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平華,雲南昆明人,原是第六十六軍新29師的一名班長。


    其實他這個班長水分很大,隻是一個比新兵蛋子多了三個月兵齡的“老兵”。


    新29師是新編師,編製上有多少人不知道,吃沒吃空餉也不知道,反正全師官兵也就五千餘人,戰鬥力弱得可憐。


    在曼德勒會戰,日軍以坦克裝甲為先導的機械化部隊進軍速度極快,出乎了所有人的預料。


    在臘戍展開防禦作戰時,師長沒有決心,更缺乏勇氣,在日軍的猛攻下,很快與軍司令部失去通信聯絡。


    其實他們師打的還是很猛的,那是在軍長親赴前線指揮的情況下。他們師打得很英勇,跟小鬼子打了肉搏戰,擊退了鬼子4次。


    最厲害的就是戰防炮營,跟小鬼子50多輛坦克展開對戰,沒有三個小時,就擊毀了小鬼子13輛坦克,小鬼子的攻勢又一次受挫了。


    然而那大概隻是迴光返照,次日拂曉,小鬼子又一次發起了猛烈的進攻。陣地的中央部分被突破,戰防炮營和搜索營經曆肉搏血戰全部壯烈殉國。


    軍長率領特務營加強布防,但很快被小鬼子的戰車部隊給衝破。


    66軍增援部隊軍心動搖、指揮混亂、一經上陣便被日軍衝垮,結果形成了山崩決堤,一潰千裏的局麵。


    那一場戰鬥,使得臘戍失守,進入緬甸的遠征軍的補給線被切斷,腹背受敵,造成全線大潰敗。


    當然,趙平華區區一個班長,最多知道他們那一小片陣地上的情況,哪會知道這麽多東西?


    這是他們新團長,在一次座談會上說的。


    新團長說了,兵是好兵,重要的是看誰帶。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


    跟著狼走有肉吃,跟著狗走,隻能吃屎。


    他們當時還不知道這句話的含義,隻是覺得這位新團長挺厲害,撤退路上還有吃的,罐頭真香。


    然而,當他們在天門山上守了一天,打退了小鬼子6次進攻,他漸漸的對這句話有感悟了。


    新團真闊氣啊!


    炮兵支援就沒停下過,哪一次都不比鬼子少。爬著山坡進攻的小鬼子,還沒到眼前就被機槍蹂躪得毫無銳氣。等潰退下去時,又會被炮彈砸腳後跟。


    看著一個個被炸得飛起的小鬼子,趙平華他們心裏那個樂啊,簡直比吃肉都高興。


    副團長的指揮也很厲害,在他們班的右側,有一個小高地。那兒有一個機槍小組,和一個擲彈小組。


    平常瞧不出厲害,可等鬼子突進到他們陣地50米左右時,兩者一起發威,劈頭蓋臉的朝小鬼子打去,直叫小鬼子叫苦不迭。


    記得小鬼子頭一迴進攻,就在他們的陣地上留下了十幾具屍體,嘖嘖嘖,別提有多爽。


    打了一天仗,趙平華所在的班,死了一個,傷了兩個。傷員和屍體趁著空隙都送下去了。


    趙平華沒有悲傷,死亡見得多了,也就沒有悲傷了。死也沒什麽,最起碼拉到了足夠墊背的小鬼子,值了。


    不像在叢林裏麵,因為疾病、饑餓、和種種意外死去的弟兄,他們才死的冤。


    趙平華有個老鄉,就是得了瘧疾,沒有醫藥,忽冷忽熱的打擺子,死在了路上。


    傍晚,夜色已濃,陣地上來了人,雖然衣衫破碎跟他們之前一樣,但身上沒有硝煙的味道。


    借著月光,趙平華認出了領頭的人,是他們連長。他們連長手臂上纏了繃帶,是被日軍炮擊碎片給打傷的。


    “趙平華,他們是4營11連的,來替換你們,你們可以到後麵休息了。”


    趙平華很詫異:“連長,幹嘛撤啊,我們打小鬼子打的正上癮呢!四營的弟兄把他們派到其它更需要的地方吧!”


    一聽這句話,他們連長也來氣了,板著臉惱怒的說道:“靠,窩在戰壕裏撿人頭,這麽好打的仗,你以為老子願意撤啊!上級有命令,肉不能光讓咱們三營吃,四營和五營也要見見血,執行命令吧!”


    趙平華滿臉的不情願,可上級都下命令了,也輪不到他討價還價。


    跟四營的弟兄交接完了陣地,他們按照連長的指示,下了天門山,等全營集合後,渡江去後方歇息。


    帳篷裏,劉詩雯停下了筆,借著馬燈散發出的柔光,閱讀著自己寫好的稿子,心中越發滿意。


    從這個基層班長的視角,她就發現了很多不一樣。經曆過長途跋涉的撤退,依舊能士氣高昂的作戰。


    士兵們不怕死,就怕少殺了敵人。指揮官別具一格的想法,拿敵人來練兵。


    至於說大炮支援,炮彈充足,則被她選擇性的忽視了。


    畢竟那個東西是沒法宣傳提倡的,就是提倡了,以國軍連步槍都無法足額供給的情況來看,那也是奢望。


    她剛才還問過那個班長:“大炮是怎麽來的?”


    趙平華說:“一半兒是團長他們帶人救了英國人,英國人心存感激贈與的。剩下的一半,是殲滅了鬼子一個大隊,繳獲的。


    唯一遺憾的是他沒有參與到那兩場戰鬥,見證這兩場勝利。“


    瞧瞧,瞧瞧,這又是一份值得報道的素材,拯救英國軍人,英國軍人贈予大炮。報道出去既提振民心士氣,又宣傳了中英兩國的同盟友好。


    劉詩雯還打聽到被救的那些英國人,就在附近安營。夜深了不太方便,等明日,她一定要去采訪記錄素材。


    而此時,最令她遐想的,還是那位周團長,趙平華是怎樣評價他們的團長呢?


    “打仗厲害,罵人厲害,腦子厲害!”


    前兩者她今天是見識到了,可最後一點,她沒想明白,怎麽才算腦子厲害?


    江防指揮部的帳篷裏,周景聽著趙平華的匯報,不住點頭。


    末了,他拍拍趙平華的肩膀,稱讚道:“不錯,大體上複述的很好,你立功了。迴去好好休息,要記得保密,別出去瞎吹牛。”


    “是,團座!”一聽自己立功了,還得到了團長的稱讚,趙平華腰杆兒挺得筆直,走出帳篷時都是昂首挺胸的。


    在帳篷的另一角,一直沒出聲的孟煩了取笑道:“團座,您這招實在是有點高啊!七分真三分假,把這位美女記者給忽悠的夠嗆。您的良心在哪兒呢?”


    “啊,我呸,別給我上綱上線,這又算得了什麽。”


    周景往簡陋的木床上一坐,翹起了二郎腿漫不經心的迴敬道:“你小子也不想想,不提前準備,真要是全如實捅出去,搞不好剛到手的師長位子,就會像煮熟的鴨子一樣飛了。”


    孟煩了深以為然的點點頭,其它的都好說,就是接受了英國人的投降,把英國人當俘虜看待,那事兒可不輕。


    雖說英國人在緬甸戰役中,狠狠的坑了遠征軍一把,把委員長坑的都罵娘西皮。


    但那畢竟是英國人,背後站的是世界上數一數二的強國,大英帝國。


    國家貧弱,就得忍氣吞聲,英國人是得罪不起的。


    周景還是有些不放心的叮囑道:“煩啦,記得跟英國人都給我說好了,相互都美化美化,往自己臉上貼貼金,大家一起升官,知道嗎?”


    “知道了,我的團座大人,我相信他們也會很識趣兒的,畢竟英國人也要臉。


    他們差點投降的日軍,這事兒要捅出去,別說前途,就是臉也甭要了。”孟煩了拉長了調子語氣搞怪的說道。


    他站起身來從桌上拿了一個罐頭,擺了擺手往外走去。


    團長大人怕夜長夢多,下級就得跑斷腿,連夜去搞串通。


    周景失笑的搖搖頭,其實他還有一番話沒說。新聞報道這東西,從來就沒有絕對的真實。


    就拿第2次長沙會戰來說,國軍投入兵力38萬,日軍投入兵力12萬。


    戰鬥結束,重慶政府統計:中方傷亡官兵共計7萬人,日方傷亡數為5萬人。


    而到了日本方麵統計則是:中方遺留屍體五萬四千具,俘虜四千餘人。日方亡一千七百人,傷五千人,死傷軍馬兩千匹。


    國軍傷亡有差錯,但問題不是太大,那些兵有些人是炸的屍骨無存,無從分辨。有些掉入河流山澗中,生死不知。


    大部分對不上的,應該是戰鬥失敗潰散時開小差溜了。


    重點是日軍的傷亡,國民政府宣傳擊斃擊傷5萬人,日軍說隻有七千的傷亡,差了7倍有餘。


    雙方究竟是誰在說謊?還是說都在說謊?這就是個謎了。


    就準州官放火,不準百姓點燈?


    周景撒個善意的謊言又算什麽,他能樹立光明偉岸的形象,英國人能保住麵子,記者也有很好的報道素材,你好我好大家好,這是最好的處理方式了。


    ……


    虞嘯卿在山坡上枯坐了一個傍晚,腦海中思緒萬千。


    他心中已經沒有怒氣了,他是個極敬英雄的,而周景帶著遠征團,從那片死亡之地迴來,還帶迴了功勳,這就是英雄。


    之前他還不相信,但見到了前線一天沒有停下的炮火,他信了,也醒了。


    他是個極純粹的人,對於英雄,記仇倒顯得他心胸狹窄了。


    太陽下山,露水漸重,虞嘯卿連晚飯都沒用,起身帶著張立憲,直奔周景的帳篷。


    門口的警衛攔住了他:“什麽人?”


    “虞嘯卿!找你們團長談談。”


    虞嘯卿的客氣,警衛並不買賬,一搖頭拒絕道:“我們團長已經歇息了,沒什麽重要的事兒等明天吧!”


    根在虞嘯卿身側的張立憲看不下去了,“嘿,你小子怎麽說話呢?我們師長跟你客氣客氣,你還真把自己當迴事兒了?找打是不是!”


    他上去就要拽警衛的衣領,好好收拾一下這個不長眼的家夥。然而,能充當周景警衛的,也不可能是什麽慫包。


    一個退步拉開距離,警衛掛在胸前的司登衝鋒槍,就已經拉開了保險,對準了張立憲。


    “衝擊軍帳,我的子彈可不長眼!”


    張立憲那個氣呀,從來都是他收拾別人,哪還輪得到別人威脅他?


    虞嘯卿看不下去了,出言阻止:“行了,這樣做成何體統。小兄弟,麻煩跟你們團長通報一聲,就說虞嘯卿前來拜訪,有事兒要和他說。”


    虞嘯卿第一次報上名號聲音不小,帳篷裏的周景就聽見了。其實他也就是想看看笑話,晾晾虞師座,給個下馬威。


    此時,聽到虞嘯卿言語中多了客氣,他也不好再裝下去了。起身走出帳篷,客套的說:“哎呀,虞師長大駕光臨,有失遠迎,有失遠迎啊!”


    沒等虞嘯卿開口說事兒,他又假模假樣的批評了警衛:“小張,這我就要說你了,虞師座不是外人,怎麽能拒之於門外呢?”


    “是,團長。”警衛不情願的低頭承認錯誤。


    他覺得自己沒做錯,憑什麽挨批評?隻是懾於團長威嚴,憋在心裏不敢說。


    虞嘯卿明知周景在幹什麽,卻也不好揪著不放了。跟著周景進入帳篷,有了前麵那一遭,他也不想客套了,直截了當的說:


    “周團長,我的一團被你繳械看管起來,我也不跟你計較了。什麽時候放他們出來,你得給個準話吧?”


    果然是這件事兒!


    周景一拍腦袋,裝作懊惱的樣子:“哎呀,是戰鬥一打響就忙個不停,我都給忘了。


    這件事,我可得跟虞師你好好說道說道。你們那個團,我看那個團長就有問題。指不定就被日本人收買了。”


    虞嘯卿臉立即變了顏色,“周團長,嘴下留情,沒有確鑿的證據,懷疑一位高級軍官,那是大忌!”


    要是一個師長手底下的團長都投靠了敵人,那最少是個瀆職。


    周景在心中冷笑,嘴上卻說:“抱歉,我不該這樣說。但我說他腦子壞了你不能反對。


    他幹什麽?他竟然派人斷我橋梁後路,而且是明知敵人未及,我方已到的情況下。這是赤裸裸的協助敵人,坑殺友軍!”


    周景的語氣中充滿了肅殺和怨氣,好像自己真的被坑死了一樣。直接下了這樣一個定論,斷一個團長的前途,也給虞嘯卿身上抹了一層灰。


    張立憲根本看不下去,厲聲反駁道:“周團長,請注意你的言辭,什麽叫做坑殺友軍?他隻是在執行炸斷大橋駐守江防的任務。你沒有資格抓捕他,也沒有資格在這下定論。”


    周景冷笑著,眼神玩味的在虞嘯卿和張立憲身上來迴掃過。看他那樣子就是在問:“虞嘯卿,這是你的態度嗎?”


    ps:兩千多票,不少了,感謝諸位,加更奉上。


    咱們還是老規矩,希望下周日的加更還能奉上。


    另外說說更新問題,不少書友催更,覺得一章太少。


    其實我也想多寫多更新,可問題是寫那麽多,臣妾做不到啊!


    暫時每天隻有4000字的一章,加更如期奉上。


    如果大家真的很喜歡的話,多評論,多投票。等過了年,2月初我試著每天更新6000字。


    關於劇情方麵,第3次長沙會戰,要不要帶著遠征師去幹一架?


    那一仗第10軍可是打的夠慘的,連日本人都被打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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