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你應該去比比波祭司那裏求一個護身符,隻要三美元,嘿,你還別說,真的挺靈的。我找到這份工作就是托了他的福,”酒保徑自推銷,他拿出賬單,丟給了占隆,“我把你帳記上了,下次一起付好


    了。”


    “比比波能讓我多賺到一百美元嗎?我覺得我是上輩子造了業了,才會遭遇這樣不幸的命運。”


    占隆對所有的巫術都嗤之以鼻,他是堅定的佛教徒。“老兄,這個世界上比錢重要的事情有很多,比如說那個人,”酒保指著靠窗台一張桌子上異常沉默地坐著的一個年輕人,“我剛聽見他在電話裏說,才掙到一億美元。可是那又怎麽樣,我看他一定不是快樂


    的人,不然掙到了一億美元還會用才字嗎?所以我一點也不羨慕他。”


    占隆的瞳孔都凝聚成了一點,渾身的血液都變得沸騰了起來,一億美元?


    他用迫切的眼神貪婪地凝視著那人的身影,從他的角度看去,隻能感受到那是一具非常年輕的體魄。


    肩膀寬闊厚實,側臉的鼻梁高聳,看起來很倨傲,但是這都還不是最棒的,對方居然和自己一樣是東方人!占隆不假思索地站了起來,其實按照他往常的性子,他是有些靦腆的,可今天或許是喝了酒的緣故,他感覺到渾身充滿了膽量,隻是腦袋暈暈乎乎的,卻憑著一股韌勁往前衝,完全不在乎黑人酒保在自己


    身後地喋喋不休。


    “你好,你是中國人?聽說你剛剛掙了一億美元?我能冒昧地問一下,怎麽樣才能掙到錢嗎?”占隆一邊噴著酒氣一邊開始搭訕。


    走到秦肇深的身邊才驚覺這個人比他想象中的還要年輕,也就二十三四歲的模樣吧,他開始懷疑酒保是跟自己胡謅的,可是話已經說出口了,早已覆水難收。


    秦肇深人生中還是第一次遇見這麽直白的搭訕,赤裸裸地就是衝著錢來的。


    這個人一看就是一副東南亞人的臉孔,嘴唇略厚,看著倒挺敦厚。


    現在是報稅季,因為舍不得付請專業會計師的錢,andrew信心滿滿地做了決定,今年的稅自己報,以至於到處找人諮詢怎麽填各類表格。


    秦肇深對他撿芝麻丟西瓜的行為當然是不屑一顧的,就拋下他自顧自地來酒吧小酌一番,不想就有了這麽一段邂逅。


    一億美元嗎?確實,若不是andrew,一邊填稅單一邊不停地問這問那,他實在覺得不堪其擾,早早就拋售了那支股票。


    如果出手再晚一些,當然不止這一點。


    感受著金黃色的酒液從喉間滑下,秦肇深難得大發慈悲地看著冒冒失失的占隆:“你想賺多少錢?”


    “一億美元。”占隆想了想,這時他已經漸漸清醒,並不會那麽傻地認為秦肇深真的如酒保所說賺了那麽多錢,所以他也就隨口說了這個數字。


    “這個數字有什麽特別的嗎?”


    “我從泰國來到美國帶來了五千萬美元,現在賠地幹幹淨淨,還欠了五千萬,假如我能賺一億美元,把債務還清,還能剩下五千萬,一切就能迴到從前。”“迴到從前?”秦肇深唇邊露出一抹笑意,“當你存在一定要賺這麽多錢的心,你就沒有辦法賺錢。一定要賺多少錢,這個念頭,就叫貪心。在投資領域,用貪心,即使取得暫時的成功,最終也會導致失敗。


    你所能做的,是放下這個貪心,參透資金入場出場每一次的規律,把自己化作一個無欲無求的人,隨著市場的起落做出每一次選擇,無自我、無自性,唯有如此,才有可能真的賺到一億美元。”


    至此,占隆徹底地清醒了過來,這才寥寥幾句,就令他很清晰地意識到,自己遇見了高人。


    作為西瓦那家族的子孫,他從小就是見過大世麵的,知道什麽人有本事什麽人是水貨,現在他可以肯定,眼前的這個年輕人,絕不簡單。


    他用一種近乎崇拜的眼神注視著秦肇深,非常謙遜地向他深深鞠了一躬,真誠地說道:“先生,您願意教我嗎?”


    從這個敦厚的泰國人身上,秦肇深看見了從前的自己。


    當初,為了讓許光耀收自己為徒,他把他一輩子的驕傲都丟進了臭水溝裏。


    隻可惜,這是一個殘酷的殺戮場,僅靠真誠恐怕連門都難以邁入。


    它是一條欲望匯成的河流,有貪婪、驕傲、自負、屠殺的快感,幾乎每個踩入這條河的人都會被這種強大的習氣所牽引,沒有多久就會不由自主地與它同流合汙,被無情地吸幹價值,再被隨意地拋棄。


    要保持清醒,談何容易。


    人本來就是欲望驅使的動物,這一套情緒波動實在來得太過容易,現在要將之拔除,幾乎是不可能的任務,尤其是對那些從未見過大錢的人來說。


    隻有兩類人,能在場內立於不敗之地,其一,是真正視金錢如糞土的人,隻把投資作為遊戲;其二,是擁有億萬資產而抬目不瞬的人,把投資當成唿吸一般渺小。


    秦肇深自認為自己是很幸運的存在,作為秦氏的繼承人,自小就唿風喚雨,對巨額的財產幾乎視若無睹。


    而他又生性淡泊,對物質幾乎沒有追求,即使在離家出走身無分文時也沒有覺得有什麽不習慣的。


    這恐怕也是為什麽最終許光耀會破例收他為徒的原因吧。


    可是這個人……隻消看一眼,就知道他沒有這樣的天賦。


    秦肇深毫不猶豫地拒絕了占隆,可接下來一連一個星期,他隻要在外麵活動,就能夠看到占隆的身影,他並不死心,一直跟著自己。


    andrew都慌了起來,總覺得boss被怪大叔跟蹤了。


    占隆跟了秦肇深整整一個月,或許是被他的鍥而不舍給微微打動了一下,他把他約到了那個酒吧,開口說的第一句話便是:“你現在手中有多少錢?”


    占隆將泰國餐廳賣了,把籌來的五十萬美元全部都交給了秦肇深。


    三個月後,他拿到了三百萬美元。一年後,他的三百萬變成了六千萬美元。


    “現在你有兩個選擇,五千萬把債務還清,剩下的錢迴泰國從零開始,重新經營你熟悉的產業,”秦肇深說了一句,盯著占隆繼續道,“還有一個選擇,你繼續留在紐約,但是我不會幫你過問你的資金。”


    占隆搖了搖頭,態度堅定地說:“這六千萬我不要,但是請讓我留在你的身邊。”


    秦肇深短短十年時間,因為錢的緣故,跟許多人打過交道,也許剛開始還沒賺錢的時候都是好好的,但是一旦開始賺錢,人心就會變化。


    占隆是他遇見的較為正直的一個人,因為此時擺在他麵前的不是六千元而是六千萬。


    “即使你把六千萬都給了我,我說過不會過問你的資金,就不會變卦的。”他強調。“我們泰國有一句諺語:殺牛不要心疼辣椒。我認為結識你是我一生的財富,其價值遠超過這六千萬美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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