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時坎巴正摸過去的那間平房裏,一名年約四十歲左右挺著小肚腩,腦袋上頭發稀疏胡子拉碴看著邋裏邋遢的男子從床上坐了起來。


    他叫陳光,父母取名是希望他像晨光一樣,給人溫暖愜意又充滿希望。


    隻可惜事與願違,他恨透了這個社會。


    生命裏的前四十年,陳光因為性子唯唯諾諾沒啥本事,父母雙親又重病在床都沒有成家,在末世來臨後受到疫情的感染,原本有病的父母們也相繼離開了人世。


    可這對陳光來說,並不是一種解脫,相反還讓原本為了照顧父母活著的他,一下沒了生活的希望。


    仿佛已經喪失了靈魂的陳光,整日借酒消愁。原本就活的不算精致的他,愈發的顯得油膩。


    而在一個月前,常和他在村頭喝酒的一名在這邊幹工地的外地人,跟他說的一則消息,忽然讓他的生活好像又有了新的希望。


    “有個老板讓我找個人幹活,把生意上的一個對手幹成重傷或者幹死也行,給一萬塊錢,還包送出城。”


    這消息或許對癮君子又或者是缺錢救命的人有點興趣,但換做是普通人哪怕是那些自稱在路上跑的小籃子,都不會感興趣。


    因為這一萬塊錢實在是太少了,完全不值得鋌而走險。


    小籃子哪怕掙不到一萬塊錢,但也不代表他們就願意為了這一萬塊錢去無人管轄區。


    七城裏也許有超過七成甚至八成的人,在末世來臨後都沒有再出過城。但並不代表就沒有從其他人的口中聽過無人管轄區有多殘酷。


    可惜,陳光既沒有聽過無人管轄區究竟有多殘酷,也從來沒見過一萬塊錢。


    在那名給他分活的外地人形容中,無人管轄區沒有法製,自由自在。相反被高高的圍牆圍在正中間的七城集合體,才是人類的囚籠,所以他心動了。


    活幹的很順利,騎著自己的錢江摩托用著自己每天工作時需要用到的大鐵錘,從出手到結束他總共就揮舞了三次錘子。


    一錘對人,兩錘對摩托。三錘完畢,人在血泊當中摩托四分五裂。


    外地人信守諾言,當晚就打算帶著陳光離開,可是問清楚如何出城後的他拒絕了。


    無他,還有一心願沒了。


    陳光的工作是一名七城城所有的一間配件加工廠負責對焊件定型的臨時工,簡單來說就是通過他手裏的錘子和壓裝機,讓鐵器保證基本的平整。


    體力活的工作很累人,但確實很簡單,適合這名從初中沒畢業就出來掙錢的陳光了。適合到什麽程度?一幹就是二十五年。


    廠長換了無數個,車間主任換了無數個,連工頭都換了無數個,而陳光還是那個一年一簽的臨時工。


    即便薪水要比正式工少一半,沒有絲毫升值的空間,但因為習慣,哪怕明知是剝削,為了父母能活下去他還在堅持,沒有錢就續不了命,這很現實。


    現在的工頭已經在這條流水線幹了四年了,不同於其他的工頭還想著再往上爬,這名工頭似乎很滿意現在的生活,至少他不缺錢花。


    錢從哪來?就從像陳光這樣的臨時工身上進一步的壓榨剝削,現在的就業難度大,像他們這樣不需要太多技術還穩定的工作,即便是臨時工也不知道會有多少人打破頭。


    他完全不怕陳光這樣的人會負氣而走,因為他壓根就不缺選擇。


    而陳光的心願就是在走之前用自己手裏的錘子,終結了工頭的生命。


    之所以對工頭恨之入骨,即便是自己走之前都得幹掉他的事兒,還得從陳光他父母身上說起。


    工廠有規定,即便是臨時工隻要簽了合同的,在雙親大病時是可以申請一定數額補貼的。


    陳光在疫情加重了父母病情的第一時間就申請了,也親眼看著工頭將各項材料證明交上去了。


    可那些比自己晚申請的工人都拿到了那筆還算不菲的補貼時,他的補貼卻遲遲沒有下文。


    看著父母的病情一天天加重,陳光心急如焚可每每詢問工頭,工頭卻以臨時工的申請下來更需要時間去推辭。


    直到最後因為沒錢救治,陳光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父母雙親逝去。


    在他替父母辦完喪事迴來工作時,卻聽到工頭前兩天請大家一塊兒吃了個飯,完了大家還自費去洗了個澡。


    眾人見到工頭脖子上新掛的金項鏈,紛紛稱讚老板有錢時,工頭卻推說是前段時間機緣巧合發了筆小財。


    陳光從來沒有因為自己是個臨時工抱怨過自艾自憐過,可在他看來工頭卻因為他是個軟弱可欺的臨時工貪墨了他的救助補貼,間接的害死了他的父母後,已經決定舍棄一切開始新生活的陳光,還是忍不住要在走之前解決掉他的工頭。


    之所以拖到今天才打算辦事,是因為到城北市區職業學院學習的工頭,今天才返迴工廠。


    雨很大,但這並不影響他準備出發。


    ……


    房間外的坎巴踩著下過雨變得鬆軟的土地,不聲不響已經站在了小院裏的房門口。


    他掃了一眼身邊的那台錢江摩托,不再猶豫一拳砸向了房間的門鎖。


    “嘭!”


    一聲悶響,木屑橫飛。


    “啪嗒!”


    簡易門鎖掉落在了陳光麵前的地板上。


    “來人了!”這是陳光心中驚唿一聲,一個鯉魚打挺連忙跳下床順著床腳邊的矮桌上摸了過去。


    矮桌上擺著他的作案工具,隻要有錘子在手他總歸會稍顯心安。


    “吱——!”


    老舊的木門發出有些酸牙的聲響,一名身材高大皮膚黝黑的男子站在了他的麵前。


    男子身上雨水正順著濕漉漉的衣角下滴,他微微抬頭,雙眸好似天空中翱翔的獵鷹般鎖定在了陳光的身上。


    “把東西放下,跟我走,你的案子判不了死。”


    坎巴的雙手平放在雙腿兩側,表情有些漠然但又帶著一絲不容置疑。


    陳光先是挑頭看了一眼坎巴的身後,確定沒有來人,嘴角露出了一絲猙獰的笑容。


    左腿一蹬,右手攥緊了手裏的鐵錘衝著坎巴橫飛了過去。


    從小到大唯一一次衝人揮起手中的錘子,就是在青年街伏擊陳鬱晨。


    1和0天差地別,在邁出了第一步取得了成功之後,陳光就已經開始對所謂的法律法規熟視無睹了。


    要不然,他也不會選擇在臨走之前還想向工頭出手一次,以解心頭之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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