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兒抬眼,展哥哥!


    她心中閃出一絲歡喜,正要唿叫,卻喜悅立刻平息,她不能暴露身份,這人跟沈讓是好朋友,若是他知道了,那沈讓必定也知道了。


    月兒站起身子,定了定雙腳,擺出拳頭,做出對打的姿勢。


    展昭對這名偷窺的蒙麵女子有種熟悉的感覺,卻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


    隻見這女子擺出姿勢,展昭便提起手中劍做出一個請。


    月兒勾起嘴角,兩年不見,也不知你的功夫有沒有長進,不如就陪你玩兒玩兒。


    她舉起包裹的寶劍向著展昭刺去,展昭反手一擋,掠到她身後。


    月兒後背下腰旋轉反踢一腿,展昭不出鞘的劍柄將她腳心擊中。


    月兒受疼立刻後退,嬌唿一聲,“你卑鄙”。


    她定好身形再次出擊,展昭不出鞘的劍揮來,月兒做一個假動作向上躍起,展昭亦是躍起,然而她卻迅速下沉從他身下竄出,劍柄一個迴勾,將展昭後被擊中。


    展昭前奔一步,扭身說道,“你也很卑鄙。”


    月兒輕笑,將寶劍收起,說道,“我隻是來送個東西,送完就走。”


    “你說的,我就會信?”


    “若是我想刺殺皇上早就下手,又何必一直在這兒徘徊?”


    此時對於展昭來說,那種熟悉的感覺越來越強烈。


    這女子的眼神,舉止,語氣,無不和柳月兒一模一樣,就是略微長高了些。


    展昭眯起眼睛,探問道,“你是~?”


    月兒眼神一凜,“我不是!”


    她飛身而下躍進高牆內,迴頭望了一眼展昭,邁著大步向裏麵走去。


    展昭還在探究,她究竟是不是?


    護衛見到一位蒙麵女子徑直步入,紛紛拔出佩刀欲要護駕,卻看到女子身後還跟著展護衛,且展護衛對他們擺了擺手,眾護衛便不再理會。


    宮女見到此女子也有些許的驚異,稍稍便不再稀奇,因為各宮各殿的娘娘們為了博取皇上的寵愛,想出過各種辦法來引起皇上的注意。


    有的娘娘會穿著一身男裝,顯出幾分英武之色,皇上覺得新鮮,便招來留宿。


    有的娘娘會打扮成異國風情的女子,將一雙眼鏡畫的跟鬼似的,還露著肚臍兒翹首弄姿,皇上覺著惡心,將她貶了一級。


    還有的娘娘幹脆站在福寧宮外唱歌,那嗓子捏的都變了味兒,就跟街上買茶葉蛋的一樣,皇上覺得厭煩,拉出去杖責一頓。


    這位娘娘到是有新意,連展護衛都請來助陣,還在後麵保駕護航,看來這娘娘今日是十拿九穩。


    富麗堂皇的大殿中,一身明黃色的趙受益坐在飛龍的軟椅上。


    他銳利又帶著威嚴,卻因為等待太久而有些不耐煩,柳姑娘咱麽還沒來?是不是被展護衛一劍刺死了?


    朕交代過不許他傷害柳姑娘,隻要拿住就行,可都這會兒了還不見人來?


    就在這時,一抹粉藍色身影飄然步入。


    當趙受益與來人對上雙眼的那一刻,他看到柳姑娘瞪大了眼,甚至連眼珠子都快掉出來。


    展昭行禮,“展昭參見皇上”。


    “不必多禮。”


    月兒指著趙受益,不可置信,原來趙禎就是趙受益。


    她後恍然大悟,將包袱撩在地下,輕哼,“這是左旋翼讓我給你的,從今以後他不欠你人情了。”


    說完轉身要走,展昭擋住,嚴肅的說道,“小小民女怎能如此趾高氣昂,見了皇上為何不跪?”


    月兒沒好氣,雙手抱胸瞪著展昭。


    趙受益緩緩走近,眉頭微皺,“柳姑娘,你,不是要來刺殺朕的?怎麽不殺了?還有,那左旋翼與你是何關係,怎麽你會替他來送這些東西?”


    展昭心中一喜,柳姑娘?她真的是?


    月兒扭身瞄向趙禎,我怎麽知道,送到不就完了,你還這麽多問題,煩的跟電視裏三分鍾無痛人流廣告一樣,欠扁!


    趙受益見月兒不迴答,對著宮女吩咐道,“來人,將這些東西手下,好生照看。”


    “是”


    宮女拎了包袱退下。


    趙受益鬆了一口氣,原來你不殺朕,幸好幸好,害的朕還以為與你對敵,無緣相處了!


    “柳姑娘,今夜天色已晚,你一介女子深夜奔波畢竟不穩妥,不如今日朕命人為你布下軟榻留宿一晚,明日早起朕命人送你出宮,如何?”


    月兒冷哼,好你個趙受益,騙了老娘不說,還一副大好人的模樣,你以為我會念你的好?別想,沒門!


    “不必了,本姑娘的身手想必皇上也是知道的,本姑娘還有事要做,先行一步。”


    月兒趁著展昭思索之際迅速掠過,待展昭從飄忽的思緒中反應過來,她已翻身至門口處,迴頭看了一眼,躍上殿頂飄然而去。


    展昭追上,緊跟而去。


    趙受益看著遠去的兩人身影,擔憂的大唿,“展昭,可別傷了柳姑娘。”


    這一聲氣勢宏大,整個福寧宮都被震了個遍,在不久的幾日後,整個大宋皇朝都知道,咱的當今天子最在乎的是一位姓柳的姑娘。


    展昭一路奔出,奮力追趕,前方的柳月兒身形嬌小體態輕盈,並且相對應展昭來說,她的輕功要更勝一籌,不到半個時辰,便漸漸消失在展昭的視線當中。


    展昭無奈,稍稍思索轉調轉了方向,向著另一個方向奔去。


    鎮國將軍府。


    沈讓看著桌上擺著的東西,一顆夜明珠、十幾片金葉子、價值連城的翡翠手鐲、還有數張契丹與大宋流通的超大麵額銀票。


    若不是她,還能是誰?


    那日沈讓將林兒安撫以後,便帶了人四處搜索,在他家的後門外發現了一個荷包,當他將荷包打開看到這些東西,便一目了然。


    於是這兩晚他都會麵對著這些東西發呆。


    沈讓疑惑,夜不是和寶信奴隱居山野,過著神仙眷侶的生活?為何會在這裏出現?玄月劍已經被取走,她此次迴來又是所為何事?


    他拿起荷包研究,這已經不知道是兩天裏,第幾次端詳了。


    粉色的荷包上一麵繡著一株君子蘭,另一麵繡著簡簡單單的兩個字‘隨風’。


    將荷包放在鼻尖,上麵還有她獨特的女子體香,這味道讓他安心踏實,禁不住讓他想起兩年前的點點滴滴,那個時候,她,是他的。


    輕輕的敲門聲響起,沈讓頭也不抬便知道是誰,除了展昭,沒人會在大半夜翻牆而入敲他的門。


    展昭自從和丁月華訂了親,卻也不知為何,兩人婚期一直延遲,每次展昭有了煩心事就會踏著月色而來,拎上兩壺好酒,敲他的門,又不跟他講明緣由,喝完酒就走。


    沈讓已經習慣。


    “進來吧!”


    展昭推門而入,走到桌前。


    “怎麽今日沒拿酒?”沈讓問道。


    展昭沒有迴答,將桌上的東西瞧了一遍,側目問道,“是她的?”


    沈讓反問,“你見到她了?”


    “嗯”!


    “在哪兒?”


    “在皇宮!”


    這一夜,有人徹夜未眠。


    月兒完成了左旋翼交代的事情,心中倍感輕鬆,迴到客棧躺在床上鬆了一口氣,終於自由了,從今以後我就是一個無拘無束的小鳥,誰也管不了我!


    左旋翼,我不欠你的啦!


    娘,明日我就去找你!


    背負的重擔落下,她沒有了顧慮,心脾具舒,美美的睡了一覺,夢裏,娘在蓮園的太陽底下為她梳頭。


    第二日,月兒醒來已是中午,她匆匆的吃了頓飯,買了匹馬,又到成衣鋪買了一身白色的衣裙換上。


    小時候的她不認得路,現在不是小時候,憑著這幾日的探尋察訪,她早已確定了蓮園的位置,跨上大馬毫不猶豫向洛陽奔去。


    這一路上,月兒像是返巢的雛燕,更是一個放學迴家的孩子,歸心似箭。


    不知道娘現在怎麽樣,她的身體好不好,娘也定很想念我。


    娘,月兒以後每日給你做飯吃,帶你踏遍俊山美景,娘,月兒再也不和你分開。


    馬蹄飛快,踏過繁華的街道,踏過鬱鬱蔥蔥的草地,跨過茂密的樹林,踏過無人經過的小路。


    離蓮園還不到一裏地的那一刻,月兒想哭,這個地方,她離開的太久太久。


    策馬揮鞭,揚手接飛猱,俯身散馬蹄,急已,更切已!娘,我迴來了,娘我迴來了,我迴來了!


    越過一片空曠的平地,漸漸奔策到一座寬闊的院子前。


    蓮園近在眼前,月兒卻僵在馬上。


    蓮園大門緊閉,園外雜草恆生,好像很久沒有人清理過,通往正門的路,也被倒地的樹枝壓住。


    牆角的蜘蛛網猶如棉花套一般嚴密,牆麵因年久失修而掉了顏色,破爛不堪,一塊搖搖欲墜的木頭板兒在門頭晃悠。


    整座園子,死氣沉沉。


    月兒翻身下馬,越過樹枝走到院子的大門,那塊搖晃的木板兒掉落下來,她抬手接住,放在眼前輕輕撫摸。


    大門推開,伴著一聲長長的‘咯吱吱~’像是一座荒蕪多年的寺廟一般,空曠,幽幽。


    或許是很久沒有人住過,大門推開不到半扇便嘭咚~’倒地,隨著木門的掉落,揚起了一陣灰塵,濺起地下散亂的枯枝。


    月兒傻呆呆的走了進去,隨著的深入,她的心中越漸冰涼。


    她玩耍過的花園,花枝凋謝、雜草生的有半人高,滿目瘡痍。


    她與娘一起喂過魚的池塘,因幹涸,留下分裂的灰泥,幾個發黑的骷髏半埋在灰泥之中。


    還有她喜歡的吊籃,早已經斷裂掉,散落在地下,腐朽為泥,快要認不出來。


    她沒有停下腳步,一步步的走著,越過淩亂的長廊,屋子內滿處的蜘蛛網,肆意攀爬蟑螂,破爛不堪的布帳。


    她伸手,撫摸著布滿塵灰的座椅,坍塌的柱子,破碎的痕跡一點點印在她的心裏。


    內室,娘摟她睡過覺的床,垮掉了一半,早已沒了被褥的蹤影。


    屋後的溫泉裏,泉水依舊在流動,泉麵散亂的枯枝,就像環保不徹底的護城河一般,飄浮著厚厚的髒汙。


    這荒寂的庭院,已不再是她心中的天堂,而成了蕭條的廢墟,寂寥,淒涼。


    月兒無力,腦中閃過絲絲畫麵,卻依舊看不清楚。


    娘與她在一起的美好,娘對她的疼愛,煙消雲散。


    再次迴到娘的屋中,她將一切娘的東西細細撫摸,灰塵、蜘蛛網、蟑螂,統統看不見,因為,這些是娘用過的。


    牆壁上那副蓮花字畫積著薄薄的塵土,畫卷已經泛黃,但尚未被腐蝕,月兒喉中哽咽,或許,整個蓮園,隻有這一件完好的物件了。


    伸手碰觸,一個硬物抵在字畫之後,用手按住,一扇不大的門從牆麵上緩緩打開,暗格出現在眼前。


    月兒睜大了眼睛,腦中‘滋滋’越漸響列,飛速倒轉十二年的所有經曆。


    涅鄰的死、契丹國、臨潢府、蕭皇後、多寶離世、老怪物被殺、寶信奴對她的關懷、與沈讓成親的那一夜、艾兒的自刎、幽蘭穀地生死相依、與沈讓初見、玄月山與師父的最後一麵、薑慕青的狠下殺手、與大龍的快樂童年、尋找玄月山的日子、離開蓮園前娘的叮囑。


    最終定格在十二年前那個可怕的噩夢,夢裏的一幕幕,此時竟是萬般的清晰,幕幕重現。


    “你們放開我娘~”


    “月兒,我的孩子~”


    “此女娃就是萬女之一”


    “月兒小姐定要找個比朗朗好的~”


    “若你現在迴去,他們就白死了~”


    “夫人沒事···張一郎下個月就要迴去成親了···”


    “···”


    以及罪惡的鐵案木馬,幽暗的地窖,黑衣人的拋刀亂砍,蘭兒夕兒的身首異處,蓮園的血流成河,空氣中彌漫的血腥味,那個悲天憫人的夜,那個猶如地獄的一夜。


    她不是沈易蓮的親生骨肉,沈易蓮卻為了她破釜沉舟,張一郎用盡最後力氣,保住了她的安然無恙···


    月兒癱坐在地上,額頭滲出細密的冷汗,臉色蒼白,下唇已被咬出鮮血,滴滴淚水所包含的,何止是悲,是痛,是傷。


    她的周身,找尋不到任何能給與安慰的東西,腳步大亂,奔到院子中,仰天長唿,“娘~,朗朗~,娘~,朗朗~啊~啊~”。


    娘,朗朗,你們的命,不會白白丟掉,即便用盡三生三世,我柳月兒也要討迴公道。


    當柳月兒再次跨上大馬,已是滿目的深怒與決絕,馬鞭不停地抽打著馬背,向著開封府尹飛奔而去。


    一路狂奔,馬上之人如燃燒的火焰,似要將整個世界點燃。


    到了開封府外,月兒翻身下馬,向府衙衝進去。


    兩座威武的石獅立於府外兩側,暗紅色的府門上托舉著一塊黑底金子的牌匾,‘開封府’三個大字躍然於匾上,灰色的瓦礫顯得莊重沉凝。


    門口兩名守衛見到一名滿麵憤怒的女子,還以為是來尋仇的,不由分說拔出大刀擋在門外。


    “來著何人,抱上名來。”


    月兒眼中換上默然,低沉的說道,“我來找展護衛,麻煩兩位通報一聲,就說我是他妹妹,柳月兒。”


    兩護衛對看一眼,反映了片刻,十分不相信的說道,“姑娘,你不是找錯了地方?我們展大人沒有妹妹,再說你姓柳,不姓展,你是不是應該迴去再想想?”


    月兒明白,這兩名護衛將她視為腦子有問題的人,但她不氣惱,畢竟她從未來過開封府尹,也並未以展昭妹妹的身份在眾人麵前出現過。


    月兒平下心來,解釋道,“兩位小哥,我真的是他妹妹,我是他在香子城認的妹妹,我叫柳月兒,是驃騎大將軍張誌初的孫女,也是柳太尉的孫女,麻煩兩位通稟一聲。”


    兩護衛更不信了,誰不知道柳月兒是鎮國大將軍的亡妻,早在二人成親之夜就香消玉損,到現在大將軍還在為亡妻守靈不肯再娶,柳月兒又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這姑娘看著挺秀麗,腦子卻大大的不正常。


    柳月兒知道兩人還不信,又講話重複了一遍,“我真的是他妹妹,麻煩兩位通稟一聲。”


    兩護衛對對著她搖了搖頭,“我們展大人不在府內,有事出去了,若是姑娘有事可改日再來。”


    月兒有些急躁,他們完全是搪塞,“那今日本姑娘可就要硬闖了。”


    她將寶劍緊緊握在手中,推開兩人就要進去。


    兩護衛奮力一頂,她將手中寶劍旋轉,逼退兩人,待她一腳踏入府門的時候,兩把鋼刀夾在她的脖子上。


    月兒完全可以將兩人打到再進去,她畢竟不是來惹事的,她隻是現在毫無頭緒,在汴京城裏除了展昭和沈讓她誰也不認識,而沈讓她又不能去找,隻能來找展昭商量對策。


    雖她被門口的護衛擋住,手上一直也並未出過招,此時被人拿刀架在脖子上,她有些惱火,準備發力出拳的時候,一個沉靜的聲音傳來。


    “柳姑娘手下留情!”


    兩護衛收了鋼刀,月兒扭身望去。


    一位帶著儒帽,穿著深藍色儒袍的中年男子立與府外的門口處,這中年男子留著一撮山羊胡子,外貌溫文儒雅、清秀絕倫,且有些仙風道骨的姿態。


    中年男子走到月兒處,兩護衛上前正欲開口,中年男子抬手止住,“我全看見了。”


    月兒驚異,這身打扮?“您可是開封府的公孫先生?”


    公孫先生點頭,可氣的說道,“還望柳姑娘諒解,他們確實不知道展護衛有你這一位妹妹,不過在下與包大人到是知道的。”


    月兒恍然,也對,展昭也不可能將他的什麽事都給人大肆宣揚,別人不知道,實屬正常。


    她歉意的說道,“是月兒魯莽,還望兩位莫要怪罪。”


    既然公孫先生都承認了柳月兒的身份,護衛也沒什麽好懷疑,也都客氣的對著她點點頭。


    公孫先生繼續說道,“柳姑娘,他二人也並未說謊,展護衛確實不在府上,若是不介意,柳姑娘可先在偏廳稍作等候,待展護衛迴來,讓他去尋你可好?”


    月兒心中稍有平複,雙手拱於胸前,“那就多謝公孫先生。”


    公孫先生前麵引路,月兒跟著進了偏廳,公孫先生又命人上了茶,月兒便老實的坐在凳子上等著。


    天色漸晚,府外灰蒙蒙的一片,展昭未歸,公孫先生命人送來了飯菜,月兒心中有事沒有食欲。


    公孫先生怕她等的著急,又命人送來了幾本詩集讓她解悶。


    夜幕將大地籠罩,宿鳥在枝頭上叫,小蟲子在草棵子裏蹦跳,開封府內點燃了各處的燈籠和燭火。


    月兒被一首描寫父母恩情的詩集吸引,一個風塵仆仆的紅色身影進了偏廳。


    “月兒”


    她抬眼,放下詩集。


    展昭有著重逢的喜悅。


    月兒上前將他腰身摟住。


    “展哥哥!”


    展昭輕怕她後背安撫著,顯得責備,“為何今日才來找我?”


    月兒心中得到了些安穩,緩緩放開展昭,雙目中瑩瑩閃爍,“我這不是來了?”


    展昭故作生氣,“若是沒事,你怎麽會舍得來找我?”


    她有些不好意思,低了低頭,“是,我是有些事,所以想請你幫忙。”


    “為何不去找沈讓?”展昭側目,此話問的有些戲謔。


    聽到沈讓兩個字就來了氣,某女小嘴撅起,紛憤憤不平的樣子,“人家可是未來的駙馬爺,前途無量,我怎麽可能去麻煩人家,推人家後腿?”


    “哦~,舍不得勞煩人家,就來麻煩我這個哥哥?”


    月兒將他瞪了一眼,“對,你要是不願意,我現在就走,不麻煩你!”


    展昭將她拉住,“別別別,你能在有事情的時候想到我,我這個做個哥哥的,高興還來不及,怎會不願意?”


    月兒麵容緩和,梨渦微陷,拉著展昭坐在登上,從十二年前說起,將事情從頭到尾敘述,提到沈讓和寶信奴一句帶過,一直到今日的重返蓮園。


    聽完,展昭皺起了眉頭,“其實,柳家和沈易蓮的事情,我們都知道。”


    月兒睜大了眼,不可置信,“那為何沒聽你提過?”


    展昭無奈,“因為這是一個懸案,至今未破,在還沒查明之前不能妄加猜測,更不能因為旁人的言語,而對案子進行左右。”


    他心裏何嚐不想將這件案子徹查,來找到困擾已久的答案,這件案子一直是開封府遇到過的最大懸案。


    當年為了徹查這件案子,已經往送了不少無辜的性命,因為,有些人,有些事,普通人根本碰觸不得,即便他是禦前四品帶刀護衛,即便是鐵麵無私的包大人,他們也隻是人,而不是神。


    月兒微蹙眉頭,稍稍思索,“那現在呢?”


    “走,我帶你去見包大人。”


    走在長廊上,老遠就看見書房燈火通明,並且不時傳來交談之音。


    展昭引領者月兒進入書房,交談的人靜下來。


    麵對‘千古一清官’的包大人,月兒始終沒敢抬頭,她稍稍俯身見了禮,“柳月兒參見包大人。”


    一片靜逸,在被人觀察。


    “柳月兒,抬起頭來。”一個威嚴沉穩的聲音響起。


    “是”


    月兒抬起了頭,對上一雙火眼金睛,那眼睛似能將人看個通透。


    隻見坐於書案後麵的包大人,麵色確實較黑,可眉間並不像電視上演的那樣帶個月牙,且身材略胖,稍稍帶了些絡腮胡子,整個人十分嚴肅,不像愛開玩笑的。


    月兒打量包大人的同時,包大人也在打量著她。


    包大人捋一捋胡須,對著公孫先生點了點頭。


    “大人,學生說的可是有錯?”公孫先生說道。


    包大人擺了擺手,對柳月兒露出讚賞之色,“柳姑娘,你此次前來的目的本府已經知曉,本府剛剛已經與公孫先生商議過,可以幫你,畢竟你爺爺與本府也是摯友。”


    月兒怔住,包大人怎麽會知道我此次前來的目的,他會讀心術?她疑問的看向展昭,展昭微笑的望了望公孫先生。


    她頓然明白,定是這位天文地理無所不通的公孫先生,將她意圖揣測,並說與了包大人聽。


    再想想也不奇怪,若不是因為極其重要的事情,她又怎會站在府衙外麵自報家門透露身世?


    人家都說公孫策是個半仙,果然名不虛傳。


    月兒趕忙向兩位施禮,“柳月兒多謝包大人與公孫先生。”


    公孫先生笑眯眯的說道,“柳姑娘,有些事情不是我們不願查,而是差不得,斷案要講究證據,人證物證俱在,便可下了結論。


    可有時,明明知道是一冤案,卻苦於沒有任何證據,即便包大人有再大的官銜,也不能憑借一麵之詞做了結。


    但倘若,這件事柳姑娘願意親身查探,那便簡單很多,畢竟有些身份,你比我們更合適。”


    月兒點頭,這個道理她懂,就算是二十一世紀要治一個人的罪,也必須講究人證物證。並且在科學那麽發達的時代,依舊有一些錯案冤案或者無頭公案,更何況是在這科技落後的古代。


    而作為包大人和公孫先生,能夠憑借一腔熱血,剛正不阿,查出那麽多冤案大案已實屬不易,她又怎麽能要求人家麵麵俱到呢?


    當年,她的靈魂穿越到五歲的柳月兒身上,可她的心智是成人,那時她便覺得奇怪,柳月兒的爺爺是三朝元老柳太尉,外公是驃騎大將軍張誌初,柳家和張家為官多年,在朝中枝大葉茂,根深蒂固,說句不好聽的,怕是連當今皇上都不能輕易滅了柳家的門,這麽顯赫的身家怎麽能被滅了門?


    並且,她有感覺,這背後的人,定會將罪惡的事情持續進程。莫不是隱藏著巨大的黑手?是當年的蒙麵錦衣男子麽?會不會是隱匿在暗處即將謀反大宋的黑暗皇朝?


    五歲那年她隻見到那蒙麵人的身形,昏暗的光線下根本看不清那人的眼睛,那人究竟是誰?他的目的又為何?柳家又怎麽得罪他們?


    柳家和沈易蓮的案子,定是沒有表麵上的那麽簡單,迷霧越來越濃,理不清任何頭緒,將她的思緒緊緊遮擋。


    不過,既然包大人和公孫先生肯幫忙,那事情定會好辦很多。


    月兒收迴思緒,“月兒明白,月兒願意聽取包大人和公孫先生的教誨和建議。”


    公孫先生與包大人相視而笑,露出讚賞的表情。


    公孫先生捋了捋胡須,“柳姑娘須用原本的身份麵對世人。”


    “自然可以。”月兒答應。


    公孫先生又微微蹙了眉頭,似乎又有了顧慮,“若你恢複了柳月兒的身份,那你便是鎮國將軍的發妻,你可有想過?”


    月兒怔住,怎麽把這茬忘了?若她是柳月兒,他就是沈讓的妻,她就必會迴到沈讓的身邊,那麽她接下來要做的事情若是順利倒也沒什麽,但倘若不順,沈讓的一家大小便會被牽扯進來。她又怎麽能讓他遭受無辜牽連?


    公孫先生問出此話,定也是有了這一層的顧慮,故此征求她的意見。


    月兒握了握拳頭,咬了咬下嘴唇,做了決定,“包大人、公孫先生、展哥哥,月兒還有一個身份,不知當講不當講?”


    包大人一雙明亮的眸子閃出肯定。


    公孫先生點頭。


    “月兒曾經與沈將軍成親那晚掉入地陷大坑,後被人救出時失去記憶,而救月兒那人是正在外遊曆的契丹二皇子,耶律寶信奴。


    月兒那時已經失憶不知自己是誰,二皇子看月兒可憐便帶在身邊照顧,並取名為耶律阿裏。後來因為日久生情,耶律阿裏便成了契丹的二皇妃。


    但二皇子體弱一直不好,沒過兩年便不久撒手人寰,至此,耶律阿裏也就成了被人罵做‘掃把星’的寡婦。


    耶律阿裏失去二皇子,心中傷痛不已,腦子也受到了刺激,偏巧便恢複了記憶,最終決定迴到大宋尋找親人。”


    她一席話說完,書房內三個男人被震驚。


    展昭眼中充滿了不可置信,剛剛她雖講述了一些過往,也知道她嫁了契丹人,可沒想到她說的那個契丹人居然是二皇子?


    月兒本不想說的這麽直接,但麵對包大人的火眼金睛,公孫先生的神機妙算,她必須全盤退出來得到二人的幫助。


    她言語中保留了幾份,即便如此,她保留的那幾份也是會被二人洞悉出來,不過已經無關緊要了。


    包大人低頭沉思。


    公孫先生眯了眯眼,問道,“你這話,有幾成是真?”


    “八成!”


    公孫先生思考片刻,對她說道,“隱去契丹皇室身份,隻需說你失憶後嫁於契丹,後夫君體弱撒手人寰,恢複記憶後便會大宋尋親。”


    公孫先生這一席話,猶如一個重磅炸彈,將月兒心中炸出一絲光亮。


    次日朝政過後,包大人遲遲不肯離去,順便將沈讓也找了借口留下,沈讓不明所以,問之,包大人卻不答。


    沈讓隨著包大人步入文德殿,皇上褪去朝服姍姍而來。


    一番君臣之禮,包大人命人將展護衛及其妹妹傳來。


    沈讓聽到傳展昭妹妹的時候,心中‘咯噔’。


    當展昭領著一名白衣女子進入文德殿的時候,沈讓心緒漫天,是她!


    月兒一身潔白衣裙,毫無半點脂粉之色,一頭青絲簡單的梳了發飾垂披在肩上,頭頂插著一朵白色珠花,腳步輕易尾隨展昭來到殿中。


    不過,還有更驚訝的一個人,便是趙禎,她是展昭的妹妹?


    展昭與月兒行禮,月兒始終微微低頭,十分謙卑,一道目光,始終未離開過她的身影,並且那目光漸漸灼熱,似要將她融化。


    趙禎疑惑,今日的柳姑娘怎麽像變了一個人,她的怒目瞄人呢?她那撅起來的小嘴呢?她那不服輸的神態呢?為何統統不見了?怎麽沒了之前的高傲與瀟灑,成了哭喪臉的寡婦。


    包大人恭敬的迴稟,“皇上,此女便是柳太尉的孫女,驃騎大將軍張誌初的外孫女。柳月兒。”


    趙禎腦中猶如過電,柳月兒?她不是死了?那幅畫像,是假的?


    他睜睜的盯著柳月兒,抬手一指,“你真的是柳月兒?”


    月兒畢恭畢敬的站著,“迴皇上的話,民女正是柳月兒,不含半點虛假。”


    趙禎雙目微眯,看看柳月兒,又看了看沈讓,再看了看包拯,這突如其來的意外,讓他說不清心中的感覺,究竟是好,好是不好?


    “柳月兒,你不是嫁給沈將軍的那日便離世了?怎麽卻有好好的站在這裏?你可得給朕把話說清楚。”


    沈讓胸口起伏不平,真的是你,可為何你會出現在這皇宮之中,卻不來找我。


    柳月兒‘噗通~’跪倒在地,重重叩了一個頭,半抬起身子,麵容十分平靜,“啟稟皇上,傳言不假,柳月兒曾經與沈將軍成親那日是險些慘死。


    巧合之下月兒被一契丹男子救了,卻因腦中受傷失去了記憶。後來契丹男子瞧著月兒可憐便帶在身邊照顧,日久生情之後月兒便嫁給了他,過著平靜的日子。


    他本就體弱多病,再加上照顧月兒受了累,最終撒手人寰。月兒過於悲傷受了刺激,但同時也恢複了記憶,便迴到汴京尋找親人。


    月兒乃是柳太尉家的唯一血脈,也是驃騎大將軍的外孫女,皇上當初對柳家及張家恩重如山,若是月兒不向皇上稟明便私自認了親,心中會感到愧疚,更重要的,是會犯了欺君之罪。


    故此月兒先找到義兄展昭,懇請包大人先將月兒的事奏明皇上,之後,一切便由皇上做主。”


    沈讓滿麵的不可置信,寶信奴死了?前幾個月還看見他們十分恩愛的在一起,怎麽可能這麽快就死了?


    細細迴想了,那日他瞧見寶信奴臉色是有些白的不尋常,當時還以為是天冷凍得,難道那個時候他就已經病重?


    此時沈讓心中猶如萬人擊鼓,複雜至極,寶信奴不在了,她就應該迴到我的身邊,讓我好好照顧她,好好照顧她?


    趙禎皺眉思索,心中翻到了五味瓶,各種滋味混雜在一起。


    自古以來,有多少九五至尊,為了紅顏寧可拋棄江山,現在,他真的可以體會到。


    他的收複山河,他的一統大業,和眼前這個女人比,究竟哪一個會讓他更踏實,更快樂?


    為何她會是柳月兒,為何她是萬女之一,為何,為何?該如何取舍?


    趙禎幾次抬手,欲要說出些什麽,最終什麽也沒說出來。


    沈讓上前跪倒在地,“皇上,柳月兒乃是臣的發妻,雖她中途嫁於別人,可那些事已成為過去,臣奏請皇上念在臣的一片赤膽忠心,不要降罪於臣的發妻。”


    沈讓一口一個發妻,月兒的心被細細絲線勒住,說不清是疼,還是感動。她感受得到他的熱血澎湃,但,不能觸及。


    “朕,沒說要怪罪!”


    月兒叩頭,“月兒感謝皇上的愛民如子大恩大德,更感謝沈將軍的一片厚愛。


    自古以來女子要恪守三從四德,出嫁從夫,雖然月兒的夫婿已死,可月兒與夫婿伉儷情深如膠似漆,月兒明白一女不侍二夫的道理,月兒願意為夫婿守孝終身,不再談婚論嫁。


    所以還請沈將軍莫要將寶貴的時間耽誤在月兒身上,及早尋一門好的親事才是正道!”


    “你的那名夫婿不是已經死了麽,為何還要守孝?”沈讓心急。


    “趕問沈將軍,曾經以為月兒死了的時候,不是也放出守孝三年的話?


    沈將軍對月兒癡心一片叫月兒十分感動,沈將軍大可想一想,我與你並未有夫妻之實,你便能如此情深。


    現在月兒與夫婿恩愛兩年之久,且曾因我夫婿體虛導致月兒兩度落胎,但我二人早已融為一體不可分開,如今他的軀體是死了,他的心卻與我在一起。


    故此還請沈將軍收迴好意,月兒不能接受,也,不願接受。”


    “他在你的心中勝過任何人?”沈讓輕問。


    月兒喉部吞咽,抬起頭,對上沈讓複雜的眼神,堅定地說道,“是,他在我心中勝過任何人。”


    沈讓微微搖頭,卻沒有再說出一句話。


    包大人那張嚴肅的臉,難得的露出了微笑,開口說道,“二位不必再爭,既然都是重情之人,就應該相互理解。


    再者今日是讓皇上來做主,建議二位應該聽皇上的決斷才對。”


    趙禎大手一揮,放出話來,“柳月兒是展昭的義妹,且她的功夫朕也見識過,不如與展昭一樣,封為禦前四品帶刀護衛,哦不,帶劍護衛,賜號‘禦兔’。


    還有,柳月兒願意為亡夫守孝便讓她受,何時她不想守了,來去由她自己定奪,別人不可強求。”


    柳月兒重重的磕了一個頭,“月兒叩謝皇上”。


    展昭施禮,“展昭謝皇上隆恩。”


    出了文德殿,幾人默默不語,除了腳步聲,便就是樹上鳥兒的嘰嘰喳喳,雖天氣晴朗,卻依舊讓人感到幾絲壓抑。


    沈讓的眼眸始終沒有離開過柳月兒的身影。


    出了宮門,進出宮牆的人三三兩兩,包大人的轎子恭候多時,先行一步。


    沈讓的馬被人牽了來,跨腿而上。


    月兒將展昭的手臂拉住,親昵的說道,“展哥哥,現在月兒與你可是平級,作何感想?”


    展昭笑眯眯的將她肩頭一拍,“皇上讓你三日後就當值,你要提前準備好,還有,領了俸祿可要請喝酒。”


    月兒彎起眉眼,點點頭,“那是一定,到時隨你說,吃什麽都···”


    她話未說完已被馬上的人彎腰擒住。


    她迴頭怒問,“沈讓你什麽?”


    沈讓漠然的勾起嘴角,沒有迴答,將她禁錮的死緊,雙腿一夾馬腹,嗬馬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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