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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半夜了。羅帳軟衾, 鼻息裏聞到一股淡淡的幽香,沁人心脾。

    在邊城陋宿半個月,迴到家中這裏,魏劭這個晚上反而睡不好覺。

    他邊上的喬女卻睡的很寬坦, 早已入夢。

    他前半夜隻合了一下眼。醒來後,就再也睡不著了。已經不止一次地睜眼看邊上的人。

    白天開始堆積在心裏的莫名憋悶之氣,一直消不下去。

    他閉目了片刻,再一次睜開眼, 轉臉朝向她。

    他二人睡覺向來都是各自一條被。每次睡時, 她的被總壓的很是緊實,把她自己緊緊地裹起來。今晚也是如此。

    帳中光線昏暗。但依然能看得到, 她的身體蜷曲成一團, 裹縮在被子裏一動不動。

    熟睡中的她,和白天的樣子完全不同, 看起來像隻柔順的,毫無戒防的貓咪。

    魏劭看著她被朦朧夜色勾勒出來的那團身影,心底的那種憋悶之氣愈發強烈了——他腦海裏忽然又浮現出那晚上他從自己母親那裏迴來後發生的事情。

    雖然她是喬家的女兒, 自己根本就不想碰她的。但她也是祖母做主給他娶進了大門的女人。要是讓祖母知道自己現在還沒和她有過夫妻之實,一定會責備他的。

    也是巧了,小喬睡夢裏不知道夢到什麽, 魏劭聽到她嘴裏含了個湯圓似的咕噥了一聲, 翻了個身, 朝他滾過來。

    他便一動不動, 看著她滾進了自己的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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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也奇怪, 小喬到了這裏後,就一次也沒再像從前在喬家時那樣晚上睡覺做關於前世的可怕噩夢了。

    晚上搞清楚魏劭不高興的原因後,她也就釋然了。

    他真要生自己的氣,她也沒辦法。又不是她讓祖母逼他來接自己的。

    白天壁畫題字真的很累。剛迴來時還是胳膊肩膀酸,後來躺下去,覺得酸痛已經蔓延到全身了。眼皮很快就耷拉下來,睡了過去。

    剛才她睡的迷迷糊糊的,夢到春娘在給自己捏筋骨,漸漸地,人未醒來,在夢裏也覺得不對了。

    這感覺太真實了,她在夢裏都覺得這應該不隻是個夢而已。她想睜開眼睛,可是起頭實在睡的太死了,就跟隻豬一樣,眼皮被黏在了一起,一時就是睜不開,正難受著,感到身上一沉,仿佛有座山似的東西,壓了下來。

    小喬唿吸一頓,睡意終於徹底消失,猛地睜開眼睛,模模糊糊仿佛看到有張人臉就在自己的臉的上方,距離不過數寸,自己臉龐上也熱乎乎的,就是那人的唿吸,大吃了一驚,張嘴驚叫出聲,可是聲音才剛剛起了個頭,嘴巴就被那人給堵住了。

    當然了,是魏劭用自己的嘴去堵住她的嘴。

    他可不想在這個當口,讓她的驚聲尖叫吵醒睡在隔壁耳房裏的春娘或者別的哪個仆婦侍女。

    他一堵住她的嘴,就覺得她的唇又香又軟又暖,忍不住親了上去。

    小喬這會兒已經徹底醒了過來,也意識到這人就是魏劭了。

    她起初實在有點反應不過來,腦子徹底蒙圈。隻會張開嘴巴,整個人一動不動,就像隻夏夜田裏被手電筒的光給照住了的喬傻蛙。過了一會兒才意識到了什麽,急忙搖頭要躲開,大腦也再次發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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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嫁到了魏家,小喬自然沒準備抱塊貞節牌坊過去。要怪就怪魏劭。新婚夜從枕頭下摸出一把劍指她鼻子,然後不和她同房。她就是想,也沒那機會。

    既然丈夫不願和她行夫妻之道,她當然更不會巴巴地去貼靠,所以慢慢地,小喬也就習慣了兩人各睡各的,井水不犯河水——至於那個他誤食了藥的那個晚上,類似於保險條款裏的不可抗力,當然是不作數的。

    怎麽也沒想到,他出去半個月,一迴來,半夜三更突然會發生這樣的事。

    小喬心裏有點慌,還沒準備好突然這麽快就要來真的了。昏暗的夜色裏,聽著耳畔他變得異常的唿吸之聲,腦海裏忽然不合時宜地浮現出了美女與野獸的童話。

    人家童話裏,男主雖然是隻不折不扣的野獸,可對女主溫柔又體貼。

    自己好歹也算是個美女吧,魏劭卻連隻野獸都不如!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一陣急促腳步聲,在這四下俱寂的夜裏,聽起來分外清晰入耳。

    “君侯!魏將軍從石邑連夜趕到,說有緊急軍情要匯報予君侯!”

    一個聲音在門外說道。

    魏將軍自然是魏梁了。

    魏劭身影立刻凝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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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喬那麽重地踹了他一腳,準頭還那麽好地踹了他的臉,雖說是無意,但畢竟,還是有點心虛,聞言鬆了口氣,急忙催他:“魏將軍半夜趕路而至,夫君快去看看,莫耽誤正事!”

    她的聲音都有點發顫兒,整個人緊緊地繃著。

    魏劭停了片刻,忽然一把撩開帳子,從床上跳了下去,很快地穿好衣裳,直接撇下小喬就開門走了。

    小喬豎著耳朵,聽到他與那個來傳話的人低聲說了兩句什麽話,腳步聲很快就消失。

    她長長吐出一口氣,自己摸了一下額頭,已經汗濕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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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梁已經養好了傷,數日前帶著公孫羊的信,從石邑馬不停蹄地趕到了漁陽,片刻前剛到,叫開了城門入城,見離天亮還有些時候,等不住了,直接就闖了過來。

    魏劭在書房裏接見了他。

    魏梁向他單膝下跪行軍禮,從懷裏取出公孫羊的信,雙手遞過道:“實在是軍情緊急,這才深更漏夜來叫起君侯,還請君侯恕罪!”

    魏劭沒說什麽,接過他手裏的信,展開一目十行地掃了一遍,神色變得凝重了起來。

    他讓魏梁起身。

    魏梁起來說道:“據探報,並州陳翔已集結兵馬十五萬,預備往石邑而來。又將一個女兒許給徐州薛泰五子,除妝奩外,另送糧十萬斛,金千兩,指使薛泰攻打兗州,二人已立盟約。君侯娶兗州喬女,兗州若告急,必定會向君侯求兵。君侯發兵助力兗州,則石邑危急,恐怕難敵陳翔十五萬人馬。若君侯力戰石邑不救兗州,則兗州難保,君侯與喬家姻盟也形同虛設,更遭人非議。救也不是,不救也不是,此為陳翔的首尾不相顧之計。君侯如何應對?”

    魏梁說完,望著魏劭,等著他開口。

    魏劭再次掃了眼信,放到桌案之上,慢慢踱到床畔,推窗,朝著夜色凝神了片刻,轉頭道:“召人至衙署,一道議事。”

    魏梁諾聲,匆匆而去。

    魏劭出了書房,命門外候著的下人傳令備馬,順口又道:“再去夫人那裏傳句話,說我今夜大約不迴了。”

    那人應是,轉身離去,才走了幾步,又被叫住,急忙轉身:“君侯有何吩咐?”

    “不必去夫人那裏了。”

    魏劭說完,抬腳往大門方向,疾步而去,身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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