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趕迴去的時候已經是兩小時以後了，電視台的人早就走了，賈曉姿哭喪著臉把顧客舉報的月餅攤在我麵前，我並沒聞到月餅的異味，但其中一塊月餅的底部確確實實有點毛狀的東西。
我把劉春蓮叫來問她上貨時是不是按照規定程序嚴把上貨關了，她用眼鉤著我說，程序隻把進貨、上貨、售貨三道關，俺都把了八道關了，廠家老板現在還在俺那等著你發落呢。
賈曉姿告訴我說，電視台也等著咱們的處理意見呢，怎麽辦？
我說這關鍵要看消費者是什麽意思？消費者提出什麽要求了？
賈曉姿說，他先找的劉春蓮，要十倍的賠償，結果讓劉春蓮一句話給喯兒迴去了。
我問劉春蓮是怎麽說的。
劉春蓮像是在擺功，鼓著嘴跟我學舌說，俺說你窮瘋啦？
我氣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狠狠地點了她幾下，我知道她在存心氣我，熊大寶一定告訴她了，我們建立了聯手同盟，我沒承認我就是那個大高個兒、大學生、大幹部和大帥哥。
我問賈曉姿，後來呢。
賈曉姿迴答說，後來那顧客就找了我。
我說，你不會跟劉春蓮一樣不知輕重吧？
賈曉姿撓撓腦袋吞吞吐吐地說，我沒那麽說，我變換了一下口氣，我跟顧客說，你是有點窮瘋了。
我差點背過氣去了，上午還在大會上“叭叭叭”地大談員工教育，大談愉快原則，這迴倒好，他們不但愉快了，而且痛快了。
我和劉春蓮帶著廠家經理轉了八個圈，才在一居民小區的地下招待所裏找到了買月餅的三個河南人。那個說話像背繞口令一樣的女人，用曲裏拐彎的河南方言把事情的經過來迴複述了三遍，總的內容其實我早就聽明白了，一是他們特意慕名到我們商廈來買東西，我們的表現讓他們特別失望；二是他們幸虧還沒有食用，否則後果難以預料；三是他們是弱者，隻有通過熟人找了媒體；四是他們的要求並不高，隻要商場向他們賠禮道歉並賠償一千元錢就行了。
看來他們的確是窮瘋了，但我並沒敢說出口，而且我臉上一直掛著笑容和謙遜，我想我的楚楚可憐一定能感動他們。
我說了很多對不起的話，並當眾訓斥了廠子的經理，我讓劉春蓮向顧客鞠躬道歉，並把最新鮮的三盒月餅供到河南人麵前。
看來那女的是這三個人的核心，她首先表態拒收我們的三盒月餅，她說的十分通情達理，她說，俺們不是為了占便宜，月餅長毛其實沒什麽，他們很理解，誰能保證工作不出一點差錯呢？他們氣憤的是我們的態度。她左手掌顛著右手背激動地念著繞口令說，說俺們窮瘋了，俺們窮嗎？窮？俺們能在北京住這大旅館？窮？俺們能花錢吃你這高檔的大月餅？窮？俺們能有電視台的闊親戚？俺們讓電視台給你們曝光，就是想讓所有的商家引以為戒，俺們讓你們賠錢，就是想讓你們接受教訓，錢，俺們有的是。她“啪啪”地拍著貼在肚皮上的那個癟挎包，使地下室的黴味中又摻雜了幾許嗆人的味道。
我提出讓他們先通知電視台不要曝光，等月餅的化驗結果和處理結果出來再商議。河南人似乎很堅持原則，他們說中國的消費者就是缺乏自我保護意識，說他們還有很多事情要辦，沒有時間等了，讓我們立即做出答複。
廠家經理把我拽到一邊說，就按他們說的辦吧，吃點虧就吃點虧，隻要別給你們造成影響怎麽都行。
我親眼看著廠家經理嘴裏滾著對不起、謝謝、多包涵的好聽字眼，顫抖著把十張嘩嘩作響的大票子塞進河南女人的癟挎包裏。河南女人接過我的手機，衝裏麵大聲喊了一氣諸如對處理結果基本滿意、雙方達成了諒解、不要再曝光了等等的話，然後衝我黯然一笑說，這位經理，你還是挺講理的，隻是希望你以後能好好地教育教育你的下屬。她拎起三盒月餅又說，既然已經拿來了，俺們恭敬就不如從命了，謝謝啊。
我們三人像是被人耍弄的小醜，灰溜溜、狼狽狽地鑽出地下室。我一時不能確定這三個人是不是騙子，也不能確定月餅確實是否長毛，但攝像機、話筒確實是真的，我的責任就是不能讓商廈的聲譽受到損害，但我心裏清楚，就是大企業的這種想法，使得無數非消費者鑽了空子，他們舉著《消費者權益保護法》的大旗，逼迫著企業進行著毫無原則的賠償和委曲求全的妥協。
我把劉春蓮叫來問她上貨時是不是按照規定程序嚴把上貨關了，她用眼鉤著我說，程序隻把進貨、上貨、售貨三道關，俺都把了八道關了，廠家老板現在還在俺那等著你發落呢。
賈曉姿告訴我說，電視台也等著咱們的處理意見呢，怎麽辦？
我說這關鍵要看消費者是什麽意思？消費者提出什麽要求了？
賈曉姿說，他先找的劉春蓮，要十倍的賠償，結果讓劉春蓮一句話給喯兒迴去了。
我問劉春蓮是怎麽說的。
劉春蓮像是在擺功，鼓著嘴跟我學舌說，俺說你窮瘋啦？
我氣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狠狠地點了她幾下，我知道她在存心氣我，熊大寶一定告訴她了，我們建立了聯手同盟，我沒承認我就是那個大高個兒、大學生、大幹部和大帥哥。
我問賈曉姿，後來呢。
賈曉姿迴答說，後來那顧客就找了我。
我說，你不會跟劉春蓮一樣不知輕重吧？
賈曉姿撓撓腦袋吞吞吐吐地說，我沒那麽說，我變換了一下口氣，我跟顧客說，你是有點窮瘋了。
我差點背過氣去了，上午還在大會上“叭叭叭”地大談員工教育，大談愉快原則，這迴倒好，他們不但愉快了，而且痛快了。
我和劉春蓮帶著廠家經理轉了八個圈，才在一居民小區的地下招待所裏找到了買月餅的三個河南人。那個說話像背繞口令一樣的女人，用曲裏拐彎的河南方言把事情的經過來迴複述了三遍，總的內容其實我早就聽明白了，一是他們特意慕名到我們商廈來買東西，我們的表現讓他們特別失望；二是他們幸虧還沒有食用，否則後果難以預料；三是他們是弱者，隻有通過熟人找了媒體；四是他們的要求並不高，隻要商場向他們賠禮道歉並賠償一千元錢就行了。
看來他們的確是窮瘋了，但我並沒敢說出口，而且我臉上一直掛著笑容和謙遜，我想我的楚楚可憐一定能感動他們。
我說了很多對不起的話，並當眾訓斥了廠子的經理，我讓劉春蓮向顧客鞠躬道歉，並把最新鮮的三盒月餅供到河南人麵前。
看來那女的是這三個人的核心，她首先表態拒收我們的三盒月餅，她說的十分通情達理，她說，俺們不是為了占便宜，月餅長毛其實沒什麽，他們很理解，誰能保證工作不出一點差錯呢？他們氣憤的是我們的態度。她左手掌顛著右手背激動地念著繞口令說，說俺們窮瘋了，俺們窮嗎？窮？俺們能在北京住這大旅館？窮？俺們能花錢吃你這高檔的大月餅？窮？俺們能有電視台的闊親戚？俺們讓電視台給你們曝光，就是想讓所有的商家引以為戒，俺們讓你們賠錢，就是想讓你們接受教訓，錢，俺們有的是。她“啪啪”地拍著貼在肚皮上的那個癟挎包，使地下室的黴味中又摻雜了幾許嗆人的味道。
我提出讓他們先通知電視台不要曝光，等月餅的化驗結果和處理結果出來再商議。河南人似乎很堅持原則，他們說中國的消費者就是缺乏自我保護意識，說他們還有很多事情要辦，沒有時間等了，讓我們立即做出答複。
廠家經理把我拽到一邊說，就按他們說的辦吧，吃點虧就吃點虧，隻要別給你們造成影響怎麽都行。
我親眼看著廠家經理嘴裏滾著對不起、謝謝、多包涵的好聽字眼，顫抖著把十張嘩嘩作響的大票子塞進河南女人的癟挎包裏。河南女人接過我的手機，衝裏麵大聲喊了一氣諸如對處理結果基本滿意、雙方達成了諒解、不要再曝光了等等的話，然後衝我黯然一笑說，這位經理，你還是挺講理的，隻是希望你以後能好好地教育教育你的下屬。她拎起三盒月餅又說，既然已經拿來了，俺們恭敬就不如從命了，謝謝啊。
我們三人像是被人耍弄的小醜，灰溜溜、狼狽狽地鑽出地下室。我一時不能確定這三個人是不是騙子，也不能確定月餅確實是否長毛，但攝像機、話筒確實是真的，我的責任就是不能讓商廈的聲譽受到損害，但我心裏清楚，就是大企業的這種想法，使得無數非消費者鑽了空子，他們舉著《消費者權益保護法》的大旗，逼迫著企業進行著毫無原則的賠償和委曲求全的妥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