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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位於城南的棲鳳山下來,沿著山道一路向下,帕吉羅很快就融入了彤陽街頭汽車閃爍的燈流之中。


    九十年代初的彤陽晚上並不熱鬧,除了路燈和街上來往的汽車晃過的道道亮光,街道兩邊都顯得漆黑一片。


    趙小雲默默的開著車子,迎麵車燈閃進來,在她臉上晃過道道明暗不一的幻影。


    杜言靠在座椅裏靜靜的想著心事,已經注定出局他就不會有什麽心中不甘,其實從開始他早已經有這個覺悟。既然踏進這官場這個圈子,在沒有實力自己製定遊戲規則前,就要跟著人家的規則玩。


    玩的起就是贏家,玩不起也沒必要抱怨!


    車子開上了一條看上去逐漸顯得熱鬧起來的街道,隨著遠處一塊石碑的頂端越來越近,杜言認出這裏是彤陽有名的五一廣場。


    九十年代初,五一廣場這一帶,是彤陽最早發展起來的具有現代生活氣息的中心區,除了因為一些高檔次的酒店大多在五一廣場附近,主要還是因為圍繞著廣場的幾條街上,出現了一大批最早形式的酒吧,迪廳之類的娛樂場所。


    帕傑羅直接穿過空曠寂靜的廣場,向著廣場對麵一座燈火通明的賓館開去。


    車子在賓館前的坡道上停下來,趙小雲卻在座位上牛過身看著杜言,似乎沒有要他下車的意思。


    “還有什麽事麽?”杜言問道,他知道也許以後也不會再見到趙小雲了,對於這種局麵,杜言卻並不憎恨喬洛蔚或是宋嘉逸,說起來喬洛蔚能在最後時刻讓人把他救出來,還答應為他解決後麵的麻煩倒也算是難得,事實上當杜言相通這其中的關節時就已經知道,如果宋家把他如同棄子一樣徹底拋開,也沒有什麽奇怪的。


    “九樓,九二二套房。”趙小雲開口說著,看到杜言聽了之後轉身就去開車門,她又接著說“現在是九點十分,過一個小時我來接你。”


    “還有事?”杜言有些好奇的迴頭看看趙小雲,不過看到她臉上的表情,杜言也知道問不出什麽。


    剛剛下車關好車門,帕傑羅就立刻啟動,伴著一股冷風,車子猛然開下坡道,直接從兩輛開過來的車子中間插過,在罵聲中帕傑羅揚長而去。


    看著遠去的帕傑羅的背影,杜言站在賓館門口吸了口長氣用力吐出,這一下倒好像把憋悶在胸口裏的什麽東西一起吐了出來。


    走進賓館進了電梯,按照房門號在標著九二二的門前停下,杜言再次吐出一口氣,然後敲響了房門。


    房門幾乎是立刻就被打開了!站在門裏的,是杜菲。


    杜菲定定的看著門外的杜言,在終於確定杜言是一個人來的,而不是被人押解著時,杜菲臉上先是露出一點微笑,接著就是發出一聲尖叫,一下跳到了杜言的身上把他緊緊抱住!


    “哥!”


    杜菲那發自心底的撕心裂肺的喊聲霎時緊緊抓住杜言的心髒,他同樣用力把掛在身上的杜菲抱在懷裏,輕輕拍打妹妹的肩膀。


    房間裏聽到聲音的杜振海夫妻立刻走了出來,看著兒子似乎顯得消瘦些的麵龐,桑淑蘭先是一愣,借著就忽然發出一聲低泣。


    “哭什麽,小言這不是沒事了,”看到兒子是自己迴來的杜振海說了妻子一句,可隨後他就走過去伸出有力的大手,一把把一對兒女緊緊摟在懷裏“我就知道我小言是冤枉的,我知道自己兒子是什麽樣!”


    父親用力攬在懷裏,看著杜振海眼中流淌出的新任,杜言忽然覺得之前所受的一切不公正的待遇都微不足道了。


    被人陷害如何?被豪門當成棄子又如何?以自己所擁有的對未來的把握,難道還不能重新開始?


    宋家也好,楊家也罷,這些豪門顯貴們也許根本不把犧牲一個小小的地方幹部放在眼裏,但是自己卻絕對不能就這麽輕賤了自己!更不能就此自怨自艾,那樣沒有人會同情自己。


    這個世界就是如此現實,鮮花永遠隻會獻給成功者,而給予失敗者的,更多的是滔天的嘲諷和洗不盡的汙水。


    “到屋裏說。”


    首先清醒過來的杜振海催促著纏著杜言的杜菲,進了房門後,桑淑蘭立刻拉著杜言上下打量。


    “小言,你受什麽委屈沒有,有沒有人打你?”


    “胡說什麽,”杜振海低嗬了一聲“你當我們的公安部門是舊社會那一套,對自己同誌可能那麽幹麽?”


    杜言隻是微微一笑,他當然不會把之前的遭遇告訴父母,那樣不但讓母親更加擔心,而且也可能會動搖父親多年來已經形成的一些信念。


    雖然知道不太可能,可杜言還是希望自己的家人,永遠不要接觸和知道那些冠冕堂皇背後的黑暗和醜陋。


    “小言說說吧,都是怎麽迴事?”


    稍微冷靜下來之後,杜振海臉上的神色慢慢變得嚴肅起來,雖然他相信自己的兒子不會是外麵傳說的那種勾結不法商人貪汙公款,坑害國家的蛀蟲敗類,可是之前忽然聽到兒子被隔離審查時的意外和驚駭,卻是怎麽也無法從腦海裏抹殺的。


    特別是這兩天來,他們被那個神秘的喬總忽然接到了彤陽,雖然從一些跡象看,這位喬總應該是有著很大背景的人物,可關於杜言就是和這位據說是華昌集團的喬總相互勾結的傳言,卻是早已經在平陵被鬧得人盡皆知。


    所以如果不是安排他們在這裏住下,並告訴他們杜言很快就會沒事,讓他們安心等待的是個年輕的女軍官,杜振海說不定已經就近找到某個政府或是公安機關去舉報了。


    “就是,哥說說究竟怎麽迴事,好好的怎麽就說你貪汙了?”杜菲緊挨著坐在杜言旁邊,她緊緊抱著杜言的胳膊,也不管哥哥的手臂幾乎完全陷入了她已經頗具規模的雙峰之間的溝壑之中。


    “也沒什麽,就是點鎮財務製度上的誤會,說起來我自己也有一定責任,工作太毛躁又太急於求成。”杜言避重就輕的解釋著了一番,他知道父母顯然是不會理解這其中發生的事情,或者如果真的明白發生了什麽,也許更糟糕。


    聽著杜言的解釋,杜振海略一沉吟就叮囑了幾句,對於兒子忽然被隔離審查可又忽然莫名其妙的沒了事,杜振海隱約意識到事情並不如兒子說的那麽簡單。


    不過一來兒子沒事就好,二來想起之前那個氣質淡泊,卻又漂亮的出奇的年輕女人和她身邊那個辦事麻利,似乎來頭不小的女軍官,杜振海覺得有些事還是不要問的太多為好。


    “哥,那個喬總是幹什麽的?”杜菲忽然小聲問,她的話立刻引起了旁邊桑淑蘭的注意,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了看兒子,桑淑蘭也有意無意的問道:“是啊,那位喬總是幹什麽的?她身邊怎麽還跟著個女兵啊?”


    “媽,不是女兵,是個少尉呢,在部隊上就是排長吧?”杜菲立刻糾正,接著又迴頭問杜言“哥,聽好多人說你就是和她勾搭一起的,你快說她是幹什麽的?”


    “什麽勾搭一起,大姑娘家說的那麽難聽。”桑淑蘭嗬斥了一聲女兒,不過她的眼睛也緊盯著杜言,一臉要從兒子臉上看出什麽的樣子。


    “喬總啊,她就是那個給大青鄉投資的首都公司的代表,她把有關公司財務的賬目交給了有關部門,我的情況自然也就清楚了。”


    杜言淡然的說,他不想再繼續說喬洛蔚,可杜菲卻顯然不想放過他。


    “哥,這位喬總真了不得,蘇倩她媽那麽樣的一個人,都讓她治得服服帖帖的。”想起之前發生的事,杜菲就咯咯的笑起來。


    “什麽?蘇倩的媽媽?她怎麽了?”杜言皺了皺雙眉,對顧衛芬會有什麽樣的反應,杜言幾乎就不用想也能猜到,所以雖然心裏急著給蘇倩報個平安,可他在家人麵前還是盡量忍住。


    因為杜言已經猜到,顧衛芬聽到消息之後,很可能已經到自己家裏去大吵大鬧。即便為了蘇倩父母能夠忍受,可心裏一定很不高興。


    如果自己太過顯露出對蘇倩的在意,可能就會傷了父母家人的心。


    “哥你還說呢,蘇倩的媽媽那叫什麽人啊!”杜菲把杜言的胳膊用力一甩,臉上就陰沉了下來,而桑淑蘭的臉色看上去也不是很好看。


    “小言,倩倩是個好孩子,可她媽媽,哎。”一向不太在這種事上說話的杜振海歎了口氣,這聲歎息讓杜言的心不由一沉。


    “哥,蘇倩她媽聽說你出了事,立刻就讓蘇倩和你斷絕關係,後來幹脆跑到咱家,一口咬定是你一直糾纏強迫她女兒和你交朋友,還說你……”杜菲臉一紅沒說下去,可看她那樣子,杜言也能猜到個**不離十。


    “小菲,去裏屋待會。”桑淑蘭忽然吩咐女兒,雖然杜菲滿臉不願意,可看到母親露出的嚴厲神色,還是不情不願的轉身去了裏麵的房間。


    “小言,咱家裏人也沒什麽不能說的,倩倩媽到咱家大吵大鬧,還說你強迫她閨女和你親熱,要去縣公安局告你耍流氓,你今天給媽說實話,你們那事是兩人自願的麽?”


    杜言就一陣頭疼,他自然知道顧衛芬是因為害怕受到牽連才這麽說的,可他也能想象當時顧衛芬肯定是一副潑婦嘴臉,這個女人一旦蠻橫起來,她還真是能不管不顧的說出讓大家都下不來台的話。


    “媽,你也知道,這個,我和倩倩處的時間可不短了,”杜言無奈又略顯笨拙的說,他從沒想過自己居然有一天要向母親解釋這種事“我們倆是真心相愛的,而且我們,我們也是自願的,我想就是她媽真告到法院去,她也會證明和我的關係。”


    “對,我們相信倩倩這孩子,可她媽,”桑淑蘭就搖搖頭。


    “哥,蘇倩她媽說你是個壞種!”突然從房間門縫裏探出頭的杜菲對著外麵喊了一聲,說完就立刻縮迴頭去,關上房門。


    “小菲,出來,哥有話和你說。”杜言無奈的對緊閉的房門說,想到妹妹剛才肯定躲在門後偷聽他也有些不好意思,可想到如此下去總有一天蘇倩和杜菲這對姑嫂總要相處,而杜菲如果總是對蘇倩帶著敵意,他就覺得還是盡早把事情解決比較好。


    房門輕輕打開,杜菲低著頭走了出來,她乖巧的看了看皺眉瞪著她的杜振海,立刻悄悄坐在了母親身邊。


    “小菲也沒說錯,蘇倩媽實在是太過分了。”桑淑蘭臉色難看的說,如果不是因為心疼兒子可能會左右為難,而蘇倩也的確是個招人疼的好孩子,以早年間大生產時候桑淑蘭鐵姑娘隊隊長的脾氣,早就對顧衛芬不客氣了。


    “結果那位喬總給我們出了氣,”杜菲笑著插話“哥你不知道,當時蘇倩媽跑到咱家鬧事,院子外麵都圍滿了人,連片警小張都來解決問題了。我當時氣得要去打那個壞女人,媽就攔著我。結果一輛特別大的吉普車一下到了咱家院外麵,下來的就是那位喬總和她身邊那個女軍官。”


    杜菲邊說邊比,眼中閃動著滿是崇拜的星星,那樣子讓杜言不由有種從帕傑羅上下來的不是淡漠清冷的喬洛蔚,而是身穿風衣,一副墨鏡,雙槍在手,動作酷斃的發哥……


    “那位喬總從頭到尾都沒和蘇倩媽說話,可那樣子就把她鎮住了,還有她身邊那個女軍官口氣也大著呢,一開口就說是來接咱們家人的,小張一要攔,她就說要縣公安局的領導過來說話,鬧的小張當時都嚇呆了。”杜菲哈哈笑著“後來還是丁胖子幫他解圍,又給你認識的那個派出所的王所長打了電話,小張才傻不拉吉的走了。”


    “宏偉到咱家來了?”杜言欣慰的一笑,兩世朋友固然難能可貴,對丁秉先,杜言卻是更加欽佩。


    在這種人人唯恐避自己不及的時候,丁宏偉主動上門,這固然是他們兩人之間的交情,可由此可見丁秉先對自己也是絕無疏遠的。


    倒是聽杜菲提到王連義幫忙的表現,讓杜言略微有些意外,這個時候王連義即便對他不理不睬也是說的過去,捧紅頂白本就是官場慣例,很多時候能不落井下石,就已經難能可貴了。


    “哥,你是沒見到蘇倩媽當時看那位喬總的眼神,那簡直就和老鼠看貓似的,不過你別說,那位喬總真是不得了,人不但漂亮的出奇,隻是往那一站就看著和別人不一樣,我開始還以為她是哪個電影明星呢。”杜菲嘰嘰喳喳的說個不停。


    “喬總人真不錯,”桑淑蘭也點著頭說,她還看看杜振海,似乎是要丈夫也做個證明似的“一路上對我們娘三個都很照顧,吃飯休息的總是問問,到了彤陽之後還讓那個女軍人把我們安排住到這麽好的賓館,小言,那位喬總究竟是幹什麽的?”說著,桑淑蘭忽然莫名其妙的說了一句“可惜,就是年紀大了些。”


    看到母親那明顯意有所指的表情,再想起如果她這話讓喬洛蔚聽到會是什麽樣子,杜言就不禁有些發愣。


    時間不知不覺的過去,當杜言無意中看到牆上的掛鍾指向十點十分的時候,房門被敲響了。


    杜菲幾步走到門口打開房門,看到站在外麵的趙小雲,杜菲就露出了笑容。


    “小雲姐,你來了。”杜菲欣喜的叫著,這倒讓杜言又是一愣,他沒想到杜菲和趙小雲的關係看上去倒是不錯。


    “小雲姐,你來找我哥麽?”杜菲拉著趙小雲問著,出乎杜言意料的是,對杜菲這熱情的動作,趙小雲倒是沒露出不耐煩的樣子。


    “我來找杜言,”趙小雲走進房間向杜振海夫妻略微打了個招唿,然後對杜言說“時間到了,我來接你。”


    “怎麽還要出去?都這麽晚了?”桑淑蘭有些擔心的問,她對來曆神秘的喬洛蔚和趙小雲還是有些擔心。


    “媽,我們出去一下就迴來,沒事的,你們先歇著吧。”


    杜言說著就和趙小雲一起走出了房間。


    坐進帕傑羅,杜言問道:“還要去哪?”


    趙小雲也不說話,而是忽然啟動汽車,就如同之前那樣橫衝直闖的下了賓館坡道,穿過廣場向前駛去。


    讓杜言意外的是,帕傑羅沒開出多遠就在一個街邊的店麵前停了下來,


    看著上方略顯柔暗的“傷痕酒吧”的店名,杜言倒是真沒想到趙小雲會帶他來這種地方。


    “下車。”趙小雲說完就迴身打開車門下了車。


    看著趙小雲站在外麵挑釁似的看著自己,杜言有些莫名其妙的下了車:“到這來幹嘛?”


    “到酒吧來當然是喝酒。”趙小雲臉上第一次對杜言露出了笑容,不過這笑容看在杜言眼裏,卻是有種事情好像有點不太靠譜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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