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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說重機廠出了事,杜言的心不由一沉!


    雖然電話裏說不清楚,可塗向東還是簡單的介紹了一下情況。


    老重機廠是平陵最大的企業,曾經是平陵重工產業的象征,可近年來已經成了個巨大包袱,特別是隨著最近幾年國內產業結構的變化,早在兩年多前響應上級號召實行了一係列改革措施的老重機廠不但沒有走出困境,反而更加深陷泥潭,這些杜言在一年前給李培政的報告裏已經提到,當時李培政雖然覺得杜言說的未免有些危言聳聽,可還是表示了一定程度的重視。


    隻是現在看來,事情顯然沒有得到真正的解決。


    年前,老重機廠按照市裏做出的決議開始推行了拆分方案,可是這似乎引起了工人們的不滿,兩天前工人們聚集到負責這次拆分方案的一個駐廠會計事務所前示威,雖然後來經過勸阻散了,可是誰能想到今天重機廠的工人們在聽說那個事務所的人要來評估資產時,就在那些人進了廠子後鎖了廠院大門,把事務所的工作人員和一些廠領導都堵在了重機廠的廠院裏。


    聽著塗向東說的經過,杜言不由想起了兩天前自己在迴家的路上看到的那一幕,想來當時那些老重機廠的工人應該就是在塗向東電話裏說的那個會計事務所的門口在示威。


    杜言在放下電話後迴到了會議室,看到正在議論的幹部們紛紛向他望來,他宣布會議結束之後,立刻帶著胡偉平走出了會議室。


    杜言沒有坐那輛桑塔納,對他來說那輛車太招搖了,雖然和動輒不把幾十萬的奧迪一百放在眼裏的喬洛蔚比起來桑塔納實在已經很低調,可在縣城裏就未免有些顯眼,另外以大青鄉到平陵的路況,坐低矮的桑塔納還不如坐鎮上的老吉普舒服。


    車子在路上顛簸著,杜言則緊皺雙眉。做為老重機廠工人家庭出身的子女,杜言對老重機廠是有些感情的。但是他也知道隨著國家產業結構調整和計劃經濟的逐漸淡化,象老重機廠和三零七廠這樣帶著濃重計劃經濟時代特色的國企或是軍工企業,在今後的改革中會變得越來越舉步維艱甚至是陷入徹底的困境,現在的矛盾也隻是剛剛開始,再過兩年,隨著北方三省重工基地的紛紛陷落,國內將進入一個巨大的痛苦階段。


    而這個階段絕不像某些高層對那些做出犧牲的工人承諾的那樣,隻是短暫的陣痛,而是一個一旦陷進去就很難再擺脫出來的萬丈深淵!


    自己能做什麽?杜言閉著眼睛尋思著,自己現在隻是一個小小的新區主任,在這些關係平陵上千家庭,幾萬人未來的事情上該做些什麽?


    在在前麵副駕駛座上的胡偉平透過後視鏡看著後麵的杜言,雖然他隻聽說是老重機廠發生了些事情,也不知道具體怎麽了,可在他對杜言雖然時間雖短但很深刻的印象當中,杜言盡管年輕卻是個不但穩健,甚至有些深沉得讓他不安的人,現在從杜言緊皺的雙眉胡偉平猜到,發生的事情應該是很嚴重的。


    吉普車剛進縣城,胡偉平就感覺到一陣緊張的氣息,看著在街口指揮交通的交警和不時跟著跑來跑去的協警,胡偉平不由微微側身看了看後麵的杜言。


    “去縣委,”杜言想了一下說道,他知道把他叫迴來當然不是為了讓他去解決老重機廠的問題,而是要召開一次縣委緊急會議,而且在沒有完全搞清楚情況之前他也不打算發表意見,盡管他心裏很著急,可接著他又吩咐道:“偉平你把我送到縣委之後就到老重機廠那邊走走,打聽一下發生了什麽,記住少說多聽。”


    胡偉平默默點點頭,他倒是沒想到杜言似乎對老重機廠那邊的事情這麽重視,想來在接下來的會議上,也許杜主任並不隻是想做個旁聽的陪襯。


    到縣委大院時,看到院子裏雜亂的停著的那些車,杜言就猜到事情也許比他想的還要嚴重,還沒有走進會議室,他已經聽到郭鬆林聲調嚴厲的聲音:“必須嚴懲帶頭肇事的人,老重機廠工人麽的這種行為是公然和政府機關為敵,如果不嚴懲就是縱容包庇,會開個最壞的頭。”


    聽到郭鬆林的話告一段落,杜言推門走進去,迎著會議室裏望過來的幾十雙眼睛,杜言略微掃了一下,發現除了所有的常委之外,負責縣工業的副縣長,工會主席,工商局長,財政局長還有縣政府宣傳辦主任以及一些其他部門的幹部黑壓壓的一片,而在這些人當中最顯眼的,是儼然打橫坐在常委桌最頂端的公安局長劉老肥,而且很巧合的是,劉老肥的位子恰好就在常委中敬佩末座的杜言旁邊。


    杜言穿過讓開道理的幾個幹部來到自己的座位上慢慢坐下,看著向自己點頭致意的劉老肥,杜言微微點點頭,他知道如果不出什麽意外,劉老肥很快就要以政法委書記的身份進入常委,這讓杜言似乎看到了縣委大院裏在未來會發生的更多的風風雨雨,不過現在這個時候人們暫時沒有心思去想這些,從郭鬆林那異常嚴厲的態度上,杜言可以猜到也許重機廠那邊發生的事情比想的要更加複雜。


    看到杜言坐下,郭鬆林就繼續言辭激烈的說:“工人們為什麽會鬧起來?當中顯然是有人在挑撥,有人在唯恐天下不亂,唯恐平陵大好的局麵不亂,這是絕對不能容忍的,找出這些搗亂份子,打掉他們的囂張氣焰,隻有這樣工人才能明白自己做錯了什麽,才能明白是受了別人的利用。”


    “鬆林縣長,現在就下定語說是有人在挑撥還太早了些吧,”丁秉先開口了,這倒是讓很多人感到有些意外,在人們心目中丁秉先大多數時候都很少發言的,雖然很多人知道丁秉先與李培政關係不錯,可是因為他很少發表自己的意見,人們對做為三把手的丁秉先的存在感,有時候還不如常務副縣長耿真強,可是沒想到就是在這麽一件突發事件上,丁秉先卻忽然打破自己以前從不主動發言的習慣,而且開口就是直接對郭鬆林的意見提出了反對。


    “工人為什麽攔截那些來廠的外部人員,還有為什麽連廠領導一起攔下了,我認為這裏麵也許有些問題,這些問題也不是簡單的就靠對某些人的打壓就能解決的,這會引起工人很大的反感,最好是能用溫和的方式解決,畢竟我們麵對的是工人,不能一味采取強硬手段,這同樣會造成很大的影響嘛。”丁秉先淡淡的聲調和郭鬆林的嚴厲腔調形成了強烈對比,一時間會議室裏有些發悶,人們沒想到一個重機廠事件,卻讓縣委二三把手之前發生了分歧,而且這分歧的性質多少還有些嚴重,畢竟這裏麵牽扯到了一個很敏感的與工人的衝突問題。


    “我讚成郭縣長的意見,”組織部長廖坤雷打不動的站在了郭鬆林一邊,對廖坤來說每次表態不在原則,隻看站隊“工人有問題有情況可以反應,但是這種公然對抗政府,給政府添麻煩的舉動是絕對不能縱容的,對主要有關人員我認為必須要嚴肅處理,必要時候移交司法部門。”


    廖坤的話一說完,宣傳部長老徐也立刻發表了態度,雖然按照次序是不應該由他發言的,可這個時候他卻是搶在前麵表示了對郭鬆林的支持。


    紀委書記黃國誌沒有多說什麽,隻是撚滅了手裏的煙頭,然後用重重的語氣說了句:“我認為對發生的事情應該采取必要手段。”然後就又點上一顆煙抽了起來,這倒是頗為符合他平時少言寡語的性格。


    隻是黃國誌這話究竟該怎麽理解,卻又讓人一時沒有了個頭腦,什麽樣的手段叫必要手段,又該有個什麽樣的尺度?卻是沒想到這位紀委書記在這個時候玩起了太極,想到這些,人們紛紛望向看黃國誌的眼神就有些奇怪。


    “我認為應該謹慎些,”出人意料的是,常務副縣長耿真卻是表現出了不同的看法,這就又讓人們感到有些意外,雖然做為從其他地方下派的常務副縣長耿真和郭鬆林不是一派,可在工作上耿真還是一向比較支持和配合郭鬆林的,隻是這一次卻忽然有了不同聲音,再加上之前丁秉先的忽然發言,誰也沒想到隨著一場突發事件,平陵的官場也發生了一些意想不到的變化“工人們的行為也許有些過激,可畢竟還沒有做出太大的出格舉動,如果這個時候處理過重會不會引發反彈?大家都知道,下個月郜省長就要到我們太華來視察,在此期間如果在我們平陵發生了嚴重事件就很被動了。”


    耿真的話讓很多人不由一愣,其實在座的都知道下個月河西省省長郜克要下來視察,這不但對平陵,甚至是對太華都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也正是因為這個,在聽說重機廠工人鬧事後,平陵縣委一時間草木皆兵,而郭鬆林更是直接喊出了要嚴懲的話。


    隻是耿真這話一出口,郭鬆林的臉上就不太好看了,之前黃國誌和稀泥的舉動已經讓他有些惱火,隻是黃國誌做為紀委幹部,總是杜少有些自己的**性,他和郭鬆林的關係與廖坤老徐不同,更多的是盟友而不是純粹的上下級,這個郭鬆林倒也沒有辦法。


    可是耿真這明顯的反對就讓郭鬆林有點受不了了,常務副縣長在縣委擴大會議上公開反對縣長的意見,這對郭鬆林來說是不能接受的。


    他能感覺的出來,從黃國誌發言開始,會議室裏的氣氛就有些不對頭,再到耿真直接提出反對,人們看自己的眼神就更是意味深長,要知道這裏麵有些人還是第一次參加縣委擴大會議,如果把這種原本隻是很罕見的意外當成常委會上經常發生的情況,那對郭鬆林來說影響可就太大了。


    “我認為應該嚴懲!”


    又是一個聲音響起,不過當人們看向發言的塗向東時,很多人已經因為意外露出愕然的神色。


    今天是怎麽了,難道在玩集體大反水?人們的興趣立刻來了,眾所周知,塗向東自此投靠了李培政之後就是李培政最忠誠的追隨者,在有些時候他甚至和廖坤一樣,在關乎表態的時候,是屬於那種無原則的支持和反對的。可在這個關鍵時候,塗向東居然公開支持郭鬆林,這不能不讓人們在意外之餘感到興奮莫名,沒想到這次縣委擴大會議會開成這個樣子。


    人們注意到李培政在聽到塗向東這句話後,神色並沒有發生什麽變化,不過李培政心裏怎麽想的,就沒人知道了。


    塗向東說了這麽一句後就停下來,他不是在享受這種被人矚目的感覺,對他來說能不被人注意才是最好的,他是在等待人們在心理上接受他這個表態,畢竟在太過詫異的情緒下,也許他的話反而不會被人聽的進去。


    “中央最近發表的關於打擊各種社會犯罪的文件已經下發到我們縣了,我想大家也都已經看了,我認為雖然重機廠的工人鬧事還不算是犯罪行為,可至少算是妨礙社會治安,這個說法對麽劉局長?”塗向東邊說邊向杜言旁邊的劉老肥問了一句,看到劉老肥立刻點點頭,也不等他開口說話,塗向東繼續說“不論是出於對平陵社會治安的負責還是一個月後郜省長要來我們太華視察的需要,對重機廠的工人都不能采取太過軟弱的態度,當然我們要注意方式方法,不能打擊麵過大,那會影響幹群關係,可也不能任由他們就這麽胡鬧下去,所以我認為應該對主要肇事人予以相應的懲罰。”


    塗向東說完就看向桌子對麵的人武部長老董,盡管在這種事上老董大多是投棄權票,可是在會議上表態的過程還是要有的。


    但是老董好像沒注意到塗向東的提示,他低著頭喝著茶也不接話,會議室裏再次陷入一片沉寂。


    “我想問一個問題,”到了這時,杜言知道該由自己發言了,當他開口時他能感覺到所有人的目光立刻向他投來,即便是一直沉默不語的李培政也從桌子盡頭抬起頭看著他“重機廠的工人為什麽會鬧事,這個情況在座的哪位能夠介紹一下。”


    會議室裏立刻一靜,雖然之前塗向東把情況大體說了一下,可杜言從塗向東的介紹中卻隱約發現事情似乎有些蹊蹺,為什麽工人會和去評估重機廠資產的會計事務所的人員發生衝突,這個情況塗向東隻是一帶而過,等到了會場時杜言更是漸漸發現,不論是支持采取強硬手段的還是建議謹慎的,都隻是就著重機廠工人鬧事這件事情表態,卻沒有一個人提出徹底解決問題的建議,這就讓杜言已經猜到,這件事背後肯定有著什麽讓整個平陵常委會都為之顧忌的原因。


    做為一個經曆過後世太多事情的人,杜言很清楚“改製”這個預示著巨大利益分割的蛋糕後麵都有些什麽樣的齷齪與肮髒,再看到聽到自己的問題後雖然聲色不同,可卻都不接自己話茬的常委時,杜言已經可以確定,這其中的水肯定很深。


    “工人鬧事甚至鎖了廠門,這種行為顯然是很嚴重的,”杜言繼續說“可是如果我們因為工人的這種行為就做出某種定性,是不是也是不負責任?我們當中有誰去和工人們正式溝通過麽?馬主席,這方麵工會是怎麽個態度?”


    杜言的忽然詢問,讓坐在後排正盯著房間一角不知道在想什麽的縣工會主席馬姐不禁就是一愣。對她這個除了在節假日出來下到各個廠子走訪慰問一下,遇到一些勞資糾紛就和和稀泥,實在不行就幹脆推給別的部門,平時幾乎閑得差不多把各種毛衣花樣都玩遍了的工會主席來說,重機廠發生的事情根本就不在她的理解範圍之內。


    看著馬姐愣愣的站起來卻不知道說什麽的隻是“嗯嗯啊啊”的敷衍,杜言對著她往下按了按手讓她坐下,然後向看向他的常委們說:“我認為對工人們不能采取過激行動,更不能隨便上升到破壞,煽動,教唆這種定性問題上去,那樣就是我們自己主動的把工人往對立麵上推,這絕對不是我們應該做的,至於說到打擊各類社會犯罪,這裏麵有個區別犯罪性質的問題,另外請大家不要忘了,這個文件是由南巡講話精神裏引申出來的,而在南巡講話裏還有更重要的一段,那就是堅持走社會主義道路,簡直工人階級當家做主的本質。打擊犯罪也是在圍繞保證這個本質的基礎上才提出來的。”


    說到這杜言不易察覺的撇了下嘴唇,說起來要是有人和他在這個問題上辯論,他是很不願意勝之不武的,畢竟那份講話精神的底稿就是由他起草,後世多年的經驗更是讓他在底稿中加入了很多自己的看法,和對未來可能會出現的問題的警惕性詞句,如果有人想借這個說事,他是絕對來者不拒的。


    “杜言同誌,你說的有些重了,”宣傳部長老徐笑著對杜言說,他這張招牌式的笑臉讓人很容易把他當成個沒心沒肺的人,可實際上老徐不但腦瓜子活筆底下也是異常的狠辣“我們這裏沒有人給工人定性麽,畢竟這還是人民內部矛盾,可是我們也不能掉以輕心,如果麻痹大意說不定就會上了一小撮別有用心的人的當,要知道我們的曆史教訓是深刻的,忘記這些曆史教訓就意味著……”


    “背叛?”


    杜言忽然開口打斷了老徐,他這個舉動讓會議室裏的人都不禁一愣,有人心裏已經把嘴上沒毛辦事不牢的標簽直接給杜言貼了上去,畢竟在常委會,特別是常委擴大會上,公然打斷另一位常委的發言不但不符合組織原則,更突顯出極其的不成熟。


    “徐部長,請問你說的一小撮人是怎麽界定的,在沒有到現場調查研究的情況下就斷言有一小撮,你這是不是主觀臆斷,是不是不負責任?另外你說有一小撮,那麽請問你哪些是一小撮,哪些是大多數?還是在你認為當中隻要參與這次事件的都是那一小撮裏的?如果那樣請問你徐部長,你把平陵縣委的立場放在什麽位置上?”杜言開口就不停下,他幾次看到老徐要張嘴說話卻理也不理,同時他的眼神迅速掃過桌上的其他人,看到郭鬆林陰沉的臉和李培政不動聲色的樣子,杜言心頭飛快的尋思,可嘴上卻始終沒停“另外,你說到曆史的教訓,徐部長我不知道你是怎麽看待曆史的,可我知道就在兩年前國家需要工人階級的時候,工人階級堅定的站在了黨的一邊,而現在到你這裏卻變成了曆史教訓,請問難道在你看來,工人階級現在與我們的關係就是敵對的麽?還是你自認工人階級已經不能起到代表我們黨先進性的先鋒隊作用?”


    杜言一通詰問霎時讓老徐臉色通紅,他怎麽也沒想到這乳臭未幹的小子嘴巴這麽毒,更可惡的是他居然上綱上線的說自己對工人階級有敵意,當著這麽多人的麵,這可絕不能讓他把這話坐實,如果一個縣宣傳部長有思想問題的謠言傳出去,不論結果如何對他來說都是可怕的。


    老徐張口就要和杜言爭執,看到這一幕終於忍耐不住的李培政發出一聲沉沉的哼聲。


    不能不承認,一把手的權威在這一刻立刻彰顯了出來,會場裏霎時一片寂靜,除了有人因為緊張不由自主的坐直身子發出的輕微聲響外,安靜的沒有一點聲音。


    “我們這是要解決問題,重機廠現在還大門緊閉,難道要就這麽扯皮下去?”李培政臉色低沉,自從上任以來他很少發脾氣,可是這一次他心頭怒火熊熊,一個月後郜省長視察的消息已經讓他感到壓力很大,可是誰能想到在節骨眼上又出了這種事,更讓他沒有想到的是,就在黨委擴大會議上,第一次正式參加會議的杜言居然突然發難,雖然打擊的對象是郭鬆林手下的人,但是這種明顯把常委內部的不團結暴露出來的舉動,卻是讓李培政不禁心頭大怒。


    他向杜言看去,看到杜言並不迴避的迎過來的眼神,李培政心中又是掠過一絲疑惑,他這時候真的看不懂這個年輕人了,而對杜言之前那種看似不成熟的表現,他更是覺得一時間難以把握其中脈絡。


    可是當前的局勢讓他沒有時間卻繼續猜測自己這個前秘書的想法:“杜言同誌說的還是有道理的,我們要先調查清楚事情經過,不過也絕對不能允許封堵廠門這種事繼續下去,劉局長,”李培政對坐在自己對麵的劉老肥打了個招唿“立刻組織警力到重機廠維持秩序,想辦法把被困人員解救出來,記住在這期間我們的幹警必須保持克製不能讓事件激化。”


    “李書記您放心,我們縣局已經在重機廠附近做好準備了,隻等縣委下達命令!”劉老肥立刻站起來大聲說著,雖然身體肥胖可他的腰杆倒是挺得很直,特有的大嗓門在整個會議室裏顯得異常洪亮。


    “我讚成杜主任的看法。”剛才一直低頭喝茶的人武部老董忽然開口了,說完他就接著低頭喝茶。可這卻足以讓會場裏人們暗暗愕然,按理說做為一把手的李培政發言之後就算是拍板了,其他人已經沒有必要再發言,更何況除非涉及軍隊方麵,人武部在地方事務上一向是保持沉默的。


    可今天這事怎麽了?先是原本很清晰的兩派人馬卻是你方唱罷我登場的給自己這邊的人拆台,然後是個第一次參加常委會的毛頭小子不按規矩出牌差點鬧出事來,最後人武部長來了這麽一手揭底站隊?


    亂了,全亂了!


    李培政暗皺雙眉,自從來到平陵之後他還沒遇到過這種事,雖然一直以來郭鬆林依仗本地勢力隱隱占據上風,可大體上對常委會的控製李培政還是能做到,可今天看來,不但所謂控製沒了影子,甚至就是郭鬆林也顯然被這突然的變化給搞得有些莫名其妙。


    是重機廠的事情真的太複雜了,還是因為其他原因?李培政心裏琢磨的同時向著旁邊的丁秉先看去。


    丁秉先意識到李培政的眼神,他抬起頭和李培政對視一眼,隨後發出一聲咳嗽引起了會場上人們的注意:“我認為最好縣委派一位同誌到重機廠去了解一下情況,杜言同誌說的對啊,沒有調查研究是不能輕下定語的,另外也需要一位縣裏的領導同誌坐鎮,畢竟幹警在解救被困人員的時候可能會與工人發生摩擦,這就需要有一位縣委領導在場控製。”


    說到這,丁秉先已經注意到人們看他的神色有些奇怪,說起來這也難免,仔細想想就知道,這種事情書記不能出頭,縣長也不能出頭,其他的縣委領導要不各管一攤,要不就是不夠資格,要說幹這個最合適的,恰恰就是負責黨群關係的副書記丁秉先自己。


    可這種事大家都是躲都來不及,丁秉先這是怎麽了,居然自己給自己下套?


    今天這常委擴大會,開的可是夠邪門的。


    丁秉先卻是心中苦笑,其實他早知道這種事自己是絕對躲不開的,既然這樣不如幹脆主動攬下來。


    “李書記,如果縣委信任,我願意去和重機廠的工人們溝通一下。”杜言忽然開口,在所有人都還莫名其妙時,他繼續說道“也許在座的有人知道,我本人就是老重機廠的家屬子弟,雖然說在這件事上由我出麵處理好像不太方便,但是我個人認為正因為我對老重機廠的情況很熟悉,所以做起工作來就更合適一下。”


    李培政默默的看著杜言,他承認現在自己是真的已經摸不著杜言的心思了,如果說之前杜言亟不可待的離開平陵是不願意趟渾水,那現在他這種舉動又是什麽?


    “杜主任理論水平很高,又是在省黨校工作過,對於這種情況還是能把握的,我認為可以。”廖坤瞥了眼郭鬆林後就立刻開口,他還真怕李培政不同意。


    “我也同意。”老徐悶聲說,他沒想到自己當著那麽多人麵讓個毛孩子給搶白了一通,還沒個反駁的機會,現在看到杜言腦袋發昏的主動往個大坑裏跳,老徐就覺得如果不幫著推一把,自己都對不起自己。


    黃國誌和耿真對望了一眼,然後也就紛紛點頭,而老董隻是看著杜言,看到杜言看過來堅定眼神,就舉了舉手,然後繼續悶頭喝茶。


    事情到了這個時候,塗向東倒是不好在說什麽了,他在看向杜言的時候眼中先是露出一絲疑惑,隨後也舉起手,同時他看向了桌子盡頭的李培政和丁秉先。


    丁秉先拿起了桌上的茶杯,他對著杯中輕吹了吹,看著水中起起伏伏的一根葉杆,丁秉先暗歎一聲放下了杯子:“我也同意杜言同誌代表縣委處理相關問題。”


    “那好,小杜你就代表縣委去重機廠一趟,要冷靜對待,謹慎處理,”李培政對杜言說,看著態度從容站起來的杜言,有一陣李培政覺得似乎又看到了那個剛剛來到自己身邊當秘書的小青年,這讓他不禁心生感慨,略微沉吟叮囑了一句:“自己當心些。”


    “謝謝您李書記,我會記住的。”杜言向李培政點點頭,隨後轉身向會議室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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