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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股市?”喬洛蔚有些奇怪的問,對杜言如此跳躍的思維方式她感到有些適應不過來,可她還是繼續問道“你有什麽建議麽?”


    “喬總,我想以華昌集團的實力和背景,對國內剛剛開始運行的股票市場的情況是了解的,”杜言有條理的分析著,他知道要想引起喬洛蔚的注意就必須拿住足夠多的實際東西來,他相信自己提供的東西一定能引起喬洛蔚甚至是整個華昌集團高層的關注“現在國內股票市場剛剛起步,為了盡快形成氣候,很可能是一個放水養魚的環境,不過這樣的環境雖然可以很快的把股市概念在國內推廣起來,可是就難免會產生一些負麵作用,我想上麵也不希望國內股市是以一種不健康的方式運行吧。”


    “看來你還真是涉獵廣泛,”喬洛蔚不知是讚許還是嘲諷的說了一句,然後她好像意識到自己這口氣有些隨意,就略微加重聲調“你認為國內股票市場的現有環境會帶來不好的結果,這個我可以理解,可是你也要看到現在這種局麵也隻是暫時的,一旦市場形成規模自然也就會有相應的規範出現,這個你是不是有些杞人憂天了?”


    杜言略微沉默一下,他知道自己的想法在現在很多人看來的確未免是杞人憂天,畢竟國內股票市場剛剛形成,即便是一些對金融頗為在行的專家,也認為在初期放開政策甚至是適當的允許某些可以接受的違規操作也是可以的,而人們卻不知道,股市就如同一頭剛剛降生的小獸,如果不能從開始就約束住它本性中貪婪的一麵,那麽當它長大之後,就再也沒有人能給它套上製約的鎖鏈,更何況國內特殊的政治環境,更是可能會成為形成這種貪婪的根源。


    可也正是這種特殊時代的背景環境,讓杜言看到了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隻是如果他隻是小富即安也就罷了,以他對國內股市大體的走向了解,總是能有所斬獲。但是現在杜言卻已經不再這麽想,對他來說,更大的前景或者幹脆說是野心正在逐漸形成。


    “喬總,我聽說為了鼓勵盡快形成股票市場,東海市以行政命令的方式給政府和企業人員配購股票,”杜言繼續說“我知道這也是一種盡快推廣的方法,可是我聽說就有人在市場上向這些人低價購買這些配購股票,我想這個應該不是東海市希望看到的吧。”


    “哦?你聽到什麽了?”喬洛蔚的聲調變得嚴肅起來,多年接觸高層練就的政治敏感讓喬洛蔚似乎聽出了杜言話裏的某些意思“你是說有人在有意和東海市的股票市場打對台?”


    “這個我不是很清楚,可是我覺得既然是新鮮事物,總會有人覺得不能接受,畢竟改革是要觸犯到某些人的利益的。”杜言雖然說得略顯含糊,可他話裏的意思卻已經十分清楚“我覺得有必要在這件事上提出一些建議和看法,隻是我不是這方麵的專家,更不擅長金融操作,所以也隻能是隨便說說。”


    “嗯,是這樣?”喬洛蔚微微嗯了一聲,她倒是沒想到杜言在這個節骨眼上又忽然對千裏之外的東海感上了興趣,關鍵是雖然隻是泛泛而談,喬洛蔚卻已經隱約意識到杜言在暗指些什麽,而且她也聽的出,在這件事上杜言似乎並不想太張揚冒頭“這個問題我會想想,如果你有什麽建議可以給我打電話。”


    “我對金融可是外行,不過蘇倩在這方麵倒是有些專長,”杜言終於說出了他的用意“其實對那些私下收購股票的行為也不能就認為是有什麽用意,也許有些人的確看準了形勢,隻是喬總你不覺得這是一個很有前景的市場麽?”


    “滑頭。”電話另一邊的喬洛蔚心裏閃過這個詞,到了這時她算是漸漸聽出了杜言的意思,顯然他是在提出了某個建議的同時也提出了自己的條件,這可和以前隻是單純的付出不同了,可迴頭一想喬洛蔚卻又發現,似乎從一開始杜言那看似不圖迴報的付出最終都多少會得到豐厚的收益,這從他短短一年半的時間就從一個小秘書成為了縣委常委就能看出來。


    “你想讓蘇倩到東海市去?”喬洛蔚問了一句,雖然明知道接下來這句話似乎有些不妥,可她還是忍不住繼續問道“你是不是想把蘇倩遠遠打發走,省的礙你的事啊?”


    雖然隔著電話,可杜言的臉還是紅了,他沒想到喬洛蔚會問這麽句話,這讓杜言既尷尬又有種奇怪的感覺,自己在感情上的煩惱連父母都不能說,卻反而是這個時而疏遠時而親近的人,卻是異常的清楚。


    “杜言,你這樣對她們兩個都不好,”喬洛蔚輕輕歎口氣,不說公事的時候她的態度就略微顯得柔和了些“我看得出來小雲這些日子有心事,我想你女朋友也不是傻子,你這樣腳踩兩隻船將來也許就是兩頭空啊。”


    “哎,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辦,”杜言煩惱的撓撓頭,有時候他還真想就做出個選擇,可不論怎麽選擇他都有一種似乎舍棄了生命中很重要的一部分的痛苦,到了這時他才忽然意識到,蘇倩固然是他絕對不能放棄的,而趙小雲在他心目中地位也變得無比重要“洛蔚,你說我該怎麽辦?”


    “你……”不知道是因為杜言又稱唿自己名字有些不快,還是因為這個問題也實在無法迴答,喬洛蔚那邊停了一下,然後就傳來她淡淡清冷的聲音“我困了,先睡了。”


    說完,隨著“哢”的一聲脆響,隨後電話裏就傳來了一陣忙音。


    杜言拿著話筒出了一迴神,然後慢慢放下,喬洛蔚最後的幾句話讓他原本因為計劃順利的好心情變得有些失落


    躺在床上他一直輾轉反側,直到天快亮時,杜言都沒有睡著,喬洛蔚那句話一直在他心頭縈繞:“你是不是想把蘇倩遠遠打發走,省的礙你的事?”


    早晨的時候,杜言給新區去了個電話,接電話的是胡學聰,聽的出來胡學聰在接到電話之後有些小小的激動,想來這幾天中發生的事情已經在整個平陵傳來,杜言也能想到石長庚甚至是彭俊這兩天可能又有所舉動,隻是這些人現在的小動作杜言已經不放在心上。


    “杜主任,石書記這兩天連續開了幾個會,話題都是加強黨委對大青鄉領導方麵的。”胡學聰小心翼翼的匯報著“最後昨天晚上那個會他直接提到新區現在的黨建工作很不讓人滿意,說要向縣裏提議加大基層支部的力量。”


    “石書記說的很對啊,加強基層黨支部的帶頭作用,這是我們的重中之重。”杜言對胡學聰說“小胡,以後這種匯報就不用了,這是長庚書記工作職權範圍內的事。”


    “好的杜主任,”胡學聰有些摸不著頭腦的應了一聲“杜主任您有什麽具體指示麽?”


    “你給區裏通知一下就說我下午晚些時候迴去,另外讓你父親通知經指小組有關負責人,都不要出去,晚上我要開個會。”杜言吩咐著,在參加申城春交會之前,該做些具體的準備了。


    杜言沒有急著迴平陵,不過也沒有去縣委,昨天他已經和李培政打了招唿,而且現在想來隨著省裏會派人下來調查重機廠的消息傳來,想來現在人們關注的重點已經是忽然被安置到審核小組裏的耿真。


    畢竟明眼人一下就能看出來,省裏下來審核小組這件事本身就意味著風向可能已經變化,而進入審核小組的卻是常務副縣長耿真,而不是原本挑起這件事的杜言,隻從這一點就可以看出市裏領導是個什麽態度了。


    想來很多人這個時候對自己是避之唯恐不及,杜言沿著小青河的河岸走著,看著雖然已經寒風徹骨,可畢竟已經漸顯綠色的岸堤,杜言暗暗微笑。


    遠遠看到遠處鯉魚居從後房簷直接通向小青河攔下的一道竹籬笆,杜言就加快了腳步,在家裏的時候他就已經讓胡學聰去打聽過,他知道這個時候沈和福是在縣城裏的。


    看到杜言,沈和福依舊是那麽熱情,雖然縣裏這兩天風言風語的傳說杜主任得罪了市裏的張副書記,這主任快要當不長了,而且連那天為張副書記接風杜主任都沒去,可沈和福卻絲毫不以為意。


    在鯉魚居二樓辦公室裏,看著為自己倒上茶水,然後坐到對麵認真等著自己開口的沈和福,杜言心中暗暗點頭。


    沈和福能在之後多少年最終從眾多的競爭對手中絞殺出來,進而一舉成為平陵以至在太華都說得上話的當地富豪,自然是有著他不同一般的眼光和魄力。


    盡管杜言也聽說過沈和福後來與成為了縣委書記的郭鬆林關係不淺,甚至還掛上了任樹強的關係,可是在任樹強和郭鬆林紛紛倒台之後,沈和福卻沒有象任樹強的便宜小舅子曾振平和當時已經成了郭鬆林鐵杆打手的馮超那樣,隨著靠山的垮掉就倒下去,而是在一陣風浪之後卻依舊能在商場聳立,隻從這一點看,就可見沈和福的審時度勢和厲害手腕!


    對沈和福這樣的人,杜言說不上好感也談不上惡感,在國內經商如果想要做大就不可能不涉及到一些灰色領域,和西方資本積累的初期就是血淋淋的事實一樣,國內同樣也是充滿了各種見不得光的東西。


    “沈老板,我這次來是想給你提個建議,”杜言開門見山,和沈和福這種人說話就得幹脆,見利起意是他這種人的本性“不知道你對三零七廠那塊地有沒有興趣?”


    臉上一直掛著笑容的沈和福神色就是微微一愣,他慢慢拿起桌上的茶杯,借著喝茶的機會尋思了一下,然後笑著說:“杜主任,怎麽提到三零七廠了?那可是軍工保密單位,您這話問的我可有點害怕。”


    “原來沈老板沒有興趣,那就算了,”杜言拿起茶杯淡淡的說“畢竟是快兩百畝的地,沈老板大概還吃不下來。”


    聽到杜言這話,沈和福拿著茶杯的手就頓了頓,他有些詫異的看著杜言,略微試探的問:“杜主任,三零七廠沒那麽大吧,就是把後麵的幾個廠房加起來也就隻有幾十畝,您說的這個二百畝是不是有點?”


    杜言抬頭看著沈和福麵露微笑也不說話,他那眼神卻是讓沈和福覺得似乎自己的所有秘密全都已經暴露無遺似的。


    “杜主任,您是不是聽說什麽了?”沈和福這時候已經冷靜下來,他知道杜言這個時候找上門來直接就提三零七廠的事,如果不是有了什麽準確的消息是不可能的,現在他想知道的隻是杜言究竟有什麽打算,是準備從中分上一份,還是隻是想打打秋風。


    “老沈啊,你的買賣做的不小,可你的格局有點小,”杜言把茶杯放在桌上,順手把茶壺往桌子中間一推“你說你這鯉魚居環境不錯,手藝地道,可為什麽縣裏把招待工作安排給了縣食堂,你說你缺的是什麽?”


    沈和福略微一愣然後苦笑一聲,說起來這也是沈和福這個大能人一直無奈的一件事,幾年來他一直爭取要讓縣裏把鯉魚居指定為縣招待點,錢沒少花,禮沒少送,可就是沒有個結果,這一來二去的他這份心也就冷下來了。


    “老沈,你這鯉魚居的位置太偏僻了,如果要接待上級領導,縣裏怎麽可能帶到你這兒來?再說三零七廠那邊也是破破爛爛,誰又願意讓領導看到這種樣子?”杜言也不管沈和福是什麽表情,就接著說下去“我知道你心胸不小,為了這個甚至想博個大的,告訴我老沈,你是不是把鯉魚居都抵押出去籌款子了?”


    沈和福始終鎮定的臉上終於露出了驚訝的神色,他怎麽也沒想到杜言居然知道他抵押鯉魚居的事!


    “你是想拿下三零七廠後麵那片圍牆,然後準備用貸款建臨街門臉房吧?”杜言不留餘地的揭穿著沈和福的小算盤。


    事實上在後世這也的確是沈和福真正起步的開始,利用抵押鯉魚居籌來的款項,沈和福一口氣吃下了三零七廠後院將近四百多米的圍牆,然後他用籌來的款項建起了一條幾百米的臨街商業帶。


    這個舉動在當時絕對堪稱是罕見的大手筆,很多人甚至認為沈和福是發瘋了,畢竟平陵做為一個縣城根本沒有那麽大的商業市場,而且據說當時沈和福不但把鯉魚居,連他家的房子都抵押了出去,而且還借了私人的高息貸款,可以說完全是把一生的家當都押在了三零七廠的那塊地上。


    對沈和福當時的這舉動,即便是很多年之後依然有很多人爭論不已,有人說沈和福是利用了政策的漏洞,也有人說他是用金錢打通了某些關節,得到了內部消息,甚至有人說沈和福純粹就是走運。


    可是不論如何,那條幾百米廠的臨街商業帶成了沈和福走向傳奇的第一個台階,隨著把門麵房鋪麵以分租的方式租賃出去,在帶動起了三零七廠後街的商業氣氛之後,沈和福毅然把眼光投向了三零七廠廠院裏那些早已停產廢棄的廠房。


    以自己所擁有的整片門麵房的租賃權為抵押,沈和福再次籌到了一筆資金,開始大量收購三零七廠的廠房,隨後就在人們還沒有明白他要這些廢舊廠房幹什麽時,隨著商業街環境形成的動力,平陵西市場商業區項目終於確定了下來,一時間沈和福手裏的土地頃刻間變得炙手可熱,寸土寸金。


    正是從那個時候開始,以一片小小的三零七廠的臨街圍牆的拆改為契機,沈和福利用他手裏並不豐厚的土地和極少的資金為資本,以小博大,在平陵撬動起了一個巨大的市場,從而開始了他的個人傳奇。


    看著現在眼前麵帶微笑,似乎總是一團和氣的沈和福,杜言也不能不承認,這個人絕對是個資本運作方麵的人才!


    隻是對於後來沈和福不但能順利的底價拿下三零七廠的廠房,甚至能影響在很大程度上影響平陵商業區項目的選址,杜言認為就絕對不隻是這個沈老板的才氣問題,更多的原因隻能是到了那個時候,沈和福已經於郭鬆林有了瓜葛,這其中究竟有多少銀彈鋪路的貓膩,杜言倒也不想去尋思了。


    “老沈啊,三零七廠後街那片圍牆是塊風水寶地不假,可是你想過沒有,如果你不能一下把整個三零七廠廠院裏的那些廢棄廠房拿過來,將來一旦這塊地全片開發,那你前麵的那些門臉房可就成了大障礙了。”杜言看著沈和福問道。


    沈和福有些詫異的看著杜言,這時候的他自然還沒有到要打那些廢棄廠房主意的時候,隻是因為看到隨著西市場的逐漸興旺,縣城西關這一片已經漸漸形成了一股商業氣候,所以在經過深思熟慮之後,沈和福才下了這麽大的本錢,又打通了三零七廠幾個主要負責人的關節,才決定壓上全部身家。


    可現在聽杜言的意思,不但對他暗中做的那些舉動了如指掌而且還另有說法,這就讓沈和福在暗暗心驚之餘又不禁多了份心思。


    “杜主任,不瞞您說,我的確是看上了三零七廠後街那塊地方,”到了這個地步沈和福也就不再遮遮掩掩,快刀快馬的把話說開了“我覺得現在西市場一帶的商販已經快飽和了,一些小商戶把攤子都擺到了大街上,有實力的大商戶又租不到攤位,所以我就琢磨著是不是另外找塊地方,蓋些門臉房往外租。”


    “不隻是這麽簡單吧,”杜言對著沈和福淡淡一笑“你現在搞臨街門臉房,將來一旦整個三零七廠後院的閑置地需要開發,你那些門臉房怎麽辦?你現在抱著的就是要先占先得的心思,其實你看上的是三零七的廠院對不?”


    沈和福愕然的看著杜言,如果不是知道自己老婆不可能泄露出去,他甚至懷疑自己家裏出了內鬼,怎麽這杜主任知道的這麽清楚呢?


    “老沈我還是那句話,你誌氣不小,野心也大,可格局還是不夠,你隻想著建成一條商業街,可你想沒想過,徹底改造一片城區?”杜言拿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


    “改造城區?”沈和福這迴是真的有些摸不著頭腦了,之前他還以為杜言不知道是從哪聽來的消息,要趁著自己還沒拿到那片臨街地麵在裏麵攙和一下呢,可現在看卻好像完全不是那麽迴事“杜主任,您說的改造城區是指的哪啊?”


    “整個三零七廠不過是幾十畝占地,隻不過因為是保密單位,而且有些電子產品需要有足夠大的存放和實驗空間,所以才占地很大,”看沈和福似乎已經被自己的話完全吸引,杜言開始說到正題“所以說實際上三零七廠本身真正需要占用的地方並不多,而且這些年來三零七廠的效益不好這也是眾所周知的,如果能把整片三零七廠的廠院拿過來,再加上廠院周圍那些閑置的地塊,那就至少是二百來畝地,最主要的是,老沈你不覺得平陵的城區有點太老舊了麽?”


    聽了杜言的話,沈和福就不禁陷入了沉思。


    九二年的平陵,除了在經濟上不但是全市墊底,就是在河西省也是落後區縣之一,更重要的是,平陵縣城雖然不能說是破破爛爛,可絕對是那種讓人一看就覺得土得掉渣的小地方。


    東西兩條主街成了平陵的標誌性街道,兩條主街結合處的平陵縣委大院和附近的幾個商店組成的中心區是之前唯一還算熱鬧的地方。


    而現在西市場這邊逐漸形成的商業氣候卻又顯得很不正規,真是因為這個,才讓沈和福興起了要冒險投資,搞一個小商業區的想法,隻是一來手頭能籌集的資金的確緊張,二來沈和福也多了個心眼,如果貿貿然提出吞下三零七廠後廠院那些廠房,說不定不但不能成功,反而會引起廠子方麵的注意,如果趁機加價那自己可就成了冤大頭。


    所以他先提出在廠後院圍牆那裏修建一片門臉房出租,這樣一來無形中就把整個三零七廠的後院包圍了起來,趁著這個機會,他再籌集一批資金,同時因為廠後院對外的通路已經被門臉房阻住,能夠利用的價值自然也就低了不少,這樣一來將來他再動那些廠房的念頭時,自然也就容易的多。


    隻是如果按照杜言所說的,那形勢就完全變了樣,如果縣裏真的準備把三零七廠遷走,同時再連帶著統一規劃整個廠區和附近閑置土地,那可就是個大舉動,如果那樣自己手裏的那片門臉房在將來的新城區改造裏雖然也能收益頗豐,卻是不太可能占據主要位置了,畢竟現在看來,三零七廠後院幾乎就是杜言所說的那片規劃區域最邊緣的地方。


    沈和福的腦子裏不禁開始琢磨,他不知道杜言的話有多少可靠,之前因為消息靈通,他已經聽說自從得罪了市裏的張副書記之後,杜言可能要在新區呆不住了,這讓他對杜言這些話的真實性感到懷疑。


    而且他也感到疑慮的是,以平陵這個落後縣城的局麵,大規模的城區改造究竟有多大的可能?


    看著沈和福那猶豫不決的神色,杜言已經猜到了他的心思。說起來這個時候任誰也不會相信,整個太華會在之後幾年當中進入一個大的城鄉擴建的快車道。


    在杜言記憶裏,接替崔建斌的任樹強是這個大舉動的始作俑者,不過公平的講,說任樹強好大喜功也好,說他是拍腦袋亂決策也罷,城鄉擴建化卻是的確是未來幾年的一個趨勢,而且就是這樣一個趨勢,不但帶動了整個國內市場,甚至從根本上開始向以房地產為主導的經濟膨脹的道路頭也不迴的走了下去!


    隻是雖然知道未來的趨勢走向,杜言卻不想隻是順勢而為的從當中簡單的撈取好處。


    在記憶裏,不論是任樹強還是後來成了縣委書記的郭鬆林,他們搞城鄉擴建的本意更多的是為了自己頭頂上的政績光環,而且其中還有著這樣那樣的官商勾結和各種各樣的灰色交易,這就讓整個城鄉擴建變成了唯利是圖的亂哄哄的大雜燴,譬如輝煌夜總會的曾振平,就是仗著他姐姐曾靜與任樹強那曖昧的關係,在這場大雜燴中一舉暴富的人之一。


    而且也正因為這樣,這場城鄉擴建就變成雜亂無章,很多地方不但沒有長遠規劃,甚至連短期眼光都沒有,以至出現了才建成了短短四年的一個商場就因為妨礙下一期規劃,不得不強行推倒的例子。


    更重要的是,在這期間一些剛剛興起的房地產商借著用銀彈打開的道路獲得了大量的土地批單,然後就無限期的讓土地閑置下去,這樣一來就人為的促成了土地緊張的局麵,然後隨著地價不住攀升,各地房市就如同脫韁野馬般一路飆升。


    在杜言想來,既然趕上這麽一個機會自然不能放過,隻是該如何做卻是要好好想想。


    “老沈,我建議你先冷靜一下,如果現在隻是投資門臉房當然你還是能賺的不少,不過和真正的大頭比起來我想你也能明白這當中的差距,還有就是你也該知道,三零七廠後院那片地方地勢雖然好,可畢竟是整片西關靠偏的位置,如果有一天城區改建,你認為你隻是堵住後院圍牆那一片,就真的有用了麽,”杜言說著順著放在桌子中間的茶壺邊沿微微一繞“新城區是要與老城區結合起來才行的,倒時候按照規劃你那片門臉房就恰好是新城區最靠外的一條界線,到那時候你認為還會有多少人跑到那麽偏遠的地方租你的門麵房?”


    沈和福靜靜的聽著,他的眼光緊緊盯在桌子上的茶壺上,到了現在除了不知道這個城鄉改建究竟有幾分真實之外,杜言說的其他東西,沈和福已經完全認可了。


    眼光獨到始終是沈和福的長處,就如同早在幾年前就在還算僻靜的小青河邊開了這家鯉魚居一樣,沈和福對在三零七廠後街建立商業街的前景的眼光也是異常獨到。


    唯一局限沈和福的,也就是如杜言所說的“大局觀”,而這個大局觀可不是隨便說說就能有的,除了需要縝密的思維和獨到的眼光,更多的還是要有一個能夠足夠看清整個局麵的平台。


    沈和福站的不高當然有些東西就看不到,可這並不意味著別人肯點撥他之後看的就不遠,所以杜言的話一說,他就立刻意識到,如果一切真如杜言所說的那樣,也許整個局麵真都會有一個大的變化。


    “杜主任,別怪我嘮叨,我想問問這個想法是不是縣裏的意思?”沈和福開口問,他知道這麽問是很不禮貌的,可是這其中畢竟關係到他的身家性命,沈和福不能不小心翼翼“還有,我也不瞞您,我這一次真的是把所有血本都壓上去了,我的手裏已經沒有一分錢,如果您要是讓我再繼續投資,我也是根本拿不出來了。”


    沈和福覺得還是先把話說清楚為好,想到杜言特地跑到他這裏來給他透露這麽一個消息,可不是隻為了送他一個人情的。


    杜言微微點頭,他知道沈和福說的是實話,不過他真正的目的也不是為了要沈和福再投多少錢,畢竟即便沈和福有更雄厚的資金能吃下更多的地塊,可是和杜言自己也沒有多大關係。


    真正關鍵的,是由沈和福引起的那場不但撬動平陵,甚至連太華都有所影響的房地產多米諾效應。


    “老沈,關於這件事是不是可靠你自己捉摸,至於你說的資金方麵這個也不著急,我還有點事,可能離開平陵一段時間,等我迴來咱們再商量一下。”


    杜言對沈和福笑著說,他知道自己剛才一番話其實是真的進了沈和福的心,以沈和福那敏銳的如同獵犬一樣的商業嗅覺,即便原本沒有這麽一檔子事,隻要有人能給他略微指點一下都能立刻有所啟迪,更何況自己幾乎已經把今後幾年整個平陵地區城建方麵的發展趨勢,差不多都已經透露給他了呢?


    杜言相信沈和福吃了這個餌,那是怎麽也不會再吐出來的了。


    看杜言露出要走的樣子,沈和福就站起來送,他到這時實際上差不多已經確定杜言說的很可能是真的,隻是多年做生意的經驗也告訴他,杜言把這麽重要的消息向他透露,顯然是有個某種目的。


    而且他清楚的記得,就在剛才他說到自己根本沒有資金吃下杜言所說的那麽大的一塊地皮時,杜主任似乎露出了一絲意味深長的笑容。


    離開沈和福的鯉魚居,杜言坐上了開往新區的公交車。感覺著路上時平時顛的坑坑窪窪,杜言開始琢磨是不是該重新修一條從新區到縣城的公路了。


    大青的青果酒廠自從開業以來這將近兩年多來,效益的確是很見成效的,不但整個平陵的市場現在早就已經被青果酒占領,連緊鄰幾個縣甚至是太華也都已經占據了不小的一塊地盤。


    可是這也隻是達到了杜言最初的目標而已,至於琉璃集的燒瓷廠,效益雖然也不錯可卻比酒廠差了不少,至於這個杜言卻並不著急,因為他知道事實上燒瓷廠真正的春天還沒有來。


    九二年的時候,室內裝飾在國內的市場還很小,很多地方始終以廉價低檔的裝潢為主,至於說到建築裝飾陶瓷,更還是一個頗為新穎的建築領域,或者可以說不論是高檔還是低檔的建築陶瓷市場,都還完全掌握在國外合資企業的手裏。


    這是個技術問題,可更多的卻依舊是個觀念問題,這讓杜言下定了決心要好好在這個前景遠大的市場還沒有被真正發現之前好好打個時間差,對自己超前的意識帶來的優勢,杜言是很有信心的。


    迴到新區已經很晚,可在小鯉魚居的一個大間裏,他指定要見的那些人依舊還在等著他,走進房間看到正在閑聊的那些手下,杜言點頭打了個招唿。


    胡學聰很機靈,他是分別通知的這些人,所以雖然些人都聚在了一起,可卻並沒有引起別人的注意,看到杜言進屋,房間裏的幾個人就紛紛站了起來。


    “大家都坐下吧,隨意點。”杜言說著就看了看離他坐的最進的幾個人,胡偉平,老翟,陳四有,琉璃集的書記老梅,還有大慶酒廠的廠長陳大好,另外就是幾個經指小組裏被陳四有視為可用得上的幹部,這些人可以說是杜言在新區真正的嫡係,也可以說是他早已在培養的新區班底。


    “可能大家已經聽說了,我過幾天就去南方,這段時間新區的工作暫時由長庚書記代管。”杜言開門見山,同時認真的觀察著這些人的神色,在這個時候是真正能看出每個人心思的,也隻有這樣一個時候,才能真正明白誰是在關鍵時刻能站出來挑起大梁,誰又是可以在旁邊作為輔助,而誰根本就不能指望。


    “主任,新區是您一手創建的,雖然您有一段時間不在,可是大家都清楚之前您在新區建立之前的那些工作,還有劉主任在任的時候都做了些什麽,”老翟慢條斯理的說“您放心,我們知道該怎麽做。”


    “主任,老翟叔說的對,新區這邊沒人能翻了天去。”陳四有的話就說的比較直,同時他迴頭向四周看了看,似是在要別人附和,又好像在看是不是有人對他的話有所懷疑。


    “新區經濟要發展,這個是關鍵,”杜言向陳四有抬手示意“這次我去申城春交會,主要是看看有沒有什麽值得我們引進的項目。你們留在家裏要注意的,就是我之前給你們提出來的三鎮一地的新區整合問題,之前那種各自為戰是絕對不能繼續下去了,如果不能把三鎮一地的資源優勢發揮出來,我們做的一切都是空的。”說到這,他向琉璃集的老梅看去。


    “老梅,我知道你們琉璃集最近日子過的好了點,可這遠遠不夠,最主要的是你們不能完全發揮琉璃集素磁的真正作用,我在來的路上看到有些拉建瓷的大貨車過去,也許你們認為已經賺了一大筆,可在我看來你們是把金磚往人家懷裏塞,這個我迴頭會想辦法幫你們解決。至於你,大好,”杜言看向這時候看上去一身行頭打扮倒是頗有點典型農民企業家形象的陳大好“在加大生產力度的同時,該是考慮讓酒廠轉移生產方向的時候了。”


    “主任,說的轉移生產方向究竟是什麽意思啊,我總是想不明白,”陳大好大大咧咧的問“說起來咱們青果酒現在可是皇帝的女兒不愁嫁,四鄰八縣的都到咱們這來買酒,前些日子甚至還有臨池的客人來呢。”


    看著陳大好那似乎不以為然的神色,杜言心中暗暗想,也許在這裏的很多人都是如陳大好這麽想吧。


    從一開始建立青果酒廠時,很多人都很自覺的把青果酒視為平陵低檔本地酒看待,最多當成太華的本地酒已經算是了不起了。


    可杜言的心思卻從沒放在平陵或是太華,他的目的很明顯,就是要把青果酒這個品牌打造成北方內地酒中的精品,正因為這個,早在一年多前他就讓陳大好開始用過去流傳下來的老秘方試製勾兌不同的品級味道,隻是因為忽然遇到了意外,所以才不得不中途停了下來。


    時隔一年,青果酒廠的效益越來越好,可也因為如此,不論是陳大好還是一些其他幹部,可能就難免有一種小富即安,不思進取的想法,而這,卻是杜言絕對不想看到的!


    “大好,在商場上是逆水行舟不進則退的,”杜言並不希望陳大好能完全明白自己的想法,隻要他能按照自己的意圖去做就行了,有人適合運籌帷幄,而有些人則更適合衝鋒陷陣“這段時間以來,我們搞的那些老秘方酒的進度怎麽樣了,你給我說說。”


    被杜言說了幾句,陳大好臉上有些發紅,不過一提到青果酒,他的精神立刻就來了。


    “主任,這段時間我們按照老秘方連續試製出了好幾種不同口味的好東西,都是地道的好玩意,不過就是那個工藝工序還有需要的窖藏條件太複雜,根本沒辦法成批的生產啊。”陳大好有些撓頭的說“您也知道,現在普通的青果酒就是全天開足了勁也供不應求,可如果做那些老秘方酒,就衝那個時間產量,咱們非賠死不可。”


    “大有,你說黃金為什麽值錢?”杜言看著發牢騷的陳大有微微笑著。


    “當然是因為少啊,多的和鐵疙瘩似的就不值錢了。”陳大有隨口說了一句,接著他若有所悟的張了張嘴。


    “對,就是因為少,稀者為貴就是這麽個道理,說起來如果你真的把那些老秘方酒每天幾十噸的釀出來,那就不值錢了。”杜言說著轉頭向老梅看去“另外以前琉璃集專門起胚設計的那些專用的酒瓶,我想應該是到了可以用上的時候了,你們認為這樣一瓶酒,將來是不是會有市場?”


    陳大有有些錯愕的和老梅對看了一眼,早在一年多前,那些由杜言親自設計花樣的樣胚燒出來的酒瓶他們是親眼見過的,不能不承認,除了獨特的造型之外,杜言不計成本的要求降低素磁雜質的要求,讓那些酒瓶看上去本身就如同一件件的藝術品,想到那些拿到陽光下一照,甚至能看到裏麵酒液影子的包裝酒瓶,陳大有有些拿不準的說道:“那,那至少也得幾十塊吧?”


    看到陳大有猶豫不決的樣子,杜言就有些想笑,他想起了一年多前把一瓶試製的秘方青果酒送給李培政的時候,李培政對這這種酒的價格猜測也差不多時,杜言就知道現在的很多人,顯然還不能真正明白所謂高檔酒,究竟意味著什麽。


    “大有記住,你釀出來的老秘方酒一噸也不許隨便往外賣,否則我直接找你這個廠長是問。”杜言神色嚴峻的說了一句。


    杜言的碰頭會開的時間並不長,因為他很清楚自己這麽做其實並不符合組織原則,甚至如果真要深究起來,那就是個拉小集團的罪名,隻是迫於現在的形勢他卻是不得不這麽幹。


    當會議結束人們紛紛離開之後,看著特意留下來的胡偉平,杜言讓他陪著自己向住處走去。


    在會上,胡偉平顯得很低調,除非別人和他說話,他都隻是在默默的傾聽,事實上這個時候他在擔任著一個記錄者的身份,而記錄的方法就隻能是他那頗為讓人驚訝的記憶力,畢竟這種私下裏的聚會,是不方便有落在紙麵上的會議記錄的。


    “偉平,我這次離開之後新區的協調工作就都交給你了,”杜言雖然沒有點名,可他相信胡偉平應該是能明白自己所說的協調指的是什麽“經指小組那邊你要多關照些,畢竟四有還年輕,至於總的方麵就和我剛才說的那樣,按大家商量好的去做,記住八個字,戒急戒躁暫避鋒芒,一切等我迴來之後再說。”


    聽著杜言的吩咐,胡偉平就抹蜜點頭,他雖然不知道杜言為什麽在這種被打擊報複的當口還能如此鎮定自若,可是想想杜主任以前經曆過的那些事,就不禁覺得和以前那被紀委直接帶走可依舊來個翻盤比起來,這次的事情似乎真的倒不算什麽了。


    這是第二天,看到和杜言做工作交接的石長庚臉上的笑容,胡偉平才意識到,自己這個杜言小圈子裏居中協調的聯絡人,肩上的擔子絕對不輕。


    而到了四月一日,按通知到太華市政府報到時,杜言才知道,這次春交會考察團的副團長,居然是市委副秘書長楚亦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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