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紅酒也知道這孫子的兄弟情是假的,什麽叫終於又見麵了,什麽叫想死我了,千萬別說神火域出口出來前你沒看到老子,一聲招唿不打,擺明了裝瞎,現在又來這套。


    當然,也不是壞事,人家既然不借自己的手出來,那說明猜到了衍寶宗的‘好意’,他過來時,還琢磨著怎麽應付呢,現在好了,台階都給他砌好了,他順坡上、順坡下都行,省事省力還不尷尬。


    不過大男人摟摟抱抱這一套,李紅酒還是不習慣的,因為這個動手打人肯定不好,但還是嚐試著用力推開了,表麵上也是相當配合地拍了拍師春的雙臂,“春兄,我也想你了,惦記的不行,這不,知道了你在哪,立馬跑來看你了。”


    果然又是這一套,明山宗一夥人除了吳斤兩在嘿嘿外,其他人看得都想吐,兩個長的人模狗樣的東西。


    然而南公子一夥卻不知這方的細節,沒人跟他說呀,師春自己也不可能跟人說這種事,李紅酒就更不可能外泄了,跟自己宗門都沒提及過。


    聽一旁的吳斤兩說這就是李紅酒,南公子目光一亮,瞬間高看了一眼,隻知現在的李紅酒很牛、很不得了,說是什麽煉器界的新秀天驕都委屈了人家,就那本事,放眼整個修行界那都是頂級新秀,加上身份背景的庇護加持,未來可期,這次的神火盟約結束後,必然是要名揚天下的。


    說句不好聽的,連他都想趁人家名聲未噪之前結識一下。


    之前隻聽師春這邊說了雙方的過結,是真沒想到是‘恩怨’關係,恩怨恩怨,除了有‘怨’,自然還有交情,這兄弟歡聚的場麵足以證明,有鐵鐵的兄弟之情呐。


    很顯然,這是一碼歸一碼的交情,神火域內各為其主,事後不妨礙彼此對彼此的欣賞。


    說來,南公子是越發欣賞師春這個小老弟了,打個你死我活還能結下這麽深的交情,人才呀,是個有前途的小老弟。


    連他都這樣看,外麵那些一路迴頭看的其他門派中人,其看法就可想而知了。


    李紅酒見院子裏還有一堆人,不想阿諛,已經跟師春吃飽了,幹脆直接把了師春的胳膊,直接將人拐走了借一步說話。


    剛邁步,欲過去打招唿認識一下的南公子一愣,好吧,人家要說悄悄話,他也不是不識相的,不過看兩個大男人的黏糊勁,確實關係不錯呀。


    找了個偏僻清淨的地方,李紅酒立馬一副好心好意的樣子低聲道:“春兄,我聽到一個消息,聽說天庭觀星閣的人來了,說是要在大會結束後,要帶你去問話,你要做好心理準備呀。”


    師春也立馬一副多謝你還惦記我的感激模樣,“我也聽說了,不知什麽事,走一步看一步吧。”


    李紅酒:“聽說童明山報名參加比試了,比試允許參加的新規則,你們沒聽說嗎?”


    師春:“聽說了。”


    李紅酒低聲道:“這新規恐怕就是衝他去的,他吸收的神火應該不止十朵吧?”


    師春騙他毫無心理負擔,哪怕事後會被戳穿,因為這孫子也夠虛偽,當即睜眼說瞎話道:“你哪隻眼睛看到他吸收了那麽多神火?真有那麽多,報名了也混不過去呀。”


    理是這麽個理,可李紅酒一臉的表示懷疑,感覺有點不可信,不過他也不是來跟對方較真的,另有別的事,當即意味深長的哦聲結束,“那就好,那就好。對了,春兄,還有個事,那湖心塔的事,我覺得你們對外還是要慎言的好。”


    師春也哦了聲,“怎麽講?”


    李紅酒:“我們當事人,知道沒搞到什麽名堂,可外人聽了能信嗎?萬一都認為你搞到了什麽寶貝,你覺得能讓你自在?還有,那是塊寶地,之前是時間不夠,下一屆,我衍寶宗可不想有太多人分一杯羹。”


    最後一句,他幹脆坦白了實話,是因為意識到了眼前這孫子看似實在,其實不太好騙,神火域裏偷雞不成蝕把米的事想起來能上火,說那些虛的,怕是也瞞不過去。


    “懂了。”師春幹脆利落地保證道:“酒哥放心,就算觀星閣對我嚴刑拷打,我也定不說出半個字。”


    李紅酒有點心驚肉跳,其實很不想把話題往魔道上扯,他個人倒不是太在意,隻因不想連累整個宗門,但還是忍不住試著問了句:“你幹什麽了,觀星閣要對你嚴刑拷打?”


    師春:“沒幹什麽,我隻是打個比方。”


    好吧,李紅酒就此打住,實在是不想多問,言盡於此,找了個宗門那邊還有事的借口,幹淨利落地跑了。


    反正他話已帶到,至於師春能不能守諾,那也不是他能左右的,其實他覺得完全沒必要跑這一趟,那種事不該說的時候人家自然不會說,非要說的話,衍寶宗也攔不住,除非將所有知情人滅口。


    要不是師父的意思,他壓根就不會來。


    見到門外的師春一個人迴來,南公子湊了上去,問:“走了?”


    師春嗯聲點頭。


    沒能及時認識一下,南公子頓覺有些遺憾,不過趁著空閑,他也扯住了往裏走的師春,留人在大門口說點悄悄話,他低聲問道:“你之前將安無誌和朱向心支去找他們被逐出的宗門是幾個意思,跟你之前讓我對他們宗門吹的風有關?”


    說到這事,師春沉默了,他慢慢轉身,麵朝山外,思緒也出去了,估計那兩人已經找到了出身的宗門吧。


    確實找到了,對二人來說,也不難找到,因為之前被出身宗門找去碰過麵,知道出身宗門的落腳點在哪,也是約定好的再見地點。


    客棧一間房門前,朱向心猶豫了好久,才抬手敲響了房門,說好了在這裏等她的,應該不會退房離開。


    門開後,一張俏麗麵容露出,見到她頓時驚訝道:“師姐,你出來了?”


    此女正是她的師妹滿雲嬌,說話間趕緊讓了她進來。


    朱向心掃了眼現場,未見其他人,免不了一問:“師父他們呢?”


    “師父他們在外麵沙灘上守著,連掌門都在那守著,都在關心著你、等你的消息呢,他們知道你迴來了一定會很高興。師姐,你先坐,我這就去告知師父他們。”興高采烈的滿雲嬌拉了她坐下,轉身就跑。


    然還未開門,又想到了什麽似的,驟然頓步,旋即又轉身迴來了,單膝跪地趴在了座椅扶手旁,好奇問道:“師姐,吸收到了神火沒?”


    朱向心欲言又止,話到嘴邊,又不免權衡利弊起來,尤其是師春的話,言猶在耳。


    她對宗門肯定是有感情的,但她已經不是三歲小孩,權衡利弊是成年人的標誌,她已經被宗門踢出過一迴了,還坐了大半年的牢,就這樣沒頭沒腦的迴歸,不為自己將來考慮是不可能的。


    之前被宗門說服了,想迴去,是因為覺得迴歸宗門的條件更好。


    可一場艱險經曆下來,她真的看到了一些她在宗門看不到的東西,她看到了法寶如雲的盛況,那是在宗門無法想象的場景,估計連宗主也無緣得見。


    在煉器界雲集的無數年輕俊傑中,他們這些棄徒與各派弟子一路爭鋒,馳騁縱橫,最終的收獲也頗豐,現在迴頭想來,真跟做夢一樣。


    她現在手上有幾隻風鱗,還有兩隻乾坤袋,哪一樣都是宗門不可能給她的,起碼放以前是不可能的,至於以後會不會給是另一迴事,還有其它收獲不計其數。


    真的是見過世麵了,也經曆過一些場麵了,經曆了各種不曾有過的心驚肉跳,再迴頭看這‘萬草堂’,對比大當家引領下的極具撕裂感的縱橫捭闔,記憶中的宗門越顯蒼白。


    讓她現在都心緒難平的是,天下煉器第一人司徒孤,居然因大當家的話而親自送她出穀,萬草堂有一個算一個,不可能有人有那麽大的麵子。


    兩條路的權衡,哪邊的光景更好,似已是肉眼可見,然而出身的宗門這邊,有她所修的更高級功法。


    見她不說話,滿雲嬌似乎明白了點什麽,試著問道:“沒有吸收到神火嗎?”


    朱向心模棱兩可地迴了句,“不太好找。”


    “正常,本就不好找,你等著,我去找師父他們。”滿雲嬌扔下話就跑了。


    剩下朱向心一人在屋內忐忑,她還是有點猶豫,要不要按師春說的去說。


    滿雲嬌是知道宗門師長他們在什麽位置的,直奔目的地的人群中,三下兩下的,就擠到了掌門敖紅遊等人的跟前。


    看了看四周的人,雙手喇叭狀捂嘴,不大不小的聲音告知道:“掌門,長老,師父,朱師姐迴來了。”


    敖紅遊等人聞訊精神一振,二話不說,立馬轉身而去。


    快速出了人群後,敖紅遊問了聲,“人在哪?”


    滿雲嬌:“迴掌門,在屋裏等著。”


    其師百廷芳問:“可知收獲如何?”


    神火域內的情況雖說已經外泄,但就目前來說,也不是什麽人都能快速獲悉的,尤其是萬草堂這種並不大的門派。


    “好像,好像…”滿雲嬌說著搖了搖頭。


    觀其言行,敖紅遊腳步略頓,眉頭一皺,然後又繼續前行,隻是步伐已經遲緩了許多,同行的其他人,包括朱向心的師父百廷芳皆心事重重狀。


    好在也不遠,不多時,一夥人已是推門而入,迴到了房間廳內。


    端坐的朱向心趕緊起身拱手逐一拜見,“掌門,長老,師父。”


    說話間,也注意到了大家的臉色好像比較凝重。


    “辛苦了。”敖紅遊點頭致意,之後便不吭聲了。


    百廷芳則直奔主題,“神火可有收獲?”


    大家的目光頓再次泛起期待。


    朱向心猶豫了一下,但剛才的獨自考慮已讓她下了決心,她搖了搖頭,“很難找到。”


    這不廢話麽,大家當然知道很難找,百廷芳有些急了,“你們一朵神火都沒找到嗎?”


    她是為這個徒弟著急,她自然是希望自己調教出的傑出弟子迴歸宗門的,可現實很殘酷,他們無意中聽到了一些不好的消息,沒有價值的話,就拉不到強援,讓宗門如何為你承擔風險?


    朱向心牽強道:“找到了,但明山宗找到的神火主要供給的還是童明山。”


    聽到這裏,敖紅遊捋須踱步,走去了裏間,隻是轉身之際遞了個眼色給長老廉湖。


    於是廉湖長老歎了口氣,“朱向心,不瞞你說,宗門對你迴歸宗門的事,內部意見很大,逐出宗門又迴歸宗門,那不是兒戲啊,我們在此期間一直在努力說服宗門其他長老,你吸收到了神火迴歸的話,自然能壓下所有異議,如今,就算是掌門,隻怕也不敢保證了。”


    什麽意思?一旁的滿雲嬌反倒是第一個驚呆了,這好像跟進神火域之前說的不一樣。


    朱向心怔怔盯著廉湖長老,似乎要將他看個透徹一般,看得廉湖也忍不住偏頭避開她目光。


    於是朱向心又看向了自己師父。


    然神色黯然的百廷芳亦低頭不語。


    於是朱向心也低了頭,她沒把話說死,就是怕這裏會出手查探,誰知連查一下的意思都沒有。


    良久後,她又抬頭,深吸了一口氣,朝眾人規規矩矩有禮地拱了拱手,牽強一笑道:“打擾了,告辭。”


    一句多話都沒有,放手轉身就走,打開門快步而去。


    “師姐…”滿雲嬌急了,想去追。


    “雲嬌!”百廷芳一聲喝,喝住了弟子。


    滿雲嬌著急道:“師父,不是讓師姐迴歸宗門嗎?”


    “好了,這事不要再提了。”百廷芳臉頰抽搐著痛聲道:“我與她師徒緣分已盡,你以後不許再找她了。”


    滿雲嬌有些驚呆了,就因為沒找到神火嗎?


    走出客棧大門,闖入夜色中的朱向心流淚了,哭了,無聲而泣,不時抬袖抹淚。


    她是存了權衡利弊的心思,是按照大當家說的試探了一下,可她還是有點想迴去的,因為除了利弊,還有感情,那是她從小長大的家啊!


    哪怕婉轉寬慰多問一下,她也不好意思再騙下去,也就從實招了。


    沒想到現實竟是如此的殘酷,有用則用,沒用立刻棄之如履。


    果然一如既往,大當家說的是對的。


    她心都涼了,知道心裏的那個家沒了,一路哭,一路挑人少的地方走,沒有再猶豫其他選項,奔器雲穀出口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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