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燥千篇一律的行軍著實乏味,周景身處中軍主隊,也是整支隊伍中最安全最安逸的。


    閑來無事,他眨著眼拍拍拍,往群裏上傳了一大堆照片。


    作者是我:“來來來,都來瞧瞧。新出爐的團座一枚,弟兄們人手一支衝鋒槍,威不威武!”


    此時正是傍晚,該下班的下班,該放學的放學,也是群裏麵最活躍的時候。


    之前不少人看了前麵的聊天記錄,已經吵成一鍋粥了。都在猜測周景搞什麽幺蛾子呢,玩這一套難不成是為了騙打賞?


    支持的反對的各成一派,然而在這一波照片被放出來後,所有人的觀點都統一了,這事是真的。


    僅有十個人的群裏,一下就翻了天,許多經常不冒泡的家夥都鑽了出來。


    “哇噻,是真的原始叢林!”


    “沒錯,團長大人,死啦死啦可是我的偶像!”


    “作者你的運氣真好,怎麽就你穿越了,要不要我也當坐著呢?”


    “你們什麽時候來張集體照,我好拿來當鎖屏壁紙。”


    作者是我:“……”


    周景已經無語了,可從來沒見過群裏這麽熱鬧,以往就那麽一兩個人說話,他都以為這已經成僵屍群了,沒想到隻是那些人不願意說話而已。


    作者是我:“停,一會兒我不在了隨你們聊,現在鄭重的宣布一聲,我,周景,遠征團團長,為國出戰,打擊小日本,求誇讚!”


    “………”


    群裏麵立刻就變得很安靜了,所有人都用無聲的沉默,來告訴周景誇讚是不可能的。


    抱抱君:“不管你的成就有多高,在這個群裏,你就是一個開坑無數的太監作者,別得瑟了。


    還有,你們不應該是川軍團,團長是死啦死啦嗎?怎麽又變成你了。”


    周景一瞬間有些懵逼,死啦死啦,還有叫這個名字的?


    之後,經過抱抱君這個團粉的解釋,周景才明白了前因後果。


    死啦死啦是孟煩了他們給龍文章起的外號。如果沒有周景,那麽救下孟煩了他們的,就是龍文章。


    而詐稱川軍團團長,用不少獨特的法子,收拾孟煩了他們的,也是龍文章。可以說,周景的到來搶了龍文章的戲份。


    官大一級壓死人,搶先一步,步步為先。周景占了兩個便宜,壓的龍文章都沒有施展才華的機會了。


    搞清楚這一切,周景也是一陣失笑,感歎命運的奇妙。


    “團長,團長。”


    聽到耳邊有人在唿喚,周景隻好把注意力收迴,“煩啦,有什麽事兒?”


    孟煩了拐著瘸腿跟著他:“團長,咱們去機場是十一點半方向吧?”


    “沒錯,是十一點半方向,那兩個英國人親口說的。怎麽了?”


    孟煩了提醒道:“團長,這不是十一點半方向。”


    “不是嗎?”周景這迴有些詫異了,龍文章告訴他這就是十一半方向啊!


    孟煩了心中有些惱怒,他以為周景是在欺騙他們,欺騙他們的智力和智慧。


    他目視著周景,“別把所有人當傻子。徐州會戰我就在跟日軍打,我也受過教育,這絕對不是十一點半方向。”


    這迴輪到周景惱怒了,他一抬手招來豆餅:“去前隊,把龍文章給我叫來。”


    麵對孟煩了不解的神色,周景一攤手無奈道:“我的方向感很差,龍文章帶的方向,有什麽問題你問他。”


    長官都這樣說了,做下屬的又能怎樣苛責。孟煩了苦笑一聲,隻好繼續把火憋著。


    “團座,副團長龍文章前來報道。”穿著一身校官服,站立筆挺正在敬禮的龍文章,看上去比周景這個團長還像團長。


    周景了解龍文章的能耐後,也不再給他冷臉色了,“龍團副,我們行軍的方向是十一點半方向嗎?”


    龍文章看看表,“現在是傍晚七點半。”


    “你在跟我裝傻充愣嗎?信不信我一鞭子抽死你。”


    周景本來對他的那點尊重立刻消散殆盡,有些人就是陀螺,欠抽。


    這不是開玩笑的時候,帶錯了方向,一頭紮進日本人的懷裏,這二十幾口子說不定就得交代在這裏,誰還有心開玩笑!


    龍文章可能終於認識到了,這裏的最高長官還是周景,不是他這個團副。


    他又擺出了那副謙恭的姿態,媚笑著:“團長,直線過去有日軍啊。我帶隊走的路幹幹淨淨的。咱不是不想跟日軍撞上嘛!”


    有道理,周景瞅了一眼孟煩了,“你看呢?”


    孟煩了的目光在周景和龍文章的身上掃來掃去,似乎在考慮他們兩個是不是在唱雙簧。


    看樣子也不是,團長和副團長的相識不過數個小時,應該沒有那個默契。


    可是他心中仍有些疑慮,這條路到底安全嗎?這個問題沒人會打保票的,問了也白問。


    孟煩了隻能默默的接受了這個說法,“團長,沒什麽好說的了,我隻希望副團長能謹慎一些,別把弟兄們都帶進絕路裏。”


    “聽到了吧,我的團副。這也是我的疑問,全軍原地休息,你帶個弟兄再往前探一探。


    我可不希望毫無準備的情況下跟日本人幹一架,畢竟我承諾了帶弟兄們迴家。希望你能明白我的苦心。”周景端起架子拍著龍文章的肩膀,出言敲打道。


    雖然龍文章的解釋乍聽也很有道理,但他決不能允許手下這樣欺瞞,那和架空他這個團長有什麽區別。


    龍文章似乎完全沒有聽出來的樣子,媚笑得連連稱是,帶了個弟兄離開了。


    宣布了命令後,找了塊還算幹淨的地方坐下,周景指指孟煩了大腿的傷口,“煩啦,什麽時候負的傷?”


    這一問,把孟煩了帶入了迴憶當中。


    那是一個很不堪的迴憶,潰敗,潰敗,還是潰敗。


    那一仗,他們的陣地上經曆了日軍的飛機轟炸,大炮洗地,最後坦克掩護著步兵衝鋒。


    一輛日本九七式中型坦克,十分猖狂的第一時間衝上了陣地。


    輾轉著,原地轉向著,咆哮著,炮塔轉動著,與主炮同軸的同步機槍轟鳴著,像是衝進螞蟻群中的龐大甲蟲。


    如其說它是困獸猶鬥不如說是在玩耍,因為像螞蟻一樣附著在它身上的中國兵實在是太不得要領。


    拿鏟子砍的、拿鍬棍撬的、拿手榴彈敲打艙蓋以為裏邊會打開的、對著裝甲開槍崩到自己的、跳腳大罵的。


    孟煩了單膝跪在這團亂糟之外,連長在他身邊燃燒。除了死人之外的整個連在馬虎潦草的抵擋。


    後麵的孟煩了都已經不願意迴想了,如果他是個有點運氣的英雄的話,他說不定能憑借自己手中的那個土製燃燒瓶,給日軍坦克的行徑造成一點麻煩。


    但他的英雄舉動並沒有成功,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倒下的。


    坦克以一種人散步時的速度漫不經心地離開,日軍小隊拉著散兵線占領了他們的陣地,卻也和散步一樣漫不經心。


    其中一個經過他身邊時,用刺刀捅進他的大腿,絞動了一下。


    他死了,最起碼在日軍眼裏是的,然後整個連就剩下他一個人活著了,苟活著。


    這些他會告訴周景嗎?答案是不會的,他隻是敷衍道:“這是某場敗仗,跟一個小鬼子拚刺刀留下的。相比那些死去的弟兄們來說,這根本不算什麽。”


    “是嗎?”周景心中問了一句,但他問的不是這件事了。


    就在剛才,他已經從書友那裏得知了孟煩了負傷的緣由。


    看樣子,孟煩了對他還是有所保留的,並不像真正親密無間的弟兄一樣,什麽都會說。


    不過,這些周景也不在乎,隻要沒人打他黑槍,打仗時一個個不拖後腿,其餘的他也不會苛求。


    隻是可惜了那些稀裏糊塗就丟掉生命的抗日戰士們。他們不是死於見識的淺薄。不知道該怎麽對付坦克,那不怪他們。


    他們是死於國家的落後,半封建軍隊製度的落後。


    強征壯丁,幾乎沒有太多的訓練,便被送上戰場遲滯敵人的進攻。能不能活下來全靠運氣和自己的那點機靈,數不清的新兵在第一場戰鬥中便丟掉了性命。


    連槍都沒打過幾下,遇上根本沒有見過的鐵皮怪獸,能指望他們做出什麽英明神武的舉動呢!


    可以說,軍隊的這種行為就是一種謀殺。罪人是誰呢?已經說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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