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馨有時候還是挺佩服自己的。


    比如現在,爸爸走了,居然還能這麽冷靜地安慰一個疑似仇人的兒子。


    或許是因為經曆的變故太多了吧,多到她早已經麻木了。


    傷心?


    她的心都已經傷透了。


    沒有什麽可以傷的了。


    她現在隻有無比地後悔,如果知道爸爸會是這樣的一個結果,她應該什麽都不管,一直陪著他的。


    畢竟他是那麽地討厭住院啊,心心念念著要迴家去。


    她覺得自己變成了一抹孤魂,飄蕩在這個孤苦無依的世界中。


    人生為之奮鬥的目標瞬間崩塌了。


    是啊,她這麽辛苦又為了什麽呢?


    原來是為了還債,為了給父親治病。


    現在,什麽都沒有了,而她也失去了賴以努力的目標。


    天下之大,竟然一個家人都沒有了。


    “董馨,董馨——”一道聲音在她耳邊傳了過來,她茫然地轉過頭,看著這個一臉緊張握著自己手的男人。


    他看起來很著急,頭一次吧,她在他的臉上看見了他這樣的神情。


    “董馨——你說一句話!”他抱著她纖細的身子,覺得她整個人冷冰冰的,臉上也一點血色都沒有,就像一抹遊魂,麵無表情,令人心驚。


    他是真的很著急吧。


    她心裏明白的,對著他動了動嘴,想讓他別急了。


    可是不知為何,聲音堵在喉嚨口變成了喑啞的嘶叫。


    “你哭出來,哭出來就好了!”秦肇深將她抱在懷裏,在她耳邊輕訴。


    董馨揪著秦肇深的前襟,將腦袋埋在他懷裏,靜靜地感受著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溫暖,靜了半晌,突然幽幽地哭了出來,她的哭聲越來越大,到後來,已經是嚎啕大哭。


    就像迴到了孩提時期,那個天真爛漫地小丫頭,攬著爸爸的大腿哭著要糖吃的年紀。


    秦肇深默默地抱著她,輕柔地拍著她的脊背,就像是在哄一個孩子般。


    “我一個親人都沒有了……嗚……他們都丟下我了……嗚”


    “我以後就是你的親人。”“你們都是壞蛋,不告而別的壞蛋。如果最終都會放棄我為什麽一開始要對我那麽好啊?為什麽啊?得到了以後再失去很好玩嗎?是為了讓我會記得你們一輩子嗎?媽媽生病撐不住就走了,爸爸也任性妄為


    地離我而去了,還有你,你也跟他們半斤八兩你知道嗎?嗚……”


    秦肇深承受著她一下下地捶打。


    一聲聲地就像擂鼓般打在了自己的心房上。


    “董馨,我不會離開你的,永遠不會。”


    “你會。”


    “我不會。”


    “你就會!”她朝他吼了起來。


    他愣愣地看著她,平素裏的牙尖嘴利看來全都喂狗了。


    “我證明給你看。”他默然道。


    病房內冷颼颼的,仿佛刮起了一陣風,又好似有冥冥之中的東西,被擰動了機關。


    兩個人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咽。


    董盛元的後事辦地很妥當,由秦肇深全程操辦,董馨光顧著悲歎了。


    董家的親戚來了不少,雖然董家已經沒落了,但是董盛元從前家大業大的時候也惠澤了些許人,抱著感激之情和哀悼之意,他們從四麵八方趕來。


    董盛元是家中獨子,董馨又是董盛元的獨女,這一脈下來,居然連個相仿的兄弟姐妹都沒有一個。


    難怪要秦肇深出麵操持。


    靈堂中,披麻戴孝的董馨臉蛋依然沒有一絲血色。


    秦肇深一襲黑西裝緊伴其右。


    吊唁的人陸陸續續來了,女眷拉著董馨的手絮絮叨叨地說著好些寬慰的話,而男眾則好奇地打量秦肇深,心裏猜測他一定是董馨傳說中的那個緋聞男朋友。


    門前突然起了一股輕微的騷動,一眾人馬從一輛加長林肯下走了下來,步步生風地走了過來。


    董馨並沒有多看這些人一眼,但是秦肇深卻是認得的,居然是秦正。


    “人都已經不在了,你還來這裏假惺惺?”秦肇深毫不客氣地上前攔住了秦正的來路,一點都沒有顧忌這人是自己的老爸這樣的事實。


    秦正眯著眼睛看著自己仿佛為親爹操辦後事的模樣,濃眉皺了起來,眼底都是不悅。


    他向身後的一眾黑衣人使了眼色,霎時,他們就上前將秦肇深給架住了。


    任憑這個大男人身高體長,身手也不錯,可奈何那些都不是一般的練家子,他們一個擒拿手就將秦肇深反剪在了身後。


    秦肇深咬了咬牙,嗬道:“連別人的葬禮都要來攪局嗎?你還是人嗎?”


    秦正並沒有多看自己這個衝動地如同小獸的兒子,而是徑直走到了董馨麵前,問道:“醫院說了他為什麽要選擇用這種方式離世嗎?”


    董馨呆呆地看著他。


    “因為你在頭天晚上特意去羞辱了他!”秦肇深在一旁聲嘶力竭地喊道。


    秦正轉過頭看著自己的兒子,還在拚命地掙紮,想要從他保鏢的手上逃出去,可任憑他怎麽掙紮,都無濟於事。


    他就算是秦肇深的父親,也沒見過他這麽衝動的模樣。


    印象中的阿深,就算生氣,就算憤怒,也不會這麽歇斯底裏的。


    秦家的教育有一點就是:喜怒不形於色。


    可阿深顯然變化地太大了。


    他也是談過戀愛的人,知道他為什麽會有這麽天翻地覆的變化。


    “我沒有羞辱他,”秦正一瞬不瞬地盯著董馨的臉說道,“無論你相信還是不相信,事實不容抹殺。我並沒有刺激他,也沒有羞辱他。可我也沒有向他表示要聯姻的意圖,你們的想象力不要太過豐富。”


    秦正解釋完了,深深地看了靈堂幾眼,又玩味兒似的望著董馨,視線迴到了秦肇深的臉上,唇邊既然逸出一抹笑來:“阿深,別讓我失望,也千萬別輕舉妄動。”


    “你連這種事情都做得出來,憑什麽要我聽你的?”


    “就憑我是你爸!”


    秦正喝了起來,但是聽在秦肇深的耳裏卻毫無震懾力。


    “這件事,我會查清楚的,要是被我發現了什麽,別怪我大義滅親。”秦肇深對秦正淡淡地說道,但是誰都看得出來,他根本就不想放過秦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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