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譽從未見過能將白色穿得這樣美、這樣令人心馳神曳的女子。


    他母親刀白鳳當年被譽為擺夷族第一美人,容貌自然是極美的。


    而自從她對段譽的父親——大理鎮南王段正淳深感失望、不願再在鎮南王府居住而移居道觀,平日便多是做的道姑打扮。


    同樣的白衣飄飄、翩然欲仙,然而此時此刻出現在段譽麵前的神秘女子,比之刀白鳳,身上卻多出了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奇異魅力。


    她身上穿著的,是純白色、一塵不染的雪白輕紗。在這大漠寒風刺骨的夜晚,卻仿佛因為她的出現,而令凜然的夜風也變得繾綣溫柔起來,似是不忍傷害她分毫。


    她麵上也蒙著一層薄薄的輕紗。


    段譽早知道自己是看不清她的臉容的。


    此刻卻禁不住再度為此而扼腕悲歎——隻憑他自己的想象,又哪裏能還原出半分屬於眼前這女子的驚世之美?


    是的,段譽的確是沒有看到她的臉的。


    但他下意識地就是知道,她一定是個極美的人。


    或許用國色天香,麗質天成來形容也不為過。


    沉浸在月色與那女子飄飄然、仿若要乘風而去的絕美身姿組合在一起構成的這幅絕美畫卷帶來的猛烈衝擊之中,段譽一時竟有些癡了。


    那女子被他神情恍惚地定定注視著,似乎也並不以為忤。


    她輕笑一聲,那聲音清雅中透著說不出的優美,遠比段譽曾經聽過的任何嬌聲軟語都更要令他心神搖曳……


    “段公子。”


    她柔聲叫。


    段譽恍恍惚惚之間,隻見她蓮步輕移,向自己走近了一點。


    距離更近以後,帳篷內本就不算多大的空間更顯得狹小無比,空氣中仿佛一瞬間就溢滿了某種誘人的甜香。


    段譽費了好一會兒功夫,才覺察出這香甜的氣息應是來自於此時距離他已經不足半步遠的那白衣女子。


    段譽的心跳得更快了。


    “這、這位姑娘……”


    他結結巴巴地開口,臉色也隨之漲得通紅通紅。


    “可、可是找我有何要事?若非如此,夜色已深,還、還請姑娘……”


    ——段譽說不下去了。


    因為那女子聽著聽著他的話,竟然噗哧一下輕笑了出聲。


    段譽一張臉頓時紅得快要滴出血來。


    那女子笑了一會兒,方才悠悠然唿了口氣,再度柔聲開口,道:


    “抱歉,可是讓段公子心中不虞了?我無意笑話公子,隻是……”


    隻是,好久沒有人深夜見她來訪,竟是段譽這個反應了。


    這小子……


    似乎比她之前想的更呆。


    白衣女子隱沒在麵紗下的紅唇微微勾起,說不出這勾出的弧度到底算是嘲諷還是滿意。


    她又踏前一步,微微俯身,伸出一隻白白嫩嫩、水蔥也似的纖纖玉手,竟是要向段譽頰邊撫來。


    段譽見狀心下一驚,下意識便是一個骨碌坐起身來,倉皇向帳篷邊緣挪開,險之又險地避開了那女子伸來的手掌……


    白衣女子:“…………”


    她維持著傾身而來,伸手撫向段譽臉頰的動作,整個人似乎有一瞬間的僵硬。


    帳篷裏原本曖昧旖旎的氛圍也隨之被無聲打破,一股無形的淡淡尷尬在空氣中揮之不去……


    段譽後知後覺地發覺自己似乎做錯了事。


    但他心中又隱約覺得自己其實並沒做錯什麽。


    ——深更半夜,孤男寡女,本就不應共處一室,更別說是在帳篷這樣狹小密閉的空間裏了。


    想到這裏,他紅著臉又向牆角縮了縮,根本沒有察覺到麵前的白衣女子身上,某一瞬間暴漲而起的怒意與殺意……


    白衣女子——金滿堂口中的大漠主人——石觀音見狀,一時氣也不是,笑也不是。


    這段小王爺莫非真與他那花心濫情的父王不同,是個真真正正的“正人君子”?


    石觀音是不信的。


    天下的男人那般多,真正不好色貪花的又能有幾個?


    不過是有心沒膽罷了。


    不然剛剛這小子又怎會看她看得出了神?


    她可是連真容都沒有露呢。


    石觀音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段公子怎竟如此怕我?我又不是洪水猛獸。”


    若無其事地收迴僵在半空的手,石觀音直起身來,語氣雖是極平靜的,聲音裏卻隱約透出種令人無法不心生憐愛的淡淡委屈意味。


    段譽縮在牆角,不敢直視她的眼睛——哪怕就算他抬眼看去,也隻能看到一塊遮住了她整張臉龐的白色輕紗。


    他此時理智已有些迴籠,深覺如此情狀似乎並不大對勁——緣何這樣一個神仙樣貌的女子一直身在商隊之中,卻無論自己還是隊伍中的其他人,都從未注意到她的存在?


    若並不是大家沒有注意到她,那麽……便是說她打從一開始就不在隊伍之中了?


    那她又為何忽然出現在了商隊歇腳的這處綠洲,又為何這深夜時分獨獨找上自己?


    她有何目的?


    莫非……是自己的身份暴露了?


    段譽心下一驚。


    抬眼去看那白衣女子,卻見她已後退數步,在兩人之間空出了一段距離,顯然是在照顧段譽的情緒。


    段譽眼光微閃。


    若在今日之前,見了此情此景,他定會覺得羞愧難當,隻因人家姑娘如此體貼溫柔,他卻在一邊懷疑對方的動機,還沒有任何證據,就下意識地將對方定義為了“壞人”。


    但是今日之後,經過一整晚翻來覆去,似乎並沒有得出任何結論的思考,段譽卻已經不會再用從前那般簡單的想法來考慮問題了。


    他的確不願隨便懷疑別人。


    但這女子的確出現得蹊蹺,身份也頗為可疑,不由得他不去懷疑。


    這樣一想,他眼中原本的讚賞癡迷之意更是散去了大半,眼神重又變得清明靈動起來。


    “姑娘的確不是洪水猛獸,可眼下夜色已深,明早還需早起趕路,若姑娘無甚要事,不若就此別過?”


    段譽試探道。


    石觀音聞言雙眼一眯。


    “公子這是在趕我走?”


    她聲音裏帶上幾分清愁,似乎有些不敢相信段譽竟會如此不知憐香惜玉。


    段譽神色一赧,迎著石觀音仿佛要穿透麵紗,望進他眼底深處的灼灼目光,還是硬著頭皮堅持道:


    “我非有此意,隻是明早還要趕路,且我隻是個身無長物的無名小子,姑娘便有難事也不該來求助於我,金領隊為人卻是不錯,若姑娘當真遇上了麻煩,不若我替你去向他求個意見?”


    說著,便慌慌張張爬起身,小心避讓開石觀音,要向帳篷外衝去。


    擦肩而過的瞬間,並未受到對方的阻撓,段譽心下一鬆,正想著出了帳篷自己應該就不用再擔心什麽了,卻冷不防腰中一緊,迴過神來,卻見一段白紗正纏在自己腰間,而白紗的另一端,則被那白衣女子拿在手中,見自己迴頭望來,那女子隱在麵紗下的紅唇似乎一瞬間微微勾起……


    “段公子,為何心急著離開?”


    她邊柔聲說著,邊手下一個使力,竟生生將段譽整個人都拖拽得淩空飛起,隨後又將他不輕不重地揮落在原本的床榻之上。


    段譽滿麵駭然,待要出聲叫喊,卻被湊近過來的女子一指點在了啞穴之上,頓時半點聲音也發不再出來……


    那女子輕聲而笑。


    “段公子,你真是個聰明人。”


    她笑道。


    然而明明是誇讚的話語,可聽在段譽耳中,不知為何卻好像又帶著些隱隱的嘲諷之意。


    他緊緊盯著近在咫尺的那方輕薄白紗,便是此刻因離得太近,而鼻腔中充斥了來自女子身上的淡淡誘人馨香,心中也再無分毫綺思旖旎,有的,隻是滿滿的審慎戒備。


    石觀音又笑了。


    她也對段譽並無興趣。


    盯上他卻不過是因為他身份特殊罷了——比起酷熱苦寒的大漠,四季如春的大理豈不更令人向往?


    若能將段譽降服,再過數年,待她多年謀劃盡數得以實現,到時便舍了如今這身份,去了大理做鎮南王妃,甚至大理王後豈不逍遙?


    石觀音勾起嘴角,俯身拍了拍段譽的臉頰。


    “段公子且不必如此看我。”她柔聲道,“我知道你如今對我有所誤解。公子無需怕我,我從未想過要傷害公子。”


    ——不過,隻是想將你變成我的奴丨隸罷了。


    你該對此心甘情願、感恩戴德才是。


    如此,又怎麽能算是傷害呢?


    石觀音咯咯嬌笑起來。


    “說起來,我反倒對公子隔壁那兩位俠士有些興趣。”


    似乎篤定段譽已是籠中之鳥,再無法從自己掌心走脫,石觀音竟肆無忌憚地在他麵前說起了自己的心思。


    她看著段譽臉上驚惱羞怒之色交雜,清亮的眼眸中更漸漸染上了幾分屈辱之色,不由心情頗好地伸出手,輕點了幾下他的臉頰:


    “我這樣說,段公子可是醋了?放心,不過是一時新奇而已,真正論到用處……他們可及不上公子。”


    段譽啞穴被點,人又受製於對方手中白紗,一時是想反駁又不能反駁,想質問也不能質問,心中不由感覺萬分憋悶。


    且雖不知這女子抓了自己究竟有何圖謀,可從她話中,段譽卻隱約能推聽出她對自己的手段似乎極為自信,竟覺得即便她對段譽說出了這樣一番話來,最後也能令段譽乖乖聽她的話行事,按她的意圖受她驅使……


    也不知這自信究竟從何而來。


    段譽眼中帶上幾許深思。


    石觀音對他的反應也並不在意。


    “良辰苦短,我已為段公子耽誤了太久,也不知這餘下的時間,能否足夠令人盡興。”


    她嬌聲說著,而後,在段譽訝然的注視中理了理半絲褶皺也無的衣角,先是將段譽用那段白紗綁了個嚴嚴實實,隨後抬手,慢慢摘下了臉上的輕紗……


    段譽呆住了。


    石觀音看著他癡癡傻傻的模樣勾唇微微一笑。


    轉過身,她聲音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更加嬌媚道:


    “宋公子,葉公子,既然早便來了,為何不現身與我一見?”


    話音剛落,段譽便見自己這本就不算多大的帳篷裏竟真又閃進了兩道熟悉的白色身影,不是宋青書與葉孤城又是誰?


    他當下便掙紮著想要向兩人求救。


    無奈無法出聲,全身又被那白紗綁得嚴嚴實實,段譽努力許久未果,隻得拿眼神不住去看宋葉二人。


    可惜那二人此刻的注意卻全然不在段譽身上。


    同樣一襲白衣,同樣腰間佩劍,同樣麵無表情又似芝蘭玉樹一般的兩個人並肩站在帳篷入口,與石觀音目光相對……


    後者沉默半晌,忽而展顏一笑——


    “二位公子,如此良辰美景,二位可願與小女子一起,共赴極樂……”


    邊說,她邊輕解衣襟,也不知究竟是怎樣做的,似乎隻一瞬間,那身上披著的一層輕紗便盡數而退,露出一具雪白而完美的纖纖胴丨體……


    段譽一瞬間看得眼都直了。


    然而下一刻,伴著一聲慘唿,隻見那具段譽生平僅見、完美至極的胴丨體竟直直撞破了帳篷,遠遠倒飛了出去……


    段譽瞪大眼睛。


    他扭過頭,不可置信地看向麵色一片漆黑的葉孤城——


    葉大哥……


    如此掌力,如此定力……


    莫非你也是神仙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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