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大燕還是第一次告訴我她是在姥姥家長大的。薑美玲和姓白的公交車司機結婚後,恐怕是出於保護女兒的心理吧?她從來不讓白大燕和繼父單獨相處。十幾年來,她沒有和父母共同生活過一天,她雖然姓白,但卻沒叫過姓白的那個男人一聲爸爸。十六歲的時候,她喜歡上了一個高她兩個年級的男同學,別看他文質彬彬帶著個眼鏡,可是學校籃球隊隊長,她不知道他叫什麽名字,隻聽同學們都叫他華隊長,華隊長嘴唇四周布滿了青青的胡茬,說話的聲音像是男低音,尤其是他在籃球場上做三步跨籃姿勢的時候,她都會激動地想哭,她心中一直默默地叫著他哥哥,叔叔,甚至爸爸。每次看籃球比賽時,她就默默地坐在他的衣服旁,把手悄悄地插進衣堆,然後再抽出來放在鼻下反複地搓揉,嗅著那激發她神經的汗味。有一天,華隊長連續看了她三眼,於是她心跳了,臉熱了,然後就激動得一宿沒睡。終於,她從寫的十幾篇信中挑出了一篇最好的,偷偷地塞進他的口袋裏,過了幾天,那天上的神終於落到地上,他約了她,她跟著他坐公交車,坐了好遠好遠,她跟他走,好像走到了天邊,他們走到了一個山坳,她隻能看到樹梢上的白雲,聽到山穀裏的風聲,這時他們累了,他給她脫掉了衣服,然後把她摟在了懷裏。當時她害怕極了,也幸福極了,以後很多天,她整天想的就是約會,就是那被親吻得就要窒息了的感覺。

    突然有一天,一個女同學竟然當著全班同學的麵念了她寫給華隊長的信,說她死起白咧地糾纏華隊長,說她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當她驚魂未定不知所措的時候,她居然看到了更讓她無法接受的一幕,他的那個哥哥、叔叔、爸爸一樣的華隊長,卻正和那女同學摟在樓的拐角處。那是她最難過的一段時間,她被自己最尊敬、嘴喜歡的人出賣了,被自己認為最能夠依賴的人耍弄了,那時她就下了一個狠誓。

    華隊長大學考到了外地,兩年後她和那個女同學也都參加了工作,隨著時間的延續,她似乎已經把這件痛苦的經曆忘掉了,她想重新生活了。有一天她突然就遇到了那可惡的女同學,女同學好像很幸福,正挽著一個保齡球一樣的男人散步,很顯然,那女同學也看到了她,但倆人就像不認識一樣擦肩而過,就在這時候,一件後來影響了她們一輩子的事情發生了,那女同學突然故意撞了她一下,然後迴頭白了她一眼,挑戰著說,哎!犯什麽騷?沒看見這男的已經有主了。

    說到這兒,白大燕的兩眼冒出了火,她看著我說,你說這人可惡不可惡?但我當時把火氣吞進肚裏低頭走了。第二天我不上班了,我調查跟蹤,終於找到了個那個“保齡球”的工作單位,我天天去他單位等他,這迴我是真糾纏,死皮賴臉地糾纏,開始,我並沒喜歡“保齡球”,但我不顧這些,就像狗熊見了蜂窩,一門心思地要把他吃到嘴裏。後來我就發現了“保齡球”其實挺可愛的,他霸道、仗義,還有點渾,我喜歡這樣的。沒有不吃腥的貓,我終於把“保齡球”也滾到了那山坳,也看了一迴樹梢,聽了一迴山風。兩個月後,當“保齡球”迴過味來想甩了我的時候,我已經懷孕了。“保齡球”在單位幹得還不錯,正要被提幹,我就跟他說,你在單位幹得那麽好,我是不是也給你們組織提供提供你在家裏的生活信息,幫著組織考察考察你?結果他說,不用,我信任組織,更信任你。他說話算話,確實信任我,信任到一個月後就用科迪拉克把我滾到了他們家。

    白大燕像是談別人的事,很平很淡,我卻如坐上火山,聽呆了,聽傻了,聽蹦起來了,我打斷了她的話說,這個“保齡球”就是武紹偉,對嗎?那個女同學就是楊柳,對嗎?原來你和楊柳的仇恨是源遠流長呀。

    白大燕已經哭得開始抽泣了,我心裏也早亂成了一團麻,東北黑大個兒向我這邊頻頻張望,我知道他一定誤會了,一男一女單獨地哭哭啼啼,不是戀人又是什麽?我趕緊遞過一張麵巾說,別哭,書記別哭,都讓人看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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