給你十分鍾的時間。“


    沐清揚便開始敘述了一番自己的經曆,然後苦口婆心的說道:“你麵對的可不是什麽窮兇極惡的罪犯,那可是徹頭徹尾的怪物,你為什麽就不能把那些私心先放一放,讓我安心把那個家夥抓住再說?”


    “私心?你又知道些什麽?一個妖怪!”老鄭看著沐清揚的眼睛裏含著不屑,冷冷把頭扭到了一邊。


    “你!”


    沐清揚被氣得七竅生煙,他沒想到這個半老頭子如此固執,而且對自己如此敵意,這會兒他知道,對於這個榆木腦袋算是說什麽也白搭了。


    還是那輛車,不過這次是老鄭一起坐了進來。


    “是要帶我去你那個宗門吧?”沐清揚看著冷若冰霜的老鄭,試探著問道。


    看了看沐清揚,老鄭沒有發話,反倒把眼睛也閉上了。


    “你就不怕我趁機挾持你?居然還這麽大意……”


    “哼哼,假如你真要動手,恐怕我連同手下這些人根本就過不了幾招,恐怕你也是對我要帶你見得人很好奇吧?”這次老鄭倒是答話了,不過口氣裏帶了一種酸溜溜的意思在裏麵。


    “你也知道……不過我不光是好奇而已,畢竟你們都是高強的手下,隻看他的麵子,我也不可能讓你們非死即殘的,而且……恐怕你這件事是背著高強做的吧?”沐清揚曾經給高強聯係過,給他的答複是不在國內,甚至就連王虎和藏龍也一同陪著走了,所以他斷定了老鄭的行動是私下裏操作,他算是被天師道的這幫老道們硬是擺了一道了……


    “沐少爺,老道有禮了!”


    麵前這個老道士端身正立,雙手於腹前相交,左手大拇指指右手無名指根節,右手大拇指掐右手中指梢節,左手其餘四指抱右手,掌心向內,掌背向外畫弧,滑落於胸口上,同時躬身說道。


    這是道家正宗的稽首禮節,隻這一項,沐清揚就斷定了,這看起來慈眉善目的老道士絕對不是普通人,要知道,如今道門凋落,很多道宗禮儀也被隨之簡化,隻以拱手代替,而能把這傳統常禮做的如此端正的,現如今已是少之又少了。


    他一下車就被帶進了這個荒僻道觀裏,身邊除了一個道童,也就隻剩下麵前這個鶴發童顏的老道士。看起來這裏應該是什麽重要所在,連老鄭和上次見過麵的道士,以及一幹手下都全部守在門外。也就是說,現在這個小小的三清殿裏,隻留了他們三個人,看起來這老道士應該就是所謂的話事人了!


    隨意抱了抱拳,沐清揚左右看看,地上有幾個蒲團,於是大馬金刀坐下說:“你們是哪裏的高人,這麽費盡心思把我找來,有話就直說吧。”


    “不知道沐少爺知不知道所謂神霄一派,貧道不才,就是這神霄宗的首領教主,道號苦蟬。”老道士微微一笑,很有些仙風道骨的模樣。


    “神霄門,宋代林靈素的傳人?”沐清揚一愣,這個道家流派在宋代紅極一時,就連茅山道宗也甘拜下風的宗門,居然也會盯上了自己?


    看起來真是應了鬼醫的話,自己可真是成了香餑餑了!


    “道長……有話直說,你們這麽大費周折,恐怕不會是因為一時興起,想要降妖除魔吧?”沐清揚臉色一正,冷冷問道。


    “非也,三界眾生各有因果,沐少爺一向仗義除魔,我等怎麽敢失禮……此番隻是請沐少爺垂憐我道門凋零……請您將天書三卷傳下,老道感激不盡,這邊有禮了!”說著話,苦蟬又是站起來深深一禮。


    “要說蛋生這個非道非僧非俗的怪人,不過是失蹤前教了我一些粗淺的符籙法門,恐怕你們這些個道家的高人哪一個也不會看到眼裏吧?”沐清揚把手一攤,貌似無辜狀說道。


    “蛋生老祖是東海碧遊地仙一脈傳承,也曾經是三清同源,這天書三卷原本就是黃庭精要所在,本來也就是我們道門至寶,隻不過誤打誤撞被尊駕得了先機……我們隻求沐少爺賞下墨寶,自然以後也就不會再糾纏不休了。”苦蟬老道似乎在強壓怒氣,話裏麵不知不覺帶了一些威脅出來。


    “可惜我沒什麽天書,你有招隻管使出來就好,我倒要看看你能把我這個妖怪怎麽樣?”沐清揚擺出了一副無所謂的模樣,他原來就對所謂這些佛道宗門沒什麽好印象,現在又被他們一次次算計,於是索性就把這虛偽客套的臉麵都撕破了,完全是破罐子破摔的架勢。


    “哼哼!沐少爺,難道你就願意這麽躲躲藏藏過日子?要知道,我們可是已經抓到了那個到處作亂的惡蟲,沒有我們幫忙,你的清白可就永遠洗脫不清了!”苦蟬冷冷一笑,從懷裏取出了一個不大的玻璃瓶,裏麵蠕動著一個粘糊糊仿佛鼻涕蟲似的東西,在沐清揚麵前晃了晃。


    “你當我是誑大的,耍我?這不過是一隻大號鼻涕蟲而已,你唬誰呢?”沐清揚不屑一顧地擺擺手,完全是你在騙我的模樣。


    “我知道沐少爺是在套我,我不怕和您講這惡蟲的來曆,這個罪魁禍首叫做孽生又叫蝕心蟲,乃是承惡念冤孽所生,以人魂魄為食,最是擅長變化無常,可是它這身體幻化人形時間並不長久,用不了一天就要脫皮重新化形,其實早在它做下第二次案子,我們就把它現場擒獲,隻是你沐少爺大駕實在難請,要不然您這點小事哪至於拖到了今天?”


    看著苦蟬手裏的蝕心蟲,沐清揚心裏一陣咬牙切齒,他沒想到這幫人壓根就是知道真相,自始自終不過是把這兩起冤案當做了籌碼,計劃用來敲詐自己——這哪是什麽正派人物所為,簡直就是一群卑鄙無恥的小人嘛!


    “我們還是談談正經事好了……隻要沐少爺肯痛痛快快默寫出天書拓本,我們完全可以幫你把冤案洗清,而且可以拜你作為我們宗門的客卿長老,以後隻要你一句話,我們一定鼎力協助,或者……你有什麽要求,我們也可以盡力滿足……怎麽樣?”苦蟬自以為拿住了沐清揚的把柄,洋洋得意的說道。


    “隨便,我說過了,沒有什麽天書……你們有什麽本事盡管用好了!”沐清揚愣了愣,接著幹脆半躺了下來,懶懶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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