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嘯站起身,看見剛剛進攻的胡人那輛戰車已經退後了數米,留出一大片空地,空地上隻有忽可多一個人。


    忽可多騎著一匹高壯的黑棕馬,身上披著厚重的動物毛皮,手裏拿著一把鋥亮的圓月彎刀,背上背著一柄比尋常弓箭要大上一倍的弓弩,箭羽依稀可見是黑白間雜的顏色,剛剛射上城牆那第一支箭不出意外就是出自他的手。


    他的語氣很狂妄,比當年忽韃第一次和陸嘯對壘時還要狂妄。


    陸嘯剛要開口駁斥,幾米之外開始燃起星星點點的火把,像引燃了一片茂密的森林似的,火光以極快的速度向後蔓延,不出片刻,城門外已出現一大片明晃晃的火海,將夜色掩蓋的一切全部照亮。


    忽可多吹了聲口哨,火海之中傳來整齊又響亮的唿喊:“殺殺殺!”


    挾裹著似要毀天滅地的殺戮與血腥,野獸一樣猛然撲向遠昭最邊陲的城鎮,激起滿城惶然,這一通喊叫以後,陸嘯清晰聽見了城中婦孺小孩兒恐懼無比的哭喊。


    火光還在向後蔓延,陸嘯有些說不出話,僅他現在肉眼所見,胡人兵力已是他手下駐兵的兩倍多。


    這樣的兵力懸殊太大了!


    站在城牆上的將士都被這一幕震住,好半晌才不確信的看向他:“將……將軍,胡人的兵馬遠勝我們!”


    雖竭力克製,聲音卻已顫抖起來。


    麵對這種壓倒性的兵力壓製,士氣實在是太容易遭受打擊了。


    陸嘯沒有偏頭去看那些被震懾的將士,手中長槍一振,徑直朝忽可多擲去。


    忽可多勒著馬韁繩迅速後退,長槍釘入地麵足有一半,剩下一半不停地震顫,發出嗡嗡的聲響。


    陸嘯冷聲開口:“膽敢犯我遠昭者,雖身死定誅之!”


    他的聲音極洪亮,麵對十萬大軍也絲毫沒有一絲膽怯,正義凜然。


    風雪更大,烏雲遮了月,淡淡的光滑被黑暗取代,那一片火海也漸漸熄滅,像一頭可以摧毀一切的猛獸,蟄伏了下來,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衝上前將獵物一口吞掉。


    吱嘎吱嘎的車輪聲再度襲來,胡人準備第二次攻城了,剛剛被派去抱酒的將士抱著酒罈喘著氣跑上來:“將軍,我們找到一處酒窖,這些酒夠嗎?”


    “取弓箭來!”陸嘯命令,不出片刻,一把沉甸甸的弓弩便落在他手中。


    這是陸戟平日喜歡用的,不比忽可多背上那一把遜色。


    陸嘯接過弓箭,利落的搭弓:“丟一壇酒出去,盡量往上拋,再取一個火把來!”


    聽見這話,那將士立刻明白他要做什麽,眼底閃過激動的亮光:“是,將軍!”聲音甚至有點破音。


    一罈子酒被拋到上空,然後被一箭射穿,剛烈醇香的燒刀子酒悉數灑在下麵的戰車上,依稀可以聽見上麵的人詫異的議論,不明白為什麽突然有酒和酒缸子從天而降,難道是想讓他們喝醉了就打不了仗了嗎?


    胡人還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頭頂又是嚓嚓嚓幾聲脆響,酒味越發濃鬱,隨風飄散到後麵,足以讓忽可多聞到,他原本嘴角上揚,一臉勢在必得,聞到酒香還深嗅了一下,然而下一刻就臉色巨變。


    “迴來!”


    忽可多用胡語喊了一聲,然而已經遲了,那戰車蠻大,一方麵是攻城的利器,一方麵卻又笨拙至極無法靈活行動。


    聽見他的聲音,戰車隻停了一瞬,然後十幾隻火把從城牆之上丟下。


    轟!


    黑漆漆的夜空猛然捲起火舌,寬大駭人的戰車在一瞬間變成一個熊熊燃燒的怪物。


    雪花來不及飄落在地便被火光熏蒸成水霧,站在城牆上的將士仍不停地戰車上砸酒罈,而戰車之上,持著遁牌的人渾身著火,慘叫的從車上跑下,像附和城中恐懼的悲鳴一般。


    在這片火光之中,一麵新的遠昭旗幟被掛上城牆,被火浪吹得獵獵作響,陸嘯站在旗幟旁,身上的金色鎧甲在火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輝,像從天而降的戰神,可以護一國安寧,永不讓胡人踏入遠昭一步!


    忽可多臉上的得意消失得幹幹淨淨,一張和忽韃有三分相似的臉扭曲又猙獰著,眼底倒映著明亮的火舌和慘叫著滿地打滾的胡人將士。


    “扈赫!你這個混蛋!我要宰了你!”


    忽可多咬牙切齒的低吼,這戰車是扈赫提議,幾乎是舉胡人一族將近一半的財力物力人力花了整整三年時間打造的,一共有十輛,然而現在戰事剛開了個頭,陸嘯就狠狠地給了他一巴掌,用事實告訴他這個戰車就是個中看不中用的廢物!


    是那個叫扈赫的奴隸戲耍了他!


    這個奴隸真是好大的膽子,他一定要踏平遠昭的國土,抓住這個奴隸好好折磨至死,才能解今日的心頭之恨!


    偌大的戰車燒了整整一夜,這一夜,是‘亡靈之戰’的起始,無數人一夜未眠,後來僥倖活下來的人記憶裏,隻記得那夜的城牆之上,有一位身穿金色鎧甲的將軍如同天神一般,半點不能撼動的守護著遠昭的旗幟……


    “住手!”


    陸戟猛地坐起來,旁邊的人被嚇了一跳,隨即鬆了口氣:“將軍,你終於醒了!”


    噩夢殘留在胸口的餘悸還沒消散,陸戟揉揉眉心,旁邊的人遞過來一杯熱茶,陸戟接過一飲而盡,單薄的裏衣被冷汗浸濕,很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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