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記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


    “輝煌”是個夜總會的名字,和當時國內很多這個行業剛剛興起的同行一樣,“輝煌”看上去也避免不了的有著這個時代的某些烙印,譬如看上去略顯浮躁的霓虹燈,和那金燦燦的一看就透著暴發戶氣息的四扇對開金屬門。


    聽宋嘉逸說是在“輝煌”請客的時候,杜言不由一愕。


    當站在“輝煌”那幾扇金光閃閃的大門前時,望著對麵不住閃動著各種色彩的霓虹燈,和透過玻璃門可以隱約看到的裏麵微微閃動的人影,杜言心頭卻晃過一個讓他怎麽也難以忘記的充滿青春俏麗的身影。


    “她,這個時候還不會在這裏吧……”


    杜言發出一聲輕歎,他知道隨著自己這重來一次的人生,也許很多曾經發生過的事情都勢必會發生變化,甚至可能會完全不同,可是看著燈紅酒綠的“輝煌”,他卻不能不承認,有些事即便重新來過,也會莫名其妙的在人生軌跡中重合。


    就如同人在某些時候會忽然覺得眼前的情景似曾發生過似的,總有些東西是怎麽也躲不掉的。


    說起來倒也湊巧,原本按照安排,李培政在太華要參加兩天的會議,轉天才迴平陵。這就給了杜言時間,在晚上向李培政做了匯報之後,他來到“輝煌”夜總會。


    至於臨來之前李培政那看似隨意的“替我溫和宋總”的叮囑,讓杜言意識到,對於宋嘉逸,李培政並非如表麵上看上去那麽並不在意。


    不過也許正因為聽了杜言匯報的關於政法委書記遊慶林似乎與宋嘉逸看上去頗為融洽,李培政最終還是忍住沒有表現出對宋嘉逸太大的關注。


    畢竟對李培政來說,雖然遊慶林與副書記曲向山的關係還算說的過去,可總不是一個圈子裏的人,而自己做為被曲向山一手提拔起來的人,卻是不好過於和宋嘉逸這樣的人關係太近的。


    “輝煌”占地麵積很大,事實上在杜言記憶裏,“輝煌”不但是太華大規模娛樂場所中最早的一座,而且也差不多是太華時間最久的一座。


    從八十年代開始的迪斯科舞廳到後來逐漸形成的積餐飲娛樂休閑與一體的大型會所,“輝煌”在這些年中雖然也經曆過大大小小的風浪,可卻始終穩穩當當,甚至就是在九十年代最初幾年那頗為嚴厲的嚴打中,“輝煌”也從沒傷筋動骨。


    隻所以這樣,隻因為太華後背有一個足夠有力的靠山。


    順著開放式的天井大廳邊的旋轉樓梯上三樓時,杜言就不由自主的看著連通一二樓的巨大舞廳裏正在跳舞的人群,這個時候迪廳在國內還沒有興起,那種瘋狂的音樂,瘋狂的搖擺和瘋狂的宣泄的情景還沒有出現,看著在台上拿著話筒模仿著某位港台明星,唱著誰也不大聽得懂得粵語歌的小歌手,杜言對眼前的一切有種恍如隔世的迷茫。


    上了三樓之後,忽然為之一靜,音樂聲小了不少,當按照事先電話裏告訴的房號退開一個包間的房門後,杜言看到正坐在包間沙發上喝著飲料的宋嘉逸。


    宋嘉逸穿了身頗為休閑的衣服,看上去很隨意,絲毫不像個白天被兩位地市級的市委常委不敢怠慢的人物。


    看到走進房間的杜言,歐小姐禮貌的站起來迎了上去。


    和宋嘉逸頗為隨意的打扮不同,歐小姐穿了件黑色的短袖長裙,深色絲襪下的雙腿顯得筆直而又纖細,一雙三寸的半高跟鞋,讓她看上去和白天那個精幹敬業的ol美女的形象相比,又有了一絲不同的韻味。


    宋嘉逸並沒有站起來,隻是招手示意很隨意的拍拍自己身邊的位置。


    “杜秘,這坐。”


    “怎麽,宋總沒看到柴哥啊。”杜言隨口問著,他對那個叫柴哥的司機印象很深。


    “今天就咱哥倆出來玩玩,我讓老柴歇著了,他也夠辛苦的。”宋嘉逸笑了笑。


    杜言微微一笑,他知道宋嘉逸這是告訴自己不見外,不過他也知道讓宋嘉逸這樣表現的原因,自然是之前白天自己刻意透露出的那些信息。


    果然,在隨便聊了幾句之後,宋嘉逸一邊微微晃動著杯子裏的橙汁,一邊看似隨意的笑著問:“杜秘,你白天可是真給那位楚秘書長上了一課,慷慨陳詞之下,我想那位美女秘書長迴去晚飯肯定都吃不好。”


    “宋總別提了,我到現在還後悔呢,”杜言一笑“我白天那些話簡直就是和領導過不去,楚秘書長如果把我的表現告訴我們李書記,估計我這個小秘書也當到頭了。”


    “其實杜秘心裏很得意吧,”歐小姐有趣的看著杜言“能讓那麽一位漂亮的女上司注意,即便受點委屈也值了。”


    “歐小姐,您可別拿我開涮了,”杜言微微苦笑,雖然的確成功的引起了宋嘉逸的注意,可是一想到如果那位楚秘書長真的較起真來,杜言也的確感到頗為頭疼“我還正發愁怎麽向李書記解釋呢。”


    “不能這麽說吧,你說的那些東西也是事實,太華的優勢和它的劣勢一樣,明眼人都能看的很清楚,”宋嘉逸把身子舒服的靠在沙發矮矮的靠背上,不以為然的說道“就拿你說的那個三不管的雙集鎮來說,你知道我也去過那個地方,交通不便,思想保守,信息更是閉塞,可太華這種地方還不少,如果想在這裏做點事業,是很需要些勇氣的。”


    聽著宋嘉逸看似不經意的話,杜言心裏略微一動,他知道宋嘉逸雖然看似對太華的現狀並不滿意,可如果自己沒有猜錯,他恰恰就是衝著現在這個時候的太華來的,所謂提前量就是為他這種人預備的。


    “宋總,我可有點不太讚成你的這個觀點,太華如何我不太清楚,可如果你在我們平陵投資,帶來的迴報絕對能出乎你的意料。”


    “出乎意料的賠本是不?”宋嘉逸開了句玩笑“杜秘,說句不開玩笑的,看你這麽盡心盡力的,做為縣委書記秘書你真屈才了。”


    說到這,宋嘉逸似乎不經意的繼續說:“譬如你對那個雙堆就那麽樂觀,可我們大家都知道那地方不好搞呀。”


    “不是不好搞,隻是沒機會,真要有了機會,別說雙堆,或者是大青鄉和琉璃集,就是整個平陵也未必沒有條好路子。”杜言拿起桌上的杯子喝了一口裏麵酸澀的橙汁,同時有些奇怪的看了一眼宋嘉逸,他不相信宋嘉逸會是那種甘心過苦行僧日子的人,不過從他來“輝煌”卻滴酒不沾這點看,杜言相信眼前這個人,很不簡單。


    “雙堆是個小地方,”


    杜言繼續說,他知道李培政是否能抓住機會也許就在自己今天這次與宋嘉逸的會麵上,而自己的未來與李培政的仕途之路勢必緊緊聯係在一起,至少現在自己需要李培政這顆大樹。


    “不過雙堆的地理位置很獨特,你站在雙堆的那條十字街口,就和站在太華慶豐還有臨池中間一樣,隻是就沒一條路通到那。”


    杜言一邊說一邊無奈的搖頭,如果說平陵雖然偏僻卻是因為擁有著一個潛在的交通樞紐的地理位置,那麽雙堆就是這個交通樞紐最中間的那個點。


    可惜在九十年代初期,沒有人注意到這個巨大的無形優勢,或者說對於那些從沒聽說過跨省經濟橋這個在未來決定著整個內陸經濟大方向的人來說,是怎麽也無法想象會有通過徹底連通這些早先被忽視的交通盲點,而把臨近的幾個省份,以至整個內陸地區完全貫通起來的宏偉計劃的。


    而如何能在跨省經濟橋還沒有被人所知之前就為這一切做好準備,是決定李培政進而是杜言未來仕途的關鍵。


    “你認為平陵會有那樣的機會?”宋嘉逸看著杜言,他覺得眼前這個小秘書有點好笑,誰能想象在一座不起眼的內陸城市縣城裏的一個小科級幹部,居然會關心這種即便是遠在京城的高層,也沒多少人熟悉的大計劃呢。


    杜言當然不知道宋嘉逸心裏想什麽,也不知道在宋嘉逸的心目中,已經給他這個剛剛榮升副科的小幹部又提了一格。


    “宋總,即便沒有我說的這個機會平陵也一樣需要公路,”杜言知道不能把話說的太透,有些事情還是裝糊塗比較好“你去過雙堆,可也許沒去過大青鄉和琉璃集,大青鄉有一點不輸給其他名酒的青果酒,琉璃集當地粘陶土在我們太華都小有名氣,在這些地方修好路,讓青果酒走出去,讓那些粘陶土變成錢,這足夠讓我們改變現在的局麵。”


    宋嘉逸饒有興趣的看著杜言,他自然對杜言說的青果酒和粘陶土沒有興趣,他隻是想知道杜言之前說的那些看似不著邊際的假設,究竟有多少是能為自己所用的。


    盡管在心裏告訴自己眼前這個科級小幹部也許真的隻是碰巧胡說,不過宋嘉逸卻不想放過一個也許可能就是從這種巧合中產生的機會,特別是那能給自己帶來難以想象好處時,他就更不會輕易放棄任何一點小小的可能。


    而且在宋嘉逸看來,眼前這個科級小幹部,也許真的不是那麽簡單。


    “何況我們平陵也的確有優勢,”杜言斜靠在沙發上看著桌上杯子裏的橙汁“我們有很堅實的軍工技術底子,幾個重量級大廠也大多建在平陵和太華的沿途上,不要說設備,就是那些老工人的技術,對那些真正想做失業的人來說,就是無價之寶。”


    說到這,杜言的心情忽然有些蕭索,他看了一眼對麵的宋嘉逸,知道眼前這個背景深厚的紅色二代對有些事是可能是永遠不會明白的。


    當然也就更不會明白對於太華那些大型重工企業的眾多工人來說,即將麵臨的是什麽樣的命運。


    “杜秘,開個玩笑,假設呢,”宋嘉逸笑著看了眼杜言“我是說假設,如你所說真有個機會能把太華慶豐還有臨池三個地方都連通起來,那平陵是不是就有機會發展起來了?”


    聽到宋嘉逸的話,杜言臉上露出了一絲淡淡微笑,不過這微笑在宋嘉逸看來,與其說是對這個假設的不以為然,不如說是不屑一顧。


    “宋總,我知道你是做大買賣的,估計也看不上我們縣城裏那些小打小鬧,”杜言開始沒有直接迴答宋嘉逸的話,他伸出一根手指蘸了蘸杯子裏的橙汁,在玻璃桌麵上隨意畫了幾條線“真要有那一天,應該說是整個太華都會發展起來,甚至連慶豐和臨池的發展也不在話下。”


    除了開始閑聊,然後一直坐在旁邊隻是默默喝著飲料的歐小姐有些詫異的停下來看了看杜言,即便之前杜言信馬由韁的說了那麽多,在她聽來也不過是一個地方幹部對自己家鄉的偏愛,甚至她覺得杜言有些地方過於樂觀,以致有些流於唱高調。


    可是聽到他後來這句話,歐小姐卻不由有些錯愕,這固然是因為在說這些話時,杜言那種就如同親眼所見似的肯定的口氣讓她奇怪,更重要的是,她很清楚杜言這句看似胡蒙亂猜的話,卻恰恰隱約符合她所聽到的某些傳言。


    而這些傳言的圈子,不要說是太華這樣的偏遠城市,就是到了河西省那種級別,也不是能輕易聽到的。


    宋嘉逸有趣的看著杜言在桌子上畫的那看上去互不關聯的幾條線,雖然臉上始終笑意盈盈,可實際上心裏卻怎麽也無法平靜下來。


    如果仔細看就能知道,那幾條線段正是太華和臨近兩市之間的交通現狀,正是因為多年來沒有長遠計劃的盲目建設,雖然各個城市投資不少,中央也下了很大的力氣,但是內地的道路交通水平的參差不齊卻越來越大的成為了製約內陸經濟發展的因素,特別是隨著沿海地區的蓬勃發展,與內陸之間的差距也越來越大。


    這些也許對一個普通商人來說沒有什麽,但是做為具有深厚背景的宋嘉逸卻很清楚這種畸形發展對國家會產生什麽樣的巨大隱患。


    正因為這個,宋嘉逸敏銳的意識到了這其中可能包含著的巨大機會,而也正如杜言所說,即便沒有這個機會,太華多年來積累下來的重工業技術基礎,也已經早早進入了宋嘉逸的視線。


    隻不過,杜言的一席話,讓宋嘉逸在意外之餘,似乎也看到了一個連他之前都沒有意識到的更廣泛的遠景。


    “杜秘,你這還真是位卑未敢忘憂國,”宋嘉逸一屁股做到了杜言旁邊“不過現在看來說你不忘憂國是對的,要說你位卑那可就真要打眼了,就衝你這番話,過不了兩年那就真不得了嘍。”


    “借您吉言了,宋總。”


    杜言哈哈一笑,他知道差不多也該適可而止,自己已經把該說的甚至有些不該說的說了出來,剩下的就看宋嘉逸是否真的夠分量了,不過杜言倒是清楚的記得,前世的時候臨市臨池就是由於出了一位頗有遠見的縣委書記,在很多人還對跨省經濟橋這種新事物懵懂不清的時候,就在其任內大力推行道路改造,和積極的發展對外交通聯係,才會幸運的成為了後來跨省經濟橋計劃中的受益者。


    相反,做為與那個縣連界的隸屬太華的平陵,卻因為當時領導班子內部的不合與相互牽製,導致李培政振興平陵的構想根本無法順利推行,最終失去了一次絕好的機會。


    而真正對李培政的仕途造成影響的,還不隻是這個。


    隨著鄰縣那位縣委書記的成功在整個國家戰略中帶來的巨大效應,引動得整個河西省的政治局勢也發生了巨大的影響,最終導致了整個河西格局的變動。


    李培政的前進之路,正是在那樣一場變動中戛然而止。現在想來,卻真是成也蕭何敗蕭何。


    一時間胡思亂想的杜言微微歎口氣,直到他看到歐小姐起身走出房門,他才想起宋嘉逸卻是因為心情大好,提議喝一杯,歐小姐自然是出去吩咐了。


    “杜秘,有心思動動不?”宋嘉逸忽然微笑著問“你現在是正科吧,換個地方動動,說不定級別就能調一下。”


    對宋嘉逸的建議,杜言隻能苦笑一聲,一想到自己這個副科才提了剛剛一個月,對宋嘉逸的“好意”他也隻能敬謝不敏了。


    “不過杜秘,你認為太華做為一個重工業城市,真的具有那麽大的作用?”宋嘉逸饒有興趣的繼續問,盡管他的心裏早有答案,不過他還是想看看這個地方小幹部究竟能把事情看到什麽地步。


    “當然不是,隻能說太華的工業技術優勢隻是其中一項,”杜言心裏暗歎一聲,他也知道宋嘉逸顯然是在試探他,不過為了將來打算,他即便不能把所有想法都透露出來,也必須盡量讓宋嘉逸,或者幹脆說是他身後那些人對自己的能力有所認識“太華將來的地位就是個中轉站……”


    杜言隨口說著,可是他的話卻忽然被從走廊上傳來的一陣吵鬧聲打斷,聽著隱約熟悉的聲音,杜言和宋嘉逸兩個人先是對視一眼,隨後就立刻站起來,先後走出了包廂。


    遠遠的就看到略顯暗淡的走廊遠處站著幾個人,其中一個正是剛剛出去的歐小姐。


    幾個男女服務員正拉著個腳下踉蹌的胖子不住勸說,可那個看上去顯然喝多了的胖子卻是一邊嘴裏胡說八道,一邊不依不饒的向前撲著。


    “不就是個出來賣的貨麽,裝什麽大頭蒜,老子玩你這樣的要幾個有幾個,玩你是看得起你!”胖子滿嘴酒氣的大罵“敢打老子,也不打聽打聽我是誰,打聽打聽這是哪兒!”


    看到宋嘉逸,歐小姐跑上幾步一下撲到他懷裏低聲哭泣。


    宋嘉逸臉色發青,眼睛死死盯著那個胖子!


    不過讓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是,看著那個破口大罵的胖子,看著這一幕的杜言二話沒說,忽然抓起旁邊一個酒瓶,狠狠砸在了他的頭上!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為官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守山大熊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守山大熊並收藏為官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