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微微慨歎一番,這一餐堪比普通人一月的消費,我拾起那不順手的銀叉,就此開動起來,對麵的少年隻付諸一笑,也不言不語地用起餐來。


    微妙的氣氛開始發酵,僅因為兩人都感覺到,炎楓溪那幾可殺人的眼神。


    這本應美好輕鬆的晚餐,就因突如其來的變動,而帶上了難以言語的尷尬。


    就在兩人一聲不吭用餐時,一股無邊而來的異樣氣息,令我陡然抬起頭來。


    “怎麽了,淩衣?”對麵的銀澈感覺到我的異動,惑然抬眸。


    “有什麽非人的東西在接近。”


    眉稍輕顰,我轉頭望向異動的來源,隻見廳外走廊的地上,一道長長的黑影正迅疾貼地而來,所過處一個正推餐車的服務員莫名昏倒在地!


    我驀然一驚,不料那影子的速度快得不可思議,尚未待我反應過來,它已飛速竄入廳中,所過處眾人皆無聲昏倒,隻一秒的功夫已倒了大片。


    此時我終於看清,它經過的地方人的影子便不翼而飛,它在吞噬人的影子!


    它的速度太快,快得根本不給人思考的餘地,更勿論如何阻止它。


    情急下我驟然起身站到銀澈麵前,而此時那影子已將大廳遊遍,滿廳人無一幸免,它正瞅準了我們的方向,從地板上神速逼麵而來!


    它速度過快,我帶著銀澈根本躲不開,當下右手幻出草薙劍,一劍倒轉,狠狠插入地板上,霎時平地升起一道半球形光罩,恰恰罩住了二人!


    疾速逼來的影子驀然撞上結界,竟貼著結界外側從頭頂滑過,然而卻似乎並不甘落敗,不住地在結界外來迴遊竄,卻始終難以滲透結界而入。


    作為日本古神器,化出一個守護結界自然輕而易舉。


    掃過滿廳東倒西歪昏迷的人,身後的銀澈站起身來,“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望著在結界外盤桓的影子,我愁眉不展,“這是影怪,它吞噬了大家的影子。”


    “可是為什麽大家會倒下?”


    “影子裏寄宿著人的靈魂,一旦影子被吞噬,人也便失去了靈魂,而人一旦沒有靈魂,便成了植物人,雖有生命,卻不能蘇醒過來。”


    銀澈轉眸覷向我擔憂的側臉,“那現在怎麽辦?”


    下意識地轉首望向右側,卻見不遠處靠窗的席位,炎楓溪對麵沙發雅座上的少女已陷入昏迷,而他卻旁若無人地品嚐著桌上的菜肴,隻那周身環繞著螺旋狀的紅色火焰,令影怪無從近身,原本一雙藍眸已化成火般的豔紅。


    都這個時候了,他居然還有心思吃飯。


    我見此微微不忿,“你怎麽連你女朋友都不保護。”


    隨手將一塊牛排送入口中,他漫不經心地看著窗外,“我不過是按照我家老頭的吩咐跟他挑選的兒媳婦約會而已,我巴不得擺脫她。”


    迥異於少年的輕閑,我本不輕易動容的心,卻忍不住竄起絲絲怒意。


    真是惡劣到極點的人,隻要他出手,這裏的人都會沒事,但他卻冷眼旁觀!


    深吸一口氣,壓下那隱隱作祟的怒意,我轉身直視作壁上觀的少年,“炎少爺,你的炎術剛好是影怪的克星,麻煩你動動手消滅它,ok?”


    影怪主陰暗麵,與它對立的便是光和火,他的炎術正好對路。


    “與我無關的事,我為什麽要動手?”


    眺著少年心安理得的樣子,我麵上猶淡如水,胸腔卻大起大伏,若不消滅影怪,這些被吞噬了影子的人便會永遠成為植物人,再也醒不過來。


    指望他根本就是無稽之談,求人不如求己,還是我自己來吧。


    再次抑下洶湧的情緒,我轉身不再看炎楓溪,一把扯下頭上的帽子飾物,將柔柔垂瀉的秀發在腦後一盤,以一個發夾夾住,煥然一頭清爽。


    見我如此豪放的舉動,銀澈不解地蹙眉,“淩衣?”


    “你在結界裏別出來,我去收拾影怪。”


    說著我便要步出結界,卻被銀澈從身後陡然攥住了右手,迴眸映入少年憂慮的俊顏,“那怎麽行,萬一你也被它吞噬了影子該怎麽辦?”


    我望向在地上牆上滑動尋覓的黑影,心中著實不穩,它的速度太快,我不確定能否快過它,雖然它必須貼著實物滑動,無法憑空而動,但自己的影子卻是無處不在,隻要被它觸到就會成為植物人,九死一生的賭局。


    但若此時不除掉它,日後要想再找到幾無可能,因此根本沒有選擇。


    瞥了眼不遠處仍顧自用餐的炎楓溪,我迴眸正視身畔的少年,且以一笑帶過,“現在別無選擇,我會小心的,如果我沒能成功,你就帶著這把劍走,它能保護你安全離開這裏,然後去郊區的巫月神社找赤羽勻檜。”


    這種交代遺言般的口吻,卻讓少年的眉心蹙得更深,“淩衣……”


    不再猶豫,我從少年手中抽出自己的手,轉而眺向炎楓溪,任由頰邊幾綹發絲輕揚,“炎楓溪,我隻求你一件事,若我沒能成功,在赤羽勻檜趕來之前,你可否將這裏封住,不要讓影怪逃掉,這麽多人的安危全靠你了!”


    影怪比上次的畫魅還厲害,我隻能勉強一試,若勻檜姐在則能收拾它,但勻檜姐平時嫌煩,連手機都不肯備一個,刻下根本無法聯係她。


    雖然炎楓溪的力量可以對付影怪,但他不想動手,我也隻能退而求其次。


    此般懇求終讓他卸下了玩世不恭之態,抬眸似笑非笑地覷定我,“你求我?”


    輕描淡寫的反問,令我暗下攥緊十指,錐刺般的微痛一分分卷入掌心的肌理,沒多想的餘地,我淡然直視他火紅的雙眸,“對,我求你。”


    縱使多麽不願向他低頭,可眼下所能托付的隻有他了。


    他索性棄了手中餐具,雙肘撐在餐桌上,修長的十指彼此對起,層層火影之中,凝定我的紅眸似有流火湧動,“求我做事可是要付出代價的。”


    “什麽代價都行,隻要我能付的起。”我毫不猶豫,還有什麽比人命更重要。


    身畔的銀澈欲言又止,紫眸中漣漪淺漾,猶若美玉上點點柔暖的潤澤,瞧來水靜波柔,實則明珠暗藏,不著痕跡地歸入窗外撩人的月華之中。


    他知道無法插手我的決定,所能做的,惟有聽從我的決定。


    炎楓溪唇角滿意地勾起,“好,我等著,別忘了你的承諾。”


    得到他的承諾,我微鬆了口氣,從斜跨的裝飾小包中取出三張符紙並紙人,暗暗僥幸於出門時隨身攜帶了這些,而影子是無法脫離實物,與實物成雙的存在,因此它的命數屬性是二,用於對付它的便是比二進一層的三才陣。


    對付低級精怪,可以用比它命數低的陣法,隻要靈力足夠便行,但對付高級精怪則隻能用比它命數高的陣法,而且不能過高,否則過猶不及。


    鋼琴聲仍在廳內瀠洄,早先舒適的氣氛卻已蕩然無存,徒留一片不化的凝重。


    萬事俱備,我朝銀澈微微一笑,轉身便要踏出結界,然而剛走出一步,又退了迴來,在少年不解的目光中,將紫色高跟鞋脫在了原地。


    穿著高跟鞋連走路都困難,更別談跟影怪搶速度了。


    座上的炎楓溪也沒了進餐的興頭,就此雙手支住下頜,好整以暇地旁觀。


    深吸一口氣,我赤腳運足勁力,如風煙般一衝而至東南角,那漫無目的遊動的影子瞬間如嗅到了方向,當下電掣般朝我貼地滑來,逼人的速度!


    將一張符紙迅猛拍在地上,在影怪企及之前,我傾盡全身之力又縱身而起,一個側空翻落在正北方,黑影當即掉頭掠來,幾乎是步步緊追!


    又將一張符紙如法炮製,連氣都不敢換一下,我又咬牙竭力縱起,迅猛後翻至西南角,將最後一張符紙貼在地上,而黑影已從前方疾來!


    絲毫不敢耽擱,我當下又縱入半空,淡紫的衣裙在空中飛舞,燈光下飄然如仙,右手三張紙人唰地甩出,三個式神已立定三才方位!


    生死一線,毫無喘息之機,結界中的銀澈眉蹙焦憂,火中的炎楓溪愜意舒暇。


    燈光將半空中我的影子投落在地,而影怪正向地上的影子疾追而來!


    那三個式神甫一落定,足下即蔓延出兩道彩光,在地板上首尾相接,轉瞬已成一道遍及整個大廳的三角形法陣,絢麗的彩光自法陣三邊拔地而起,直升至天花板上,形成三匹透明的彩色幕布,將法陣中的大廳牢牢圍住!


    而此時此刻,影怪已離我地上的影子不過一米,眼見著便要席地追上!


    銀澈見狀駭白了臉色,“淩衣——”


    千鈞一發,在法陣邊緣的我微一咬牙,驀然從陣中翻了出來,單膝跪落在地!


    而那緊追的影怪冷不防撞上彩幕,竟貼著彩幕往上遊去,在頂上又陡然折轉,貼著天花板四下滑動,已被封在了三菱柱裏麵的空間裏!


    剛剛整個過程不過四秒,我將身法發揮到極致,中途連氣都沒敢換一個,此時瞬間虛脫下來,不由大口喘著粗氣,頰邊已滲出了密密細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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