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並沒有天生的釋迦,自然的彌勒。


    天才縱然是天賦異稟,但若無心,再好的根基,隻能白白浪費。


    許光耀讓他認識了自己的心。


    很簡單的道理,就好比參天之木,從跟而起;萬丈高台,起於壘土。


    紛紛擾擾的現象,萬變不離其宗,歸結於一點,總在心源。


    隻要抓住根子上的一點,再看一切東西,本來萬端的線索,突然間歸於寂靜。


    萬事萬物都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別人隻能看見三步,他卻是三千步。


    可是賃是如此,他看不懂董馨。


    如果十二年前的自己,真的莫名失憶,那麽那個女人,一直等了他整整十二年。


    他不懂,這是一種什麽樣的心情。


    是絕望還是希望?


    反正到最後,一定是失望吧。


    是啊,他總是令她失望,莫名其妙地失憶,到現在還找不出原因。


    自以為是地把她當作心機女,以為她靠近自己是別有用心。


    爾後發現自己喜歡她,又不由分說地要把她禁錮在身邊,那段時間,她一定是窒息地喘不過氣來吧。


    她想逃離他,那麽多次,他從來不為所動,是自私心作祟吧,一邊又想擁有她,一邊又不願意放棄唾手可得的帝國。


    原來,在不知不覺的時候,師父教他的本心已經被他忘失到了天際。


    麵對董馨,他不由自主地貪心。


    “boss……你的父親,秦先生,他來了。”andrew的聲音從門邊響起,打斷了秦肇深的沉思。


    他揚起眉來:“今天是什麽日子,這一個兩個地都跑來我這裏。”


    正說著話,秦正已經帶著一群人風塵仆仆地走了過來。


    他麵色冷峻,凝重地像千年寒冰。


    “你們在外麵等著。”他向手下們命令著。


    父與子,相似的臉龐,不一樣的年齡。


    靜靜地對峙,空氣中流淌著一股冷意。


    秦肇深歪在椅子上,看著手機屏上的資訊,秦正一言不發地盯著他看。


    “你要怎樣才能放過嚴睿?”秦正突然開口問道。


    “他殺了我的女人,我會放過他?”秦肇深仿佛聽見了一個笑話般諷刺地看著秦正,“倒是你,為了一個姘夫的兒子,需要上門來求我?”


    秦正的一張穩重自持的臉突然有些掛不住了。


    秦肇深嗤了一聲:“我看那個什麽嚴睿,根本就是你的種吧。不然,能跟我一個模子裏出來似的?”


    秦正突然說不出話來,一言不發地看著自己的兒子。


    “兒子,我和你媽……”


    “我沒有興趣聽你們的感情糾葛,”秦肇深揚了揚手,打斷了他的話,“如果為了嚴睿的事情,你可以不必再來了,嚴睿的命,我要定了。”


    “他畢竟是你的親弟弟。”“這在咱們秦家很少見嗎?我沒有記錯的話,你自己的親哥哥,是怎麽死的?我記得是車禍吧,刹車帶被剪斷了,不是你幹的?秦家最不缺的就是手足相殘。他是我親弟弟又如何,董馨的命,我就是要他償


    !”


    “他以為我派人去殺你媽!”秦正突然吼了起來,“他的女朋友被人輪奸致死,才找了董馨報複。”


    秦肇深深吸了一口氣,揪緊了拳頭,多麽似曾相識的橋段。


    “是誰幹的?這背後的黑手,是誰?”


    這是顯而易見地挑起秦家矛盾,手段如此兇殘,簡直令人發指。


    “你坤叔去查了,很快就會有結果,但是嚴睿這邊,你必須放手,如今誤會已經解開了。”


    秦肇深突然低笑了起來:“你們的誤會是解開了,可我的董馨死了啊!她死了!”


    秦正看著他歇斯底裏的樣子,突然覺得一陣酸楚。


    原來兒子和他真沒有什麽區別,本以為是個冷情的,實際上卻是個癡情種。


    然而有些事情,他不得不做;有些決定,他必須得下的。


    “我們的約定,仍然有效。三十五歲,還有三年的時間,你夠嗎?”秦正突然問道。


    秦肇深深吐了一口氣:“老頭子,當時那個安夜卉離開你,你是怎麽撐下來的?她懷著你的孩子跟人私奔,這樣你都能忍?”


    秦正的神色有些悵惘,風度翩翩的臉龐倏地劃過一絲落寞。


    這個顯少表露出自己真實意圖的金融霸主,可能這是第一次,臉上居然浮現了這樣寂寞的表情。


    他看著自己的兒子,這個幾乎他把他丟盡狼群裏任他自生自滅的孩子,長長地歎了一口氣,遲疑了很久,這才說道:“她告訴我她不開心。我——沒有辦法令她開心。”


    秦肇深原本拿著手機的手倏地垂了下來,發出了一陣沉悶的金屬墜地的聲響。


    手機在地上翻了幾翻,屏幕上還閃爍著股指信息,仿佛在嘲笑他的執著與堅持。


    是啊,在他身邊她不開心,他根本沒有辦法令她開心。


    他或許早該放手,把一個鬱鬱寡歡的女人綁在身邊,到頭來是相愛相殺而已。


    落日的餘暉透過落地窗輕薄的簾子,灑在了他縮在椅子上的身上,明明是一個高大地不得了的男人,此時顯得是多麽地渺小而落寞。


    房內悠悠地飄過一個聲音,仔細辨認,從秦肇深的嘴裏發出來:“是,我執著了。”


    原來人生八苦並非死苦最苦,而是有求皆苦。


    有所求,才有所執著,有執著,所以才心如刀割。


    明明是愚蠢之事,還重蹈覆轍。


    他定了定神,抬起頭對秦正笑了笑:“我知道了,你走吧。秦氏,我不要了,那個嚴睿,也算是你的骨肉,那麽往後你好好栽培他,秦家,我是不會迴去了。”


    “兒子,你說什麽?”秦正驚詫地看著他,實在沒有料到他居然連秦氏都不要了,這是前所未有的大事。


    “我說我不要秦氏了,放棄你的繼承權。”秦肇深很認真地又重複了一遍。


    “胡鬧!嚴睿是個獸醫,他怎麽能夠肩挑秦氏的擔子,我們秦家的元老會對你都非常滿意,在這種關鍵之時你怎麽能夠放棄?你很清楚,並不是隻要流著秦家的血脈就有資格坐這個位置的!”


    “我心已絕,多說無益。往後,我秦肇深,沒有父親,沒有母親,是一個無根之人。”他看了一眼秦正,清清楚楚地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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