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紹偉把手機放到桌上,揚手叫過服務小姐說,上菜吧,快點。然後掃視了一圈問喝點什麽?我說隨便吧。武紹偉像是做報告,用一個手指指著我的上方說,楊經理你可不能隨便,咱得好好喝點,你、我、我爸,咱仨來瓶五糧液,高度的。然後她衝白大燕說,你、媽,還有小張喝什麽你點,要不就要鮮榨果汁吧?

    短短幾分鍾,武紹偉雷厲風行的形象就坐定了我的心中,看來姐姐愛他自然有愛他的道理。

    杯子都倒滿後,武紹偉舉起杯說,我先提一個,為了爸爸能到北京和我們團圓,為了楊經理對此所做的努力,我們走一個。

    武紹偉讓大家吃,自己卻不動筷子,他說,他真沒想到他還有個嶽父,他最尊重老人了,他爸他媽還都建在,這迴嶽父嶽母也都齊了,真是他和燕子的福分。接著他又說起了白大燕的不對,他說,燕子這事不對,結婚這麽多年了沒跟他提過嶽父的事,要不然早就應該給接來了,這麽大歲數了,一個人怎麽生活?讓他們做小輩的太內疚。然後他就表起了態說,這迴嶽父來了就對了,他建議,嶽父和嶽母盡快複婚,他們的條件還行,在以後的日子裏,他和燕子好好地孝敬孝敬、補償補償二老。最後,他把頭衝白大燕一台說,燕子,你也表個態。

    武紹偉毫不隱晦,想說什麽就說什麽,幾句話就把大家不好啟齒的話擺上了桌麵,誰都不用再藏著掖著了,順著他的說法說下去,一切都那麽和諧自然。

    看著武紹偉是這麽厚道和實在,讓我產生了錯覺,怎麽也不能把他和家庭暴力幾個字聯係起來,我甚至懷疑起白大燕說的話是不是真話了。

    這會兒魏紅旗的身子在往下塌,我知道他又在彎腿,他一定是感動壞了,姑爺一聲聲 “爸” 地叫著,這可能是他活了七八十年第一次享受這樣的稱號,縱然他做好了充分的思想準備和行動準備,如果這時白大燕能當眾叫他一聲爹的話,他也會立馬驚倒在桌子底下的。

    我向白大燕一瞥眼,看到白大燕一直低著頭在扒拉盤子裏的一口菜,她好像什麽也沒看見,或許是根本就沒接受武紹偉的說法。

    魏紅旗的手哆嗦著,說,邵偉呀,別埋怨燕子不跟你提俺,俺那會兒是罪人,丟人呐。

    武紹偉擺擺手說,爸,您錯了,什麽罪呀?這是那個年代,要是放到現在,您就是追求幸福生活的勇士,丟什麽人呀?光明正大的戀愛,他們那是嫉妒,是踩著別人肩膀往上爬,您別往心裏去,要是您二老這迴真的打算結婚的話,我跟燕子給你們辦,把老同學、老戰友、老同事都請來,證明一下你們的愛情是經得住時間的考驗的。

    魏紅旗的鼻涕又抹上了眼角,薑美菱也淚流滿麵,一張一張地抽著餐巾紙,我也相當感動。自姐姐被他甩了之後,我罵了他十幾年的”武大郎”,自我看到白大燕傷痕累累的時候,我又罵了他幾年的”畜生”,他在我心裏是魔鬼,是暴君,是壞蛋加流氓,是靠不正當手段爬上領導幹部崗位的腐敗分子,可今天,短短時間的接觸,我突然發覺可能我的認識以前都是錯的,他沒那麽壞,最起碼他說的挺好。

    燕子,你塊跟媽和爸表個態呀。武紹偉又點白大燕的名了,這個程序我很熟,在單位開會時,領導經常這樣點我,我也經常這樣點組長。

    白大燕依然悶頭吃,她喝了一口果汁,翻起眼皮說,好聽的都讓你說了,我沒話說。

    武紹偉點點她對我說,楊經理,在單位她是不是也愛這麽叫勁?我經常跟他說,退一步海闊天空,得饒人處且饒人,她就是一根筋,考慮問題老是愛鑽死旮旯,最後自己生氣,別人也不痛快,你可得好好幫幫她。

    我說她在單位不這樣,挺好的。說這話時我都覺得噎得慌。

    我一直看著武紹偉,他吃我也吃,他撂下筷子我也撂下筷子,我不能讓他覺出來我像隻餓狼,像沒見過大世麵,我要深沉,要斯文,要有大商廈領導幹部的風範。

    我的這點小心思可能早就讓武紹偉看透了。飯局接近尾聲的時候,白大燕想要幾個盒打包,武紹偉說先別急,還沒吃完呢,一會我負責打包,然後對著魏紅旗和薑美菱說,要是您二老吃好了就撤吧?迴去趕緊休息,明天我上家再看您二老,咱們好好商量商量結婚的事兒。她用頭點了白大燕一下說,燕子,你也先迴去吧,讓小張送你們,然後再迴來接我和楊經理。不等我搭茬,他衝我做了個下按的手勢說,楊經理坐下,別著急,我知道你沒吃好也沒喝好也沒說好,再陪我坐會兒,咱哥倆得好好朋友朋友。

    他的話不容反對,我確實沒吃好沒喝好,甚至連話都沒插上,我點點頭說,好吧,咱倆接著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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